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南山凌之浮生若梦 作者:玉离兮 文案 她是天妒英才的晟和之女,入世之初便被各路人马算计;她托寒冰得以转生,却惹来冰主的百般纠缠;她最初有心之所向,却被她亲自扼杀在血海深仇里。当她终于决定放弃权谋与仇恨,悠然南山时,却突然明白身体不是她的,孩子不是她的,爱人也不是她的。以至于等她回归正位时,方才明白,“我的上一世告诉我,永远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尤其是男人!” ++++她敲打着窗沿,每每在夜深人静时,都会思索,不过是兰因絮果。“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南山凌 ┃ 配角:笈泽,西江越,姈歌 ┃ 其它:玄幻 ================== ☆、南山凌初出南山   上古时期,九州之内、六合之间都由昊天上帝所管辖,其座下五方天帝协理。分别是东方青帝太昊、南方赤帝炎帝、西方白帝少昊、北方玄帝颛顼和中央黄帝轩辕。星移斗转,数万年的光阴也不过弹指一挥间,五方天帝所辖之地,早已由其各自的后人署理。东方之地由东方氏统治,南方之地以姜氏为尊,西方之地桑氏、北方之地赢氏分别统领西、北。而中方之地则由黄帝后裔坐镇。东方属木、南方属火、西方属金、北方属水、中方属土,五行相生相克。原本势均力敌、各自安宁。没曾想,千百年前竟蹦出个天才少年——来自南方的晟和。他天赋异禀,不知师从何处,竟以绯云流火神功独步天下,人称南帝。五方始以南方为尊。古云:“不患寡而患不均!”南方的崛起,引来四方的不满和嫉恨,连番阴谋诡计的攻击,终于因晟和以死祭天下而得逞。然而嫉妒之心既起,问鼎天下的野心就不会熄灭,权谋算计也并未随着晟和的死去而休止,天下仍处在动荡之中,新一轮的角逐正在上演。   据《山海经南次三经》载,自天虞山至南禺山,一共十四座山,绵延六千五百三十里。最靠近东面的当属南禺山,南禺山上有洞,为玄清洞,只有等到夏天水流涌动时方可进入,冬天则无出。玄清洞内居住着一位容貌俏丽的少女,一袭白衣,是暗无天日的洞中一点仅有的光亮。是日,她正在面对着四壁的经文发呆,正在这时洞口似有异动,随着潺潺的水声,脚步声一点一点靠近。白衣少女嘴角慢慢扬起道:“可是姈歌妹妹来了?”对方并未急着答话,而是走近将包袱丢在案几上,双手插腰道:“和你说了多次了,我年龄明明比你大,你却总唤我作妹妹,不害臊!”   白衣少女似是并未把她的话放在心里,自顾自地说道:“叔父,还是不进来吗?”   “没有!这次只有我一人来了,爹爹忙着朝中事,让我跟你说一声,他就不过来了。”说着打开方才丢在案几上的包袱,将里面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这是新给你添置的衣服,这是羽民国新贡的赤焰飞羽,听爹爹说穿上它能翔千里,这是……”姈歌看了看出神的白衣女子,并未继续说下去,而是静静地看着她出神。良久,白衣女子道:“姈歌,可不可以把我带出去。”   姈歌义正言辞地答道:“不可以!你身性冰寒,不在这洞中修炼个万八千年,是适应不了外面的气候的。”白衣女子双手环抱住姈歌的脖子,撒娇道:“姈歌妹妹,姐姐,你就带我出去吧,我现在已经修炼的差不多了,况且我已经幽闭了三百年,再不出去,怕是成了活化石了。”   “磨我也没用,爹爹若是知道我把你放出去,非把我打死不行。你若有本事,就自己冲破他的屏障。”姈歌酷爱颜色鲜亮的衣服,一袭青绿的外衫,裹着鹅黄色的里衬,左手带着一串亮闪闪的银饰,右手则任性地挂着六眼天珠,其形高挑俏拔,其声婉转似莺啼。她双手插腰,严肃地拒绝着这位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嘟嘴,不时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道:“我也是想寻爹娘,一晃多年,为何还不来看我。”   姈歌顿了一下,继而道:“哎!不是同你说了吗?大伯正在寻南海瑞草,若寻到,你就不用被困在玄清洞了,能和我一样在天地间玩耍。这也是为你好,你不想大伯辛辛苦苦将瑞草拿回来的时候,发现你化成了一滩水吧。”   她松开双手,瞥了姈歌一眼道:“你上次还说是东海赤芝,今天又成南海瑞草了,骗我都不带上心的。”   “反正都一样吗?都是灵芝,东西南北都来一颗,这样你才好得快些!”姈歌真是发现她越来越不好骗了,之前是打死也不想出去,现在倒好,想出玄清洞的想法一次胜过一次,怕是再过几次,终是拦不住了。可又想想,她糊了糊涂地在这漆黑一片地洞中一待就是三百年,除了满壁的经文和父亲送来的几千卷书,别无其他。之前还有一把瑶琴,供她解闷。可是她嫌回音太大,愣是将上古的东西说毁便毁掉了。想着想着,姈歌摇了摇头,心想:“不行,不可生怜悯之心,若将她放出去,肯定会害死她的。”   姈歌说道:“你若不理我,我可就回去了。”白衣女子并未答话。姈歌继续说:“只能来年再见啦,我走了,我真走了!”白衣女子仍未反应,突然道:“你脖间的珠子好漂亮!”   姈歌笑了笑说:“这是皓月珠,伯父给我的满月礼。”   “父亲给的?我之前怎没见你带过?”   姈歌笑道:“太过珍贵,之前不舍得带。”   “今儿怎又舍得了。”   姈歌莞尔一笑,尽显女孩的娇羞道:“等我下次再告诉你!”又道:“这次我真的走了,等来年,我一定好好陪你。”   姈歌见白衣女子十分淡然地点头示意,不禁一怔。想来之前,她总是来得容易,离开的时候恨不得把各方天帝求个遍,她才肯放手。这次,竟然这么轻易答应,自己竟有点失落。她还一直以为她是洞中这位尊神的全部呢。   姈歌走出洞外,仍是觉得有些不对劲,为何今天如此轻易地离去?难道是她真的认命了,还是伤心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哎,想想还是罢了,反正爹爹设的仙障,她应该也冲不开,自己就不要杞人忧天了。   不再疑虑的姈歌,今天却被白衣女子狠狠地算计了一把。白衣女子在玄清洞中修炼了千年,日日吸收其父留下的神力,不但功力见长,还掌握了一门本事。只要是跟她父亲有关的东西,她就都能附着其上,与原本的事物融合在一起,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任意去留。她趁姈歌不备,悄悄附在了皓月珠上,又静静地离开,躲在洞口的岩石背后,待姈歌走远时,方现身。   这是她第一次接受阳光,阳光刺地她睁不开双眼。她轻轻地捂住双眼,微微抬头,尽情感受阳光雨露和万物的生机勃勃。她将双手打开,微闭双眼,几只雀鸟停留在她的手臂上,似翩然起舞。她嘴角露出一瞥微微的笑意,终于出来了,终于活在世间了。   南方的夏季暑热难耐,之前有长林遮蔽,尚可忍受。现在到了树木稀薄,广袤一片的大地上,白衣女子真是有些吃不消了。汗水不住地流下,她先前做的荷叶伞,虽说起到一些作用,但却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不过,令她欣慰地是,自己还是能出玄清洞的。可是,应该先去哪里呢?正想着,她发现远处似有一汪清泉,正想洗把脸清爽一下。一只雪豹飞跃而来,白衣女子来不及躲闪,被直接仆倒在地,倒地不起。雪豹顿时化作人形,扶起白衣女子道:“姑娘……”还未说完,反手将白衣女子一拨,二者跌落进了池水深处。白衣女子看地清楚,水岸边有大队人马追逐而过,他们应是在寻这只雪豹吧。待人马行过,白衣女子拉起呛水不已的雪豹。雪豹边咳边说道:“谢姑娘搭救。”定睛一看,白衣女子不急不喘,定定地看着他,自己这副不习水性的狼狈样,着实有些跌面儿,便忍着不发声,可越忍反而咳得越厉害,便怏怏地起身道:“在下有要事,先告辞了。”   “慢着!”白衣女子终于发声,“你只谢了我救你一命,你方才撞我跌倒,要怎么算?”   雪豹本对这位面容姣好的姑娘心存感谢,但见其盛气凌人的模样,便心生反感,况且自己确实有着紧的事,便不耐烦地说:“姑娘想要怎么算?”   “嗯,暂时没想法,等我想好再告诉你吧!”   “那姑娘慢慢想,在下先告辞了。”说着起身欲走,白衣女子拦截未果,雪豹以风驰电掣的速度消失的无影无踪。   白衣女子无奈,自己继续前行,走着走着,夜色降临了。她似又走进一片丛林,不管是夜色还是温度都令她很舒服,不再有白天的灼热感。突然林中狂风大作,一只猛兽突然出现,“其状如牛而白首,一目而蛇尾”,唤作蜚。其所行之处,草木尽枯。猛地张着血盆大口向她扑来。还未等白衣女子动手,一道白光呼闪而过,与蜚打作一团。她定睛一看,原来是方才的雪豹。雪豹似有些本事,蜚开始落于下风,突然反手一爪,将雪豹右臂的一块皮剐去,蜚见了血,兴奋不已,而雪豹的右臂像中毒般,伤口扩散的越来越大。白衣女子见状,突然抽出一把宝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插进蜚的眼睛里,蜚哀嚎一声,逃命而去。白衣女子俯身看着这位捂着右臂的由雪豹幻化的少年,道:“有点本事!”后缓缓站起云:“可惜本事还不到家。”   男子挣扎着欲起身,突然白衣女子将手覆在他的右臂上,伤口竟突然停止扩散。她的手凉凉的,温度极低。她扯下衣服的一角,帮他包扎上,道:“英雄救美,发挥成你这般模样,也是没谁了?”   男子道:“在下不敢遑作英雄,姑娘也算不得美!”说完,男子顿了顿,想来会不会话说得重了,便道:“我想着这太山,猛兽居多,怕姑娘形单影只,有什么闪失,有违道义,便回来看看。”   白衣女子嗯了一声,淡然道:“说实话!”   “我迷路了!”   白衣女子看了看男子,像极了做错事的孩子,未及忍住,放声大笑,越笑,男子觉得越发尴尬。   “你笑够了没有?”   “我可以带你出去。”   “你识得路?”   “有何识不得,九州的地图都在我的脑子里。”   “在下却有要事在身,希望姑娘不要胡闹。”   白衣女子起身道:“不跟着就算了。”   男子虽然百个不情愿,不过身体还是诚实地跟上去了。“请问姑娘芳名,他日好答谢。”感觉像是若是带错了,他日必定找你算账的架势。   白衣女子停了停,道:“不是说问他人姓名之前,按理应先通报自己家门,才算合乎礼仪。”   男子真心觉得白衣女子很是麻烦,不过仍诚实地打道:“在下出身于西江,单名一个越字。”   白衣女子认真地审视他,他被看得发慌,莫非自己的大名已经传至东方,“该死,应该说个假名字的。这是要认出他来了吗?”少顷,听白衣女子喃喃道:“西江越!那我叫南山凌。”   “什么叫那我叫?请问姑娘真正的名字?”   “南山凌”   “真名”   “南山凌!”   西江越停止了询问,心想罢了,这局就算自己输给她了吧。    ☆、西江越救妹奔走   西江越和南山凌继续走着。南山凌因为怕阳光灼晒,走走停停。况且她这次偷跑出来,本是游山玩水,哪像西江越那般着急。西江越没办法,几次催促她疾行未果。真想问了路,自行而去,可都被她一声“你确定?”而挡回来。这不,她走累了,停在路边喝水。西江越暗暗握拳,心想若不是祖父派人抹去云霁妹妹的味道,自己又怎会找不到,在这受这位小祖宗的窝囊气。   南山凌记得他说要去东始山,可她记得东始山是东皇的栖息之所,不禁问道:“你去东始山做什么?那不是东方重阙的驻地吗?”   “不关你的事,休整好就马上赶路吧。”   南山凌慢条斯理地说道:“这就是你对救命恩人和引路之人的态度吗?”   西江越无奈道:“姑娘,我真的有急事。”   “我知道,可是没办法,我生性怕热,再走下去,身体受不住的。”   西江越看着她汗流浃背的样子,并未撒谎。道:“若不是被祖父封了法力,我腾云而去,早就到了。况且天上并不似这般热,你也不用热成这般模样。”   “天上没有这般热?”   “当然!不过说这些也无用,我去给你做把大伞遮阳吧。”   南山凌缓缓起身道:“等等,我能飞啊。”   西江越真是要哭倒在地,想她看着也很机警,有时竟也有糊涂的时候,凭空耽误了不少时间,但不好发作,道:“姑娘确实没有带错路吧。”   南山凌认真地摇了摇头。幸亏她离开山洞时顺手拿了赤焰飞羽,她将一根彩带栓在自己的脚踝处,道:“你看着彩带的方向奔跑,行落之时,便到了东始山。”   西江越看她终于认真地样子,开心道:“多谢姑娘。”   “你右臂可有大碍?”   “无妨”   “奥,那我就不带你了,你自己跑吧。”   西江越看了看隐隐作痛的右臂,碍着面子道:“姑娘,不必挂怀,我们赶路吧。”   南山凌披着赤焰飞羽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漫天云里。想来赤焰飞羽果真是宝物,姈歌自己就能展翅翱翔,可惜南山凌因身体所限,怕是这辈子也不能变成羽族展翅高飞了。赤焰飞羽真是甚合她的心意。想着越飞越高,彩带也消失在空中,西江越真是几近崩溃。好在南山凌玩够之后,良心发现又回来寻他,二人跌跌撞撞来到东始山时已是深夜。   东始山上守卫森严,西江越一看见东始山便想冲过去,被南山凌拦住,道:“该说你关心则乱呢,还是有勇无谋,你就这样直接冲过去,不但打草惊蛇,伤着右爪,又没了法力,有不了作为,你这不是去送死吗?”说着拿手狠戳了一下他的右臂。   西江越疼痛难忍,道:“多谢姑娘仗义相助,将我送至此地。不过此行凶险,你还是速速离去吧。”   “不要,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闲着也是闲着。你同我说道说道,没准还能帮你呢?”   西江越确实不想将她牵扯其中,况且他现在心急如焚,哪有时间将故事。“姑娘还是请回吧。”   南山凌理了理头发,道:“好奇之心既起,三言两语便能打发我吗?你若不说,我便喊得东始山人尽皆知,‘有敌来犯’,看你如何收场?”   “你!”西江越抖着右手食指,指向霸道任性的她,后垂手叹气。   南山凌看他似有松动,一副老气横秋的语气,教育道:“简言之即可,我也是怕你年纪轻轻,就丧了性命。”话语间倒像是“奸计要得逞的模样”想来她在玄清洞一待数百年,八卦的心一起来,世间万物皆新奇,真是挡也挡不住啊。   西江越确实也无良方,当他知道祖父将云霁送给东皇重阙时,便急匆匆地赶来,哪里有什么计策。想想道清事情的原委也不会用时多少,没准她真的能有办法。若真如此,倘若能救了云霁,不过是欠她一个人情而已,就算是以命想还,也是值得的。于是便一五一十地据实相告。   原来西江越的祖父为巴结东皇重阙,特地让从小深习舞艺的云霁献舞。云霁清澈得如西天瑶池里的芙蓉,一场翩若惊鸿的舞毕,看得重阙是春心荡漾,当即讨了云霁而去。那时的西江越正在跟随师父云游,听到亲信来信时,匆匆而归。原本想劝告祖父不要迫于重阙的权势,哪知送美人正是他祖父的计谋,西江越不满,欲夺回云霁,反被其祖父收了法力,并将其幽闭起来。后他趁势逃出,寻人至此。之前的那对人马便是想抓他回去的。   西江越越说越气,南山凌听得倒是津津有味。他问道:“你可有良策?”   “没有!”   西江越愤然而起,忍住心气道:“求姑娘快快离去吧。再耽搁,救云霁就来不及了。”   南山凌仍然淡淡地道:“我明白,没准送去的时候是一个人,夺回来的时候就是两个人了。”   西江越难得理会还能打趣的她,真的是想硬碰硬了。正在这时,南山凌再次拦住他,道: “我有办法了,随我来!”   南山凌闲来无事的时候,在玄清洞学习奇门邪术,借以打发时间。方才她用幻耳听到侍卫和来自青丘国的人的谈话,不知是重阙想大肆扩建后宫还是西江越的祖父开了个好头,各国都纷纷进献美女。这不,青丘国的美女被拦在了门外,说是天色已晚,明早再入殿。待至清早时,南山凌用术定法将青丘国的美女和随将定住,又使用迷魂法,让其他随从鬼使神差地跟着由她扮演的青丘美女和由西江越装扮的随将。待至城门开启时,堂而皇之地走进了重阙的地盘。   东皇重阙的属地果然名不虚传,她从古书上知道东方乃富饶之地,没想到竟被重阙弄得如此富丽堂皇。沿路军容整洁,连引路的仙女都个个貌美非常,南山凌心想着,让西江越拼命相救的云霁妹妹定然是个大美人,才能让重阙一眼相上,想着想着,自己便越发端庄起来。一是怕漏了怯,二是怕穿了帮。他们二人被引至殿内等候,正上方的牌匾上赫然写着“万仙来朝”,想来重阙也真是嚣张的出奇啊。不过,这样的人真是既打不过,又惹不起,还是速速救了他那小妹妹就离去,省得惹火烧身。南山凌顺势坐下,引路的仙女道:“女婢这就去请东皇,请公主稍等片刻。”   “什么?公主?青丘国真是下了老本啊,公主都当美人送来送去。”她暗想道。   南山凌点头示意,而后像唠家常般询问着留下来伺候的婢女,“听说东皇近来新纳了位美人?”   仙婢答道:“是!”   “美人姐姐在何处?稍后我想去拜会。”   “这……”仙婢支支吾吾道。   “怎么?不合规矩吗?”南山凌微斥道。   “没有,只是美人被锁在了云尚宫的惊鸿殿。”   “锁?”   仙婢跪地道:“奴婢乱说话了,请公主饶恕。”   “无妨,无妨。若是不方便的话,日后有机会再去拜会就好了。”然后她对着西江越说:“本公主的耳环不知落在了何地,你去帮我找找?”   西江越离至门口时,看了她一眼,像是在担心她的安危。她点头含笑,胸有成竹地品着茶,看着这座金灿灿,快要闪瞎她双眼的宫殿。正悬的青龙图腾画像,像是目光如炬,直勾勾地盯着南山凌这位假扮的公主。而仙婢们列队排成两排,一个个低头颔首,像是连呼吸声都在刻意压制着,生怕逾了规矩,影响了“主子”。她本想和仙婢们闲聊一会,一来处于好奇,打探一下东皇重阙的行事作风,二来也算是转移目光,聊以□□,压制一下悬着的心。可当她刚开始问道;“东皇有几方妻室?”便见殿内的仙婢悉数跪落一地,齐声道“奴婢不敢妄谈我皇!”南山凌被扫了兴致,也就不再多话。只是想那东皇重阙尽如此让属下噤若寒蝉,“西江越,你可要小心啊。”   时间一点点过去,离术定法解禁的时间越来越近。重阙没来大殿,也听不到一丝云尚宫的消息。南山凌开始溜着门边,来回踱步,像是只要听到一点风声,就会溜得一干二净。仙婢们还是垂手深躬,没有一丝表情。    ☆、重阙云尚宫藏娇   重阙将云霁安排在新建的云尚宫的偏殿里。云霁正在抚琴,其音哀婉,扣人心弦。重阙则坐在卧榻上,倾听着袅袅的声音和欣赏着耀目的美人。终于,他打断她的琴声,其声如雷,威震房梁道:“你还让我等多久?”说着他起身,一把握起她的手,放至他的胸口上,说:“你昨晚作画,前天让我陪你下棋,大前天练书法。你可知我向西皇讨了你,是看你抚音作乐,写诗赏画的吗?”云霁奋力挣开重阙的手,道:“东皇,我,我还没有,准备好。”   “没准备好?”他邪魅的双眼下看不出是喜是怒,高大挺拔的身形如黑云压顶般向云霁临近。“我帮你!”说着,重阙横腰将她抱起,压在床上。云霁顿感一股强大的力量,袭身而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拼命挣扎,可是仍无力对抗正在她脖间吮吸的重阙。他像征服猎物般,进行了一系列快、准、狠的动作,像是恼怒极了云霁对他的抵抗,一把撕开她的衣服。白皙的肌肤顿时暴露于前,因为激烈的反抗而泛起潮红。他像是久饿的猛兽见到鲜血般,死死地盯着那透红的肌肤。正欲继续进行疯狂地捕食时,突然,她灵光一现,化作一只玉兔,因身形娇小,顺势从床上离开,霎时躲在墙角处瑟瑟发抖,紧紧地拽住胸前那薄薄的里衬,颤音说道:“东皇这是要强人所难吗?”   “强人所难?”重阙瞪大双眼,嗤了一声。“吾乃堂堂东皇,还得不到一个你?你以为我讨你来是把你当挂像的吗?我的耐心都被你消磨尽了。”重阙身形魁梧,一身玄色的袍子,上印青龙,头戴玉质皇冠。他将右手抬起,顿时青色的法力便源源不断地从身体中流出,将云霁紧紧地锁死。猛地一收,将她重新搂在他的怀里。   云霁挣脱不开,心如死灰道:“心之所向,蛮力岂能及?”   重阙显然是动气了,想他堂堂东皇,被一个小姑娘拒绝了几天,已是极限,这天下不能有任何人忤逆他。“你倒是看看,力能不能及?”说着他扯坏了云霁仅剩的衣服,任她再怎么挣扎,重阙仿佛像一座大山般压在她的身上。正在这时,仙婢来报:“东皇,青丘国公主求见。”   仙婢万万没想到,都已是清早,东皇竟还欲行男女之事,也显然承受不住东皇噙在眼睛里的怒火,都怪自己走路不抬眼,打断了东皇的好事,怕是要……便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重阙被接连败了兴致,再看哭得梨花带雨,像是视死如归的云霁,更是没了心情。便拂袖离开了惊鸿殿。想着也是让她看看,送上门的女子不计其数,不差一个你。   重阙刚离开惊鸿殿时,正巧西江越已经来到了惊鸿殿的墙头上。西江越现在法力尽失,躲在墙后,屏息凝气。或许正是因为这样,重阙才没有感应。   待重阙离开后,西江越潜入惊鸿殿,看着缩在床脚的云霁,西江越伸手过去,欲拂她的秀发。云霁受了惊吓,大叫道:“不要碰我!”她抬眼一看,竟是西江越,大哭道:“越哥哥,你终于来救我了。”西江越抱住伏在她怀里痛哭的云霁,看她鬓发散乱,衣衫不整,恨不得杀了重阙。但转念一想,南山凌还在“万仙来朝”那里拖延时间,得速速将她们二人救出才是。日后山青路远,必定雪恨此仇。   重阙来到大殿。南山凌向他行了跪拜礼,想来是心虚,久久不好抬起头来。   重阙本来怒火重重,但见“青丘公主”久未抬头,便压制怒火,道:“公主免礼,抬起头来。”   南山凌想反正重阙应该也没见过什么青丘公主,走一步算一步吧,将头抬了起来。   重阙怔怔地看着她,不惊不喜,久久没有说话,像是要把她看穿一样。   南山凌被看得好不自在,心想,“这是欣赏地了我的美貌,还是欣赏不来,不说话是几个意思?也不知西江越那边情况如何,不会是青梅竹马的恋人久久不能相见,浓情蜜语说个没完了吧,再不给我撤退的信号,怕是来不及了。”她再看守在殿门外的青丘随从,似有异动,莫不是迷魂法坚持不了太久了。   “公主芳名?”   南山凌一怔,天啊,术定法用得太早,忘了问了,随便说一个吧,正巧看着重阙头上那明晃晃的玉冠道“玉儿。”   “文牒上写的是青菱”重阙不愠不怒,一字一句地说道。   “乳名,乳名玉儿。”南山凌搪塞道。   “原来如此”重阙从座椅上起身,正要朝她走来。恰在此时,仙婢来报,仙婢看着南山凌,结结巴巴地对着重阙道:“东皇,门外青丘国公主求见。”   南山凌真是想遁地而逃,完了,果真是法术坚持不了多久了。重阙似饶有趣味,重新做回了座椅上,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南山凌,“又来一个青丘公主,请进来!”   青丘国公主青菱看了南山凌一眼,朝着重阙行了大礼,而后指着南山凌道:“东皇,此女不知用了什么邪门妖术,借我之名,偷骗入宫。”   “我没有!”南山凌义正言辞地答道。   “你?你到底是何人?”青菱被气得哆嗦地问道。   “青丘国公主啊!”   “东皇,给我做主”青菱跪倒在御前。   南山凌继续没羞没臊地站着,也不言语。重阙径直地朝着她走来。她顿感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似乌云压顶般,让人透不过气来。她心想,不会是西江越的情人妹妹难抵魔爪□□,悬梁自尽了吧。西江越怎么还不来,莫不是正在埋他妹妹呢?   重阙抬手一挥,南山凌以为是要灭了她,本能地闭上了眼睛,哪知是他解了她之前下给青丘随从们的迷魂术。众人醒来,纷纷进殿,询问跪在地上的青丘国公主,可有大碍?   真相顿时昭然若揭。   南山凌继续厚着脸皮,有种死马当活马医的架势道:“你且说是她美还是我美?”   重阙不为所动,问道:“可有什么遗言?”   南山凌咽了口口水,提了提气说:“遗言倒没有,倒是有些发自肺腑的感言。”   “什么?”   “小女素闻东皇神武,芳心暗许多年。无奈并非生在显侯之家,空有一片真心而不能相付。这才动了歪心思。既然东皇并未看我入眼,还请看在我一片赤心之上,放我回故里,之后再不扰您便是。”说着往门外退了几步。   “说完了吗?”   “嗯?”   “说完了,我带你去见见你的同伴儿!”说着,他一把提起南山凌便朝惊鸿殿而去。   惊鸿殿的侍卫将西江越和云霁团团围住。在平日里,这些喽啰本不足挂齿。奈何现如今他法力全无,又带着伤,勉强抵挡,旧伤未愈,又添了不少新伤。   重阙居高临下地说道:“偃修的徒弟,不过如此,连我这戍殿之臣都打不过。将来还想继承西皇吗?太子殿下!”   南山凌这才知道他是西皇的顺位继承人。可又如何,空有一腔愤懑,就算是憋出内伤,怕是也使不出丁点儿法力。别国的太子都是风流倜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西江越却活脱脱地被弄了一身的伤,单枪匹马的来救他的情人妹妹。   西江越提起剑,运全身之力冲出了他祖父下在他身上的禁锢,瞬间灭了殿臣,朝重阙砍去,重阙一手拉着南山凌,只用一手便将西江越打落。他倒地吐血不止。   “真是不要命了,你祖父毕竟是西皇。敢冲破他的禁锢。”   云霁见状,跪在地上苦求重阙,“是云霁不识时务,求东皇饶了越哥哥。云霁什么都答应。”   重阙不为所动,只是捏着南山凌手臂的手加深了许多力道。她疼得哼了一声,转眼看着柔弱的云霁,知道她也是没办法。可是通过和西江越两天的接触,怕是以他的性情,就算是一死,也不愿云霁受委屈,更不愿忍辱偷生。再说重阙,如此自负霸道的东方之皇,看着自己属意的女子众目睽睽下为别的男人求情,肯定气得怒发冲冠,怕是非杀了这对有情人不可。南山凌见状,趁重阙不备,将赤焰飞羽,穿在了云霁的身上,让她翱翔九天。重阙本想追去,奈何南山凌虽然法力不济,但到底修炼了几百年,勉强抵挡一时还是可以的。   重阙毕竟是东方的霸主,南山凌不能奈他如何。几个回合下来,便败下阵来。重阙的手狠狠地掐住了南山凌的脖子,她恍惚中听到:“若不是你可能是阳华山的人,我定然宰了你!”说着便将南山凌和西江越关进了九水之牢了。    ☆、从此萧郎是路人   重阙的九水之牢,一天十二个时辰,九个时辰都在灌水,一次比一次水位高。南山凌还好,反正她从小就习得水性,况且以她独特的身体资质,怕是普天之下,没有一个人比她的水性好了。而西江越不同,他本来水性就不好,又受了伤,伤口泡在池水了,容易浮肿。海水又异常偏咸,像是故意设定般往伤口上撒盐,他似是难以忍受。南山凌斜摆着身子,伸长双手,双脚,恨不得将指甲扣进墙壁里,浮起上身,拖着西江越,让他远离池水。这一坚持就是九个时辰。待池水散尽后,西江越缓缓地睁开眼睛,“萍水相逢,你何必做到此等地步。”   “哎!你这人真是嘴硬。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被呛死吧。不过话说回来,你竟敢冲破封印,也算英雄。”   “连自己的妹妹都保护不了,还拖累你受罪,也算英雄吗?”   “嗯,确实英雄现在是有些怂。”   “你!”   南山凌笑道:“好了,反正你最怂的样子都被我见过了,就别再逞强了。重阙称霸东方多年,根基稳固,你一个没有实权的稚年太子必然不是对手。不过时移世易,山水总有相逢。”   正说着,牢门打开,侍卫破天荒地对虚弱的西江越以礼相待,并不理会南山凌。南山凌突然站起身来,率先说道:“若是你祖父来救你,你且自行离去,不要管我,我自有妙计。”   西江越留身回顾,却见她生如夏花般的微笑和异乎寻常的镇定与自信,虽然他未言语,但在内心笃定,“我是不会弃你于不顾的。”他被带至了“万仙来朝”。黑底金字的牌匾,尽显威武与霸气,但却令他十分生厌。南山凌猜的没错,果真是西皇桑谷来了。桑谷看着虚弱的西江越,虽然疼在心里,仍是云淡风轻地说道:“都怪我育子无方,纵容逆孙来东皇这胡闹,还请看在我的薄面上,放过他。”   “既是西皇亲自来求,哪还有扣着西方太子不放的道理。”   “既如此,多谢东皇不计前嫌。”   西江越看着低声下气地西皇真是气不打一出来,转头问向东皇说:“南山凌呢?你要把她怎样?”西皇当众打了西江越一个耳光,道:“还不快走!”   “南山凌,原来她叫南山凌。”重阙转头看向西皇说:“不是我不卖西皇的面子,只不过阳华山的人,总得等笈泽亲自定夺才好。”   “东皇自行把握,老朽垂垂老矣,有些人、有些事怕是管得力不从心了。”说罢硬拉着西江越离去。   南山凌在九水之牢中又被关了几日,不过自西江越走后,牢中再也没有放过水,还算待得舒坦。想来定是西皇允诺了重阙什么事,使得他气消了,自然也不会再为难她了。不过,今天来牢里看她的人,却让她万万没想到——此人正是云霁。云霁未理会南山凌的诧异,便直接俯身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而后缓缓道:“多谢姑娘前几日的搭救之恩。”   “赤焰飞羽日翔千万里,重阙派去的人定然追你不上。你怎会?”   “是我自己回来的。”   “自己回来?”   “奴婢身贱如草,没有自由选择的权利。奴认命了。”   “认命?”南山凌看着眼睛中像一汪死水的云霁,“西江越可知你又回来了?他拼了性命来救你,你如今又跑回来,莫非是西皇为难你?”   “是奴婢自愿的,没有为难。奴婢只想找个有能力保护我的人,可以依靠的人。”   南山凌受了云霁的谢礼,并不想听云霁再违心的说下去,提起她的痛处,便让她回去了。等后来南山凌逃出去时,偷听爱嚼舌根的仙婢们讨论,新来的惊鸿殿的那位娘娘为东皇重阙夜夜笙歌,用尽下作之能事,是个不折不扣的贱骨头。虽然南山凌暗地里教训了乱说话的仙婢们,但她还是在离开云尚宫前,冒着生命危险来到了惊鸿殿,惊讶地发现,仙婢们并未说错。云霁像变了个人一样,不论是身体还是话语,都在讨好着重阙。令南山凌也忍不住想说她奴颜媚骨。不管是什么理由,怕是也容不进南山凌的理解范畴。她并未理会她,愤然离去。   再说西江越,当他迷迷糊糊地回国时,并未发现他的云霁妹妹,便拖着羸弱的身体去质问他的祖父。西皇告诉他,当云霁回来求救时,她遭到了狠狠的教训,其父母因为云霁不能忠诚地完成使命自刎于大殿之内。西江越疯了似的难以接受现实,他本是孤儿,云霁的生母便是他的乳母,他二人从小一起随乳母长大,早就视他们为亲人。西江越提起剑,欲夺门而出,被西皇按倒在地道:“你又要去添什么乱?你可知此次换你回来我割了临东十九山。”西江越怔了一怔,西皇继而道:“你以为重阙是轻易放你回来的人吗?你于我是我的孙子,于国是未来的继任之君,于他便什么都不是。要不是你是他要挟我的筹码,你早就死在了东始山上。不甘心是吧?不甘心就好好地让自己变强,不要再保护不了身边的人,更不要跟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野丫头瞎胡闹。”   “她不是野丫头!!!”   “对!她当然不是野丫头。”西皇将赤焰飞羽丢在西江越的面前道:“羽民国的赤焰飞羽是给南国姜氏皇族的特供品。这赤焰飞羽上浸了南国摄政王蒙煜的不少修为,你且说她是不是野丫头?”   “什么?”西江越惊讶不已。   “越儿,她非富即贵,必定是南国皇亲。你可知南国姜氏与我们有不共戴天之仇。如果我查出此事是她有意为之,与重阙合谋,害我丢掉领土的话,我必将她碎尸万段。”西皇行至门前时,“至于云霁,她已经成了重阙的侍妾,你还是尽早忘了吧。”   西江越待待地坐在殿内良久,而后大病了数天,病愈后便直接寻他师父偃修而去,苦练法术,再也没回去。   再说南山凌,她轻而易举地就逃离了九水之牢,路上也并未遇到追兵,像是重阙故意放走她一样。想来怕是重阙的奸计已然得逞,懒得理会她了吧。也不知西江越可还好,其情人妹妹就这样嫁作他人之妇,必是痛得肝胆俱裂。南山凌想到不过出游几日,就得罪了东方的重阙,也不好意思去见西方的西江越,更不敢回南方,便直接向北而行。听说北方之地已经不再由赢氏统治,而是由柒染林君和瑶莲鬼母君临。南山凌感觉自己真是幽闭玄清洞太久,古书已经跟不上变更,看来读史和云游真是要相伴而行啊。她越往北走,越觉得身心凉爽,越舒服,越爱往北走,就这样越行越远。    ☆、姈歌醉仙楼招婿   姈歌是个率真活泼的女孩子,其平生最爱做的两件事,一是怼自称是她姐姐的南山凌,二是背着她的父亲到处比武招婿。不管是被她父亲蒙煜吊打多少次,她仍然矢志不渝地进行着招婿的事业,真是从南走到北,从西跑到东,从不间歇。这不,这次她又将擂台摆在了北极之地。北极之地苦寒难耐,她这个从南方过来的小姑娘真心有些受不住,况且来打擂的多是些妖魔鬼怪,当然色鬼居多。虽然她萌生过几次放弃比武招婿的想法,但是咬咬牙,又坚持了下来。   姈歌比武之前,特别喜欢问对方可去过云河谷?有些说没去过的,当场被她剥夺了参与资格。比试方式,或许是源自她王女的霸气与本事,她多选择以一对多。看着那些被打得落花流水,四处逃窜的人,她总是忍不住连连摇头,又难掩失落。即便有人真能打败她,她若是不想嫁,就唤来可能将她打死的父亲。世人还是要卖南国摄政王有几分薄面的。   姈歌已在醉仙楼外摆擂三个昼夜,正欲怏怏离去时,擂台中来了个衣着翩翩的男子,该男子散发着檀木香,长相十分清秀,眉眼间透着英气。姈歌一时看呆了,道:“你可去过云河谷?”   “去过!”   姈歌顿时揪起心来,继而问道:“一千年前,你可在云河谷救过一只小彩雀?”   “不记得了!”   “不知公子可有婚配?”   “姑娘若是没什么要紧事,请速速离去。”男子不耐烦地答道。   姈歌仍不死心,道:“既然登上了我的擂台,那就比试比试吧。”说着便提剑而去。男子并未真心打擂,或是也未将姈歌放在眼里。虽然姈歌招招紧逼,男子甚至未亮出兵器,许是玩累了,他便反手将姈歌的剑夺过来,指着她道:“你输了。”   姈歌含笑道:“比武招亲,赢的人要娶我。”   “没兴趣。”   “那你上来作甚?”   “你太吵了,赶你走。”说罢云淡风轻地离去。姈歌几个箭步追上去,“公子请收下这颗明珠。”   男子一眼就看出这是皓月珠,上古神物,忍不住碰了一下,但并未拿去,道:“姑娘还是留着用来自己保命吧。”   “公子可知,碰了我的皓月珠是要娶我的。”   “说了没兴趣!”说着骑旋龟而去,用法术将姈歌的擂台消失无踪。   姈歌像是还沉浸在刚才的情境里,独自抚摸着皓月珠痴笑,突然珠子中似是有一张熟悉的脸闪过,姈歌猛然回头,果真是熟悉的脸,惊叫道:“凌儿,你怎么在这?”   “嗯,在这很久了!”   “你都看到了什么?”   “好多!”   姈歌走进南山凌的身前,一本正经地道:“说清楚,你是怎么离开玄清洞的?又是怎么找到我的,你来这里做什么?好多是看到了多少?”姈歌一口气问了她好多问题,突然姈歌拎起南山凌的手,道:“你手怎么了?肿这么厉害?哪个狂徒把你弄成这样的?你不是闯祸了吧?”   姈歌看着一动不动的南山凌,道:“是不是我问题太多了,你记不住,那我一个一个问。”   “不是!都记下了。”   “那你回答啊,好凌儿,说吧!”   “不要!”   “为什么?”   “叫姐姐!”   “凌儿!”姈歌气急败坏地说道。   “是南山凌!”   “南山凌?你自己给自己取得名字吗?”   “嗯,好听吗?”南山凌眨巴着眼睛问。   “一般!你到底是怎么出来的?”姈歌说道。   “通过你刚刚要送人的皓月珠。只要是父亲的东西,就能和我融为一体。”   姈歌听到她提皓月珠,顿时不好意思起来。想来皓月珠毕竟是圣物,又是凌儿父亲送给姈歌最珍贵的东西。她竟鬼使神差地要送给别人,便道“凌儿,你还小,有些事你还不明白。”   “我明白”   “你懂什么?莫不是偷跑了几日,也情窦初开了不成。”   “你有意于他,可是他不想娶你!”南山凌淡淡地说道。   姈歌真是错看了这人小鬼大的丫头,想来也不笨嘛。便不耐烦地说“你快回去,不然我让父亲派兵来抓你。”   “是抓我们吧,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我若被抓回去,就说是你将我放出来的,你还在极北之地招婿!”   “你!”姈歌真是服了她了。不过她说得也有道理。爹爹向来优待凌儿,倘若现在告诉他,凌儿已经偷跑出来了,想来受责罚的也不会是她,而是自己,被弄成个监管不严之罪。自己要想查出方才那位男子的底细,怕是又要等一些时日了。她已经等了上千年,不能再拖下去了,这种情况下是不能护送凌儿回去的。况且三百年来,凌儿日夜受玄清洞内大伯父的法力滋养,自己偶然进去几次,便法力大增,想来凌儿现在必定有些法力,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便转身对凌儿说:“你身体可受得住?”   “嗯,无妨!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姈歌看着一脸得意的南山凌,心里确实挺想给她一巴掌的,不过忍了忍,低头看见凌儿破烂的衣服道:“你是跑去哪里了?能把裙子褶皱成这样,下裙角还缺了一块。”一边说着,一边帮南山凌理了理衣服。又道:“告诉你,千万不要添乱,否则我断然不会再带着你了。”南山凌嗯了一声。   姈歌道:“我们现在去找那位翩翩少年。他碰了我的皓月珠,随着皓月珠的指引,定然能找到他!”说着皓月珠一闪一闪地发着光芒。良久,姈歌转过头来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不会真是碰巧吧。”   “不巧,我在你身上下了追引香。不用一闪一闪地发亮,也能找到想要找到之人。”   姈歌最讨厌南山凌有意无意地都在秀她聪明劲的时候,不过每次想想,毕竟也是比南山凌年龄大,让着她,嗯!“让着她!”   一路上二人并非十分顺利,南山凌似乎觉得皓月珠并没有找寻人的效用,在她眼里不过就是一颗亮闪闪的珠子,一个装饰品而已。姈歌也是摸不着头脑,这珠子一会亮,一会不亮。向南走也发亮,向北走也发亮。若不是贵重东西,她真想把它摔碎。不过,南山凌还好,不管皓月珠管不管用,只要自己此行有个伴儿,她也就心满意足了。二人毕竟从小长大,虽然有时候会互相嫌弃,不过,一路上还是把自己这些天经历的事情,不厌其烦地说给对方听。姈歌老生常谈地说着,自己当时是个小彩雀时,被雄鹰追捕,幸得一棵树精相救,她觉得刚才那位男子就是当年救她的树精。南山凌显然觉得这次姈歌再一次找错了,因为年龄根本就对不上,不过她开心就好。而姈歌则听着南山凌讲自己在东始山上的事,姈歌觉得她像是在撒谎,或许被关在玄清洞太久,有些神志不清了。因为在她小时候曾见过东皇重阙,此人不苟言笑,不怒自威。她并不相信他会轻易放走凌儿。不过见凌儿一本正经地说着,她也就半信半疑地听着。    ☆、四方云动   美人在怀,又新得属地的重阙,正是春风得意之时。想来自己筹谋数千年,也是时候问鼎天下了。重阙广发会仙帖,言及最近他想开辟子桐山,兴建宫殿。但山腰处插着当年南帝晟和的锟铻剑甚为碍眼,想请各路仙友倾力相助,看是哪位英雄能拔掉此剑。南帝晟和乃昔日法力第一之人,无论是地位还是能力,都无人企及。拔掉锟铻剑一来可以向天下证明自己的实力,二来可以趁机打压已然一落千丈的南国。南国自没有南帝晟和坐镇后,要不是蒙煜勉强为计,怕是早就江山易主了。三来,窥探各个国家对自己将来问鼎九州的态度,伺机铲除异己,培养亲信。   重阙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而消息也很快传进了九州的各个角落,几方势力蠢蠢欲动。   阳华山上的守山神尊笈泽,本为中央之地的皇者,传说其师从禺疆,神力无敌。当年是如何斩苍龙、战白虎的传闻即便是现如今仍在各家教典中广为流传。可是他却在多年前,荒废政务,自己守在阳华山上时而做些木工活儿、时而养些鸟畜。若说他真是不务正业吧,他倒是象征性地收了三两个徒弟,闲来没事就在阳华山上开山授业。重阙颇为忌惮笈泽的神力和地位,凡是九州中的大事,必定派人通传。但这位仁兄,心情好便讨杯茶喝,心情不好便拂袖而去。这不,今天他虽收到重阙的会仙帖,但对重阙这些权谋把戏完全不屑一顾,将请帖一丢,便来找他的师兄偃修切磋棋艺。   笈泽和偃修的棋台横挂在崇云阁的墙壁上,二人星移斗转,边较武边对弈。用笈泽的话说,师兄弟经年不见,总要比对比对,活动活动筋骨。笈泽的棋艺并不如偃修精湛,总是败多胜少。几场过后,便失了兴趣,道:“罢了,罢了,无甚意思。”   偃修笑笑,一面捡着地上的棋子,一面道:“听说重阙要在子桐山拔掉锟铻剑?”   “怎么?师兄何时也对庙堂之事感兴趣。”   “我倒是没什么兴趣,只不过,前几日重阙将我这小徒弟刺激得不轻,这不来我这数日,就算呕血不止,也要狂修法力。”偃修忧心忡忡地望着还在运功修法的西江越,尽显关切之情。   “还不是师兄你,天天让人钻研道法,实用的招式丁点儿不教。”   “我是看他祖父逼他太甚,不想让他活得太过压抑。况且治国御天下和法力高浅关联不大。”   笈泽一面摇着扇子,一面不耐烦地道:“得,得,师兄要是想讨论道法就去找鸿钧老祖,要想谈论治国之策就去教授你那小徒弟。我就是偷个闲来你这避避,省得重阙派人三番五次地请我,还托着我那小徒弟到处说情。”   “不过你真打算对重阙一次次膨胀的野心置之不理。锟铻剑一经拔出,恐怕南国的姜氏皇族再无颜面统治南方之地了。到时重阙得了南方之地,囊吞西、北也就指日可待了。”   “昔日晟和以一己之力定天下,使万仙来朝。顺者使其昌,逆着使其灭。血洗五方城一役,灭了数族。他就应当想到因果循环,当日造下的孽,总得由其后世人偿还。”   偃修目光如水地轻声道:“重阙,不是晟和。”   笈泽并未理会偃修的呓语,走出崇云阁,被方才修炼的西江越拦着。笈泽看了一眼虚弱的西江越道:“修行一事,急不得,过犹不及,你好自珍重吧。”   西江越并未在意自己身体,眼神恳切地问向笈泽道:“师叔,南山凌可是你阳华山之人,你可知她现在如何了?”   “南山凌?未曾听过。”说罢,笈泽驾云而去。   西江越来寻师之前,曾派人打探过南山凌的消息,得知她已然脱离险境,很是欣慰。但若不是阳华山的人,难道她真的是南国姜氏皇族吗?西江越正想着,西国寻他的侍从道:“太子殿下,西皇让您回去商讨六月初一仙友宴一事。”   “什么仙友宴,不过是重阙自导自演的丑剧而已。”西江越虽然百个不情愿,还是向偃修辞了行回到了西皇身边。西江越本想和祖父商讨对付重阙的法子,没想到西皇桑谷却说这次要静观其变,以静制动。西江越不明白为何祖父总是如此退让。他尽全力试着理解祖父,找的理由也不过是或许祖父恨南国入骨,既然有打压他们的机会,就算便宜重阙,也不会轻易放过吧。“南山凌,你会不会出现在子桐山呢?若你真是姜氏皇族,又让我怎么面对你?”   北方之地的领导者瑶莲鬼母是昔日魔君枭阳的妹妹,自她哥哥枭阳时期就一直霸占着北方之地。重阙和桑谷一直暗中较量,南国蒙煜自顾不暇,阳华山的笈泽更是不理俗事,谁都不愿用耗费自己的实力和精力灭了北地的魔族,不惜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越来越势大。重阙的会仙宴自然不会请他们去,但瑶莲鬼母昔日对晟和情根深种,怎忍心看心爱之人的配剑让他人胡乱染指,便带着其子柒染林君,同赴子桐山,想要夺得此剑。   再说南国,蒙煜苦心经营三百多年,想当年其兄晟和一怒而血洗五方城,尽屠其众,使得南国的羽族和众族结怨,其属国也多摇摆不定,首鼠两端之徒。原想近年来不会再出现像晟和那般取威定霸的仙者,没想到东皇重阙日益势大。想必这次他必然做好万全准备去拔下锟铻剑以示天下。重阙这般不加避讳地送来请帖,若不去,恐怕贻笑大方,若去,又实无良方应对,真是进退维谷。   风云诡谲的时局也引起了姈歌和南山凌的注意。她二人原本随着忽明忽灭的皓月珠一路赏山玩水,追寻着姈歌的梦中人。但却发现北地之人蠢蠢欲动,大举前往内腹之地。姈歌抓了个小树妖,威逼利诱之下终于得知,是东皇重阙要假借锟铻剑之威要问鼎九州了。而北地的瑶莲鬼母和柒染林君则不请自去,不知是要阻止重阙呢?还是要前去分一杯羹?不过不管如何,姈歌想此时的父亲必定是焦头烂额,自己得赶回去帮她。回头看看一脸迷惑的南山凌,姈歌心想怎么甩掉她呢?一定不能让她去子桐山。   “姈歌,锟铻剑难道没有带在父亲身上吗?。”   姈歌挠了挠头道:“伯父去的地方不容许佩戴兵器,怕是这才遗落在子桐山。”   “你连他去南海去东海都不清楚,又怎知他所去的地方不能带兵器呢?你不会是有事瞒着我吧?”   “哪有,你想多了。你先回玄清洞等我,我取了锟铻剑就马上回去。”   南山凌虽然充满疑虑,但却淡然地答道:“一起去吧!我既然下了山,有些事情是必定要弄明白的。况且重阙此人,不是轻易能够对付的。正好,他既惹了我,我也没打算咽下这哑巴亏。再次较量,谁胜谁负还未可知呢?”   姈歌本来还想狡辩什么,突然想到南山凌耳力惊人,不管自己刚才怎么躲着她问小树妖,估计还是被她听了去。罢了,与其硬逼着她回玄清洞,让她胡思乱想,还不如以身犯险,没准还能再瞒她一时。说着二人朝子桐山的方向走去。    ☆、南山凌显露锋芒   虽然认真起来的南山凌凌厉得让人害怕,但现在的她又是小孩模样。姈歌或许是觉得先前蒙骗南山凌对她不起,趁着离六月初一还有些时日,便特意带她来了趟凡间。凡间的街市热闹非常,南山凌玩得好不快活,一会儿让姈歌帮她买糖葫芦,一会儿吃茶喝酒样样都不落下。突然皓月珠一闪,姈歌随即追去。行至深林时,她才发现,“天啊,把凌儿弄丢了。”姈歌急忙返回,突然停住道:“算了,子桐山想必是龙潭虎穴,还是留凌儿在凡间享乐几日吧。”便自行离去。   当姈歌来到子桐山时,正值会仙宴开始。重阙将他东方霸主的地位毫不吝啬地显现出来。以前五皇都是并排而坐,虽然北地现为新任魔君控制,中央之地的笈泽久荒政务,数百年来少有出席。但重阙此番故意将座位升得比父亲和西皇都高,作俯瞰众生状,确实有些目中无人了。姈歌并未去寻蒙煜,而是混在仙僚之中,遥看着满面愁容的父亲,暗暗地握起了拳头。   重阙得意地看着前来的芸芸众生道:“南帝晟和已故去多年,可嗜血成性的锟铻剑如今还好端端地插在子桐山上,本皇每念及此,便夜不能寐,故请诸位仙友过来,寻个能拔掉此剑的英雄,以还众生一片安宁。”说罢,便挑衅地问:“不知南国摄政王可有意见?”蒙煜摇头。重阙便转头向西江越一字一顿地问道:“西国太子可有意见?”深受夺妹之痛和割地之辱的西江越恨不得活剐了重阙,但现如今唯有隐忍,便道;“没有!”   重阙见西江越收敛许多,很是满意,尽管如此,他为了打压和侮辱西江越,不但带了云霁过来,还向西江越挑衅道;“不知太子殿下可否为众生一试呢?”   西江越先前冒生命危险才冲出封印,仙力损耗大半,况且锟铻剑存在时间数千年,不但威猛非常,并且早已育有剑灵,贸然前往,无异于以卵击石。但既然重阙话已至此,又怎好退缩不前。西江越起身,正欲前去时,忽然听一稚□□音道:“且慢!”众人寻声望去,发现此女正站在中央,道:“南国先帝的东西,岂是你们说碰就能碰的。”   “姑娘是?”众仙问。   “吾乃南国公主姜姈歌!”姈歌大义凛然地说道。   姈歌并不敢看蒙煜怒目圆睁的双眼,这位训其胡闹的父亲,必然是怒火攻心,也未理会投来狐疑眼神的众仙。姈歌长舒了一口气道:“重阙,你莫不是怕我抢了你的风头吧?”   重阙饶有趣味地看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心想倒是比她忍辱负重的父亲有骨气,便将右手一抬,做出了个“请”的姿势。   姈歌站在锟铻剑下静静发呆,想来总有些事情是明知不可为也要为之的,为了她焦头烂额,不知所措的父亲;为了昔日如亲生女儿般疼爱的大伯;为了那个待在玄清洞三百年而不出的任性尊神凌儿。   西江越看着姜姈歌的背影,心想“南国公主?”并环顾周围,看看南山凌有没有来?他很开心南山凌并没有出现,虽然并不能以此说明南山凌并非和南国姜氏皇族没有瓜葛。只是觉得以她那好奇的心性,如果这件事情都不能引来她的话,就证明姜氏皇族在她心里并没有什么分量。   再说姈歌,将万众目光集于一身的意气风发,早随着锟铻剑的肃杀冷气而烟消云散。她听说锟铻剑在晟和事后,怒触子桐山,镇杀十煞恶鬼,数百年未曾移动,永不侍人。想来这般高冷有骨气的剑,是不会单纯凭借血缘关系就轻易放水吧。她将心一横,心想:“算了,事已至此,生死皆由天命。”便飞身而跃,来到锟铻剑前。她将右手握在剑柄之上,本以为会被剑气不知道弹到哪个山头去,却发现剑柄上湿漉漉的,温顺地横在那里。姈歌一惊。突然听锟铻剑说道:“姈歌不要慌,我在这里。”   “凌儿?是你?”姈歌又惊又喜,旋即又有些担忧道:“你怎么在这里,快点离开?”   “你真是太慢了,我已然在这里睡了好久,快要晒化了。别出声,慢慢地拔起试试,我好像也不能控制它。”   因所隔较远,众仙并未听到她们二人谈话,只是看到姈歌横在锟铻剑前,似是喃喃自语,又似苦思冥想着什么对策。久儿,姈歌握住剑柄使劲往外拔起,锟铻剑果真不为所动,再试,仍是没有任何动静。便道:“凌儿,怎么办,没有反应。”   “别慌,拔不动就算了,旁人也没办法。”   “可是重阙他?”   “没事,我会让他无计可施的。你先回去吧。”   “可是?”   “什么?”   “我这样回去,岂不是很丢人。”姈歌难为情道。   南山凌并未回话,突然剑气一闪将姈歌掀倒在地上,但却好似有仙障庇护,未受一丝伤。   也许是因为姜姈歌的毫发无伤。一些利欲熏心的小仙们似乎觉得锟铻剑已嵌在这许多年,并不再有什么威力了,便纷纷向重阙请命一试。奈何未及近身,便一个个被摔得满地哀嚎。   一言不发的重阙似乎看出了此剑的端倪,便向身下的妹疾使眼色,让他前去看看。妹疾是重阙座下最有实力的悍将,黑云掌威力无比,当即向南山凌所在的锟铻剑劈来。姈歌大喊“小心。”便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恰好被离开锟铻剑的南山凌扶住。   蒙煜看南山凌竟然出了玄清洞,方才姈歌拔锟铻剑,都能坐得稳如泰山的他,此时却惊讶地站起。讶异道:“凌儿?”   南山凌朝着蒙煜含笑并行了个屈膝礼道:“叔父”,便变出把红伞出来,为自己和姈歌遮阳。想来就算是南山凌刚才附在剑上,还是没有抵住锟铻剑对姈歌的攻击。姈歌右手似被绯火烧伤,眼睛也有点迷离。南山凌赶忙上前询问。   倒地的小仙们发现突然冒出个白衣似雪,手拿红伞的女子,马上明白自己方才是被捉弄了。其中一位长髯者怨气太旺,想自己一把年纪,竟被两个小姑娘捉弄,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便使出浑身力气,一剑刺向南山凌。   “小心!”南山凌未及反应,便看见姈歌倒在她的面前。姈歌本想抵住攻击,没想到身体一软,竟活生生地当了靶子。长髯者的剑刺进了姈歌的胸口,顿时鲜血喷张,脖子上的皓月珠顷刻间被染成了血红色。   南山凌没曾想会害得姈歌受伤,看到她流动的鲜血,顿感血脉喷张,霎时释放出巨大的仙力,将所围仙众屏退数里。她立即给姈歌点了止血的穴道,携姈歌飞向月台,将她落在蒙煜的面前。自己欲起身离去,被蒙煜一把抓住道:“凌儿,别动怒,我来处理。”   南山凌甩掉蒙煜的手,顷刻间落于堂下,道:“是谁伤了我的妹妹?”话语间白色的衣衫顷刻变成耀目的红色,而天空一同变为赤红色,雷云滚滚。方才的仙者们看着她冷峻的面庞和随风摇曳的秀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不止重阙,西江越更是被眼前的场面所惊呆。那个昔日不惜舍命救人的她,那个时不时插科打诨的她,现在散发着浓浓的杀气,像是要沉了这子桐山般,威严地问道:“不敢承认是吧?我帮你!”说着她双手往天上一举,顿时天空中下起了数个火球,一个不少地直接砸中刚才欲拔锟铻剑的那群人。   南山凌一眼认出了吓得浑身哆嗦地长髯者,用法力掐住他的脖子,径直将他托起道:“知道伤了我的人,会有什么下场吗?”   “咳!咳!”南山凌听到姈歌的咳嗽声,立马扔下长髯者,跑到姈歌的面前道:“姈歌?”   姈歌虚弱地答道:“你不会要为了我杀生吧。凌儿,将事情闹得太大了。低调!低调!”   南山凌的眼神稍有缓和,便看到长髯者要跑,瞬间将他定在她所划的圈子里,长髯者出不来,旁人也进不去,将一把仙剑横在他面前道:“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亲自来?”话语间透着王者的威仪。   南山凌的绯云流火引来了笈泽的注意。他在回阳华山的路上正巧碰到前来子桐山的瑶莲鬼母一众,索性闲来无聊,就将他们困在东北边境。突然看到远方天空红云滚滚,诧异不已。“绯云流火,晟和已故去三百年,问这世间还有谁能用绯云流火。”便赶忙飞去子桐山一探究竟。   笈泽刚到子桐山,正巧遇到一个赤衣女子杀气腾腾地朝着一个长髯者砍来,便一反手挡了她的剑。笈泽惊讶地看着南山凌绯红的面容,难以置信地说:“玉儿,是你吗?”   “让开!”南山凌疾言令色地答道。想来就算姈歌生命无虞,但毕竟心窝上受了一剑,她必让这长髯者以命相还。   笈泽仍不死心地追问:“玉儿?你不认得我?”   南山凌平素最讨厌磨叽的人,就算是先前表现的有勇无谋的西江越,她都可以和他交朋友,但她最受不了男子磨叽。便反剑相还,亦像是抑制不住体内喷涌而出的法力道:“再不让开,我连你一起杀!”   笈泽既然起了怀疑之心,便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他的痴缠,使南山凌顺理成章地把他当成了头号敌人。二人从子桐山下,打到九天之上。笈泽边打边问,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他原本法力惊人,就算南山凌可以使用绯云流火神功,也并非他的对手,况且护妹狂魔生怕丁点儿火星溅到她妹妹身上,除非在眼见范围之内,否则宁愿处处受笈泽牵制,也不再冒然使用绯云流火。一场打斗下来,笈泽处处占着上风。南山凌身体冰寒,又最怕暑热。与笈泽的缠斗累得她气喘吁吁,汗如雨下,连头发丝都冒着腾腾地热气。   笈泽见此,并未多想道:“气性竟如此大!”   南山凌最恨被人欺骗和捉弄,见笈泽如此玩世不恭的模样,更是怒火中烧。她将双手合十,顶住眉心,又将右手打开,似有无穷念力缓缓流出。突然子桐山异动,众仙站在摇晃的子桐山上,锟铻剑被呼唤而出。南山凌紧紧地将她握在右手里,笈泽显然更加不可置信。当锟铻剑向他劈来时,本能地拿画影剑抵住。没曾想这一剑用力过猛,直接将剑气转向南山凌,她胸口似有千万匹马撞击,顿时喷出数口血来,昏厥坠向地面。笈泽将她拦腰抱住,才发现她身体滚烫非常,却又忽然冷得像北极玄冰。自己刚才真是不知分寸,不管她是不是玉儿,竟将一个小姑娘逼得穷途末路总是不该。便不理会云下满脸疑惑的众人,直接抱着她向阳华山飞去。    ☆、阳华山上   笈泽看着昏迷不醒的南山凌,真是万分愧疚,将她放在冰玉床上为她调息疗伤。她身体极寒,而且被人下了护体仙障。若不是方才招式过猛,怕是世间能伤她者寥寥无几。笈泽看着她似白玉雕过得脸庞,真是和玉儿一般无二。   笈泽守了她数个时辰,太期望她早些苏醒,也太希望她能解答他的疑惑,并不单单只是她像极了自己已故的师妹玉念卿,而是为何她的身体也是玄冰打造?   终于南山凌缓缓睁开眼睛,没想到她第一句话竟是:“我妹妹呢?”   “妹妹?”   “姈歌可有大碍?”南山凌虚弱地问道。   “南国的姜姈歌是你妹妹?那你是?”   南山凌白了笈泽一眼,心想,“算了,与其听这厮唠叨许多,还不是自己亲自去看看。”她环顾了四周,发现除了一张冰床外,就只有这个絮絮叨叨的男人了。南山凌挣扎着坐起,意欲下床离去,被笈泽拦住,道:“玉儿,你去哪里?”   “我不是玉儿。”南山凌狠狠地说道。   “好!好!在下冒昧。姑娘现在身体虚弱,是离不开阳华山的?”   “阳华山?”南山凌得知这是阳华山后,赶忙问道:“笈泽神尊何在?”   “正是在下!”   南山凌得知此人便是笈泽神尊时,真是比方才败北还要心情沉重,失落之情溢于言表。传言笈泽已存于世数千年,早前与晟和齐名,不相上下。她原以为是位蓄须端庄的长者,怎然是个浪荡公子的模样?想来年纪应该有几个她那般大,却仗着俊雅如冠年的容颜,任意穿搭,浅青的外衫加着他反光似的肌白,活脱脱的一个少年。   不论笈泽再怎么掩饰尴尬,都能看出对面这位女子得知他就是笈泽时的那种狐疑与不齿。   久久,笈泽打破沉寂说:“姑娘这是什么眼神。”   “诧异”   “为何?”他显然是在明知故问   “不明白和我父亲齐名的怎么会是这种人?”   “令尊是?”   “南帝晟和!”   “晟和?”笈泽不可置信地问着她。说她十分像玉念卿便很是诧异,怎么又变成了晟和的女儿。晟和故去三百多年,他怎么不知他还在世间留下个女儿,还跟玉儿长得如此相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山凌并不想领会千头万绪理也理不清的笈泽,趁其走神时,忍痛直接跳下床。笈泽赶忙又将她抱回床上。她气急败坏道:“笈泽神尊如此痴缠,就不怕我日后告诉父亲,让他与你计较吗?”南山凌本不想以父之名,去压制别人。只不过她真的很担心姈歌,又真心觉得笈泽很絮烦,想赶快逃离此地,奈何自己又技不如人,只好拿他父亲大人压他。   笈泽听她再次提起晟和更觉惊诧,她难道不知晟和早已作古?她是真不知道,还是胡乱说说。不过,照此情景,如果再追问下去,势必又引起她的反感。自己方才确实有些操之过急了。便回道:“姑娘在此安心休养,待我弄清事情原委,再送你回去可好?”   南山凌似乎并不明白笈泽所表达的意思,听其像是想要幽禁她似的,便以为他是要同她算个清楚。莫不是知道她是晟和的女儿,想要威胁着向南国讨好处。于是问道:“那仙君是想让我感谢你救命之恩,还是怨恨你平白无故地打伤了我?”   此语一出,弄得笈泽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眉眼含笑反问道:“姑娘呢?你想如何算?”   南山凌一板一眼地答道:“是仙君不辨是非在先,误伤我再后,现在又扣留我在此,委实说不过去。至于救命之事,倒也不假。若是方才我命薄,被仙君一招毙命,你将我埋了。我也要感激你帮我建坟茔不成?”   笈泽看她刚才并不喜说话,便以为平素是个少言寡语之人。没想到,她辩起理来,倒是丝毫不含糊。“既如此对你不住,你打算让我如何还?”   南山凌看了他一眼,道:“按理说,你先伤我,再救我,也是扯平了。再把我送回到子桐山,从哪带走我的,再送回哪去,如此便算两清。但你一路絮絮叨叨,为求耳根清净,实在不敢劳您大驾,还是现在放我自行下山吧!如此山高路远,不再相见。”   “姑娘像是对在下存有些偏见。”   “是怨妒!”南山凌停顿了一下,继而说道:“倒也没什么,伤痛就不和你计较了。”说着咳嗽了两声。   笈泽看着她似小孩般的掰扯着事情,倒也觉得十分可爱。“话都说出来,气可消了?”   “是好些!”南山凌嘴上应着,双腿又想走下床去。   笈泽掏出一个小玉瓶,伸出右手,横在她面前道:“既然害你受伤,怎不好让你带着伤回去。这是疗伤圣药,由千万年才结一珠的红莲结成,吃了它,伤口立马见效。”   “真有这种神药?”   “嗯,千真万确。”   南山凌拿了笈泽手中的小玉瓶,收在左手的袖间,再无动静。   “吃啊!”笈泽诧异地问道。   南山凌并无反应,而是用右手握紧左手的袖口。眼神朝下,并不敢直视笈泽的双眼。   “你不会是想把药带给姈歌吧?”   南山凌不语,再次握紧了袖口。   “姈歌的伤只是皮外伤,没你严重!”笈泽焦急地说道。   南山凌不语,猛地跳下床去,撒腿就往门外跑。她被笈泽一把拉住,一个踉跄,跌在了笈泽的怀里。笈泽道:“还给我?跑那么快,我觉得你也不需要。”   “算你还我的。给我的就是我的。”说着两人拉扯起来。   正在这时,门外有一个清澈的声音传来,“师父!”   说话者是位风姿绰约,倩影独立的粉衣女子,其音婉转如绵,缓缓道:“方才弟子看殿中似有灯燃起,想着定是师父回来了,便前来瞧瞧。”然后低眉紧蹙,看着茶盘中的药碗,道“师父,今日是初一,弟子做了红参汤。”话语间,方慢慢将头抬起,正好看见在笈泽怀里的南山凌正在静静地看着她。   砰!参药洒落一地,粉衣女子吃惊地看着南山凌,讶异道:“姑姑?”   南山凌挣开笈泽的怀抱,想来自己自偷出玄清洞以来,除了西江越能正常看待她外,从重阙到笈泽再到这位粉衣女子,都先是将她认作了别人。之前是有过一段其貌不扬的时期,但现如今虽不能称之为出尘绝艳,也自有一番冰骨悦颜,倒不至于复刻她人面庞,浪迹于芸芸众生之中。便黑着脸道:“姑姑?姑娘芳龄几许?”   粉衣女子一愣道:“七百六十九岁!”   南山凌含嗔,“少姑娘数百年,不敢妄做姑姑。”   粉衣女子本无意冒犯她,带着迷惘,转头向笈泽求助。笈泽则道:“玉黛,你先下去吧。”   “可师父,新月……”   “下去吧。”   还未等玉黛离去,南山凌抢先一个箭步,笈泽欲拦,她反手一挥,将笈泽推倒在地。笈泽竟大口大口地吐出血来。玉黛赶忙回去扶起她师父,南山凌则站在原地。她原本受了伤,刚才一招也未使用几分法力,素闻笈泽神尊神勇无比,可此情此景又作何解释。莫不是要嫁祸于她。不管了,南山凌道:“你既伤我在先,我损你在后,如此真是两清了。”说着向殿外走去。   笈泽紧捂着胸口,疼得完全不顾形象地满地打滚,额间布满汗珠,虽几次驱赶玉黛,但她仍苦守在前,不忍离去。南山凌觉得他似并未装病,也不知谁有这等本事,能把他伤成这样。可即便如此,又关她何事。她将方才拿到的小玉瓶放在殿门口,便只身离去。   传说阳华山为中央乃至九州的至尊仙山,受众仙朝拜。可如今观之,此山倒是凉薄非常。若不是其中的阴阳八卦实难破解,困住了南山凌。她真以为自己先前看得史书都是假的。“如果赤焰飞羽在身旁就好了,此衣腾空而上数万里,也不至于在这白白浪费功夫。”南山凌在阳华山的重林里兜兜转转,耗尽体力。她坐在树荫下休息,越看越觉得似乎来过这个地方。久之,玉黛来到她的面前,道:“姑姑,不,姑娘,师父让我带您出去。”   南山凌虽不想承情,但自己却无良方,硬着头皮跟在她的身后。方才见玉黛似有哭过,定是担心其师父所致。想来在这孤山他能有如此红颜知己也算不错,也难怪他是少年打扮,老夫少妻,又是师徒虐恋,怪不得要隐居阳华山数百年,原来是觅得一位红粉佳人啊。二人一路无话,全靠南山凌一路脑补,直至下山。南山凌看见了正等在山门外的叔父蒙煜和一众人等,回头与玉黛点头示意,方别。   玉黛并没有回去向笈泽复命,她料想师父肯定不会希望她看见他颓唐受苦的样子。她自来阳华山上便知每逢初一,新月更始时,师父就饱受噬心之苦。他一直躲在冰窖了,不让外人看到。今天怕是因为方才的那位姑娘,才忘了时辰吧。“她是谁?明明和姑姑长得一般无二,脾气秉性却大相径庭。”玉黛总感觉日后还会与那位姑娘有所牵连,念及此,便心头一紧。“师父啊师父,你莫不会把她当做了春闺梦里人吧!”    ☆、南山凌位即南皇?   蒙煜安顿好受伤的姈歌,就赶来阳华山要人。阳华山机关重重,自己没过几关,便浪费了大半时日。方才见南山凌安然无恙地出来,便松了一口气,既然人已经回来了,他便没打算与笈泽追究,只觉得凌儿的事还是与笈泽少点牵扯为好。南山凌原本以为蒙煜会怪罪她私自跑出玄清洞,又在子桐山大闹一场,伤了许多仙僚。做好挨罚准备的她,只听到蒙煜的一声“你没事就好!”如此这般,即便是被他顷刻赶回玄清洞,南山凌也不便再说什么。   蒙煜并没有再次将她关回玄清洞,而是带她来到了南国的核心——堂庭山南烨城。这是她第一次来到堂庭山,棪树交错林立,飞鸟环集,脚下是青石子铺路,头上是高耸入云的大殿——赤霄殿。果真山水还是家乡的美,这怕是南山凌所见最美丽的景象了。它虽不似东皇宫邸那般富丽堂皇,也不似阳华山深不可测,却别有一番情趣。蒙煜向她指了指赤霄殿说:“我在上面给你建了座栖霞宫,日后就是你的寝宫了。”南山凌并未见到他所说的栖霞宫,想来是耸入云霄的宫殿了,不知几万重高。   相较于新的宫室,在南山凌心里还是姈歌更重要些。虽然她知道今天的蒙煜叔父似有许多话要讲,但还是等她新看看姈歌如何,才能安心地继续听下去。于是便辞了命,赶来看姈歌。   此时的姈歌正在床榻上风卷残云地吃着萘果,忽闻门口有动静,赶忙将东西藏起来,蒙上被子,呜咽道:“爹爹不要伤怀,孩儿的伤怕是治不好了。”   “快给我看看!”南山凌焦急地说道。   姈歌掀开被角,见到南山凌很是吃惊,旋即又长舒了一口气,“凌儿,原来是你啊。”   “快给我看看你的伤。”   “无妨无妨,我是骗爹爹的。”姈歌边说边剥开自己的衣服,“看,伤都快好了,你以为那个大胡子还本事了,能伤了堂堂的姈歌大仙。”   南山凌疑惑道:“不会啊,留了那么多血。我以为你……”   姈歌拿出刚才啃剩的苹果,边啃边说:“你啊,就是缺少经验,我这是骗爹爹的。”   “为何?”   “我是被刺了一剑,可却没被刺中要害,况且那大胡子也就一般般。我还没来得及反击,就被你携到了月台上,一到爹爹那,我就两腿发软。怕他怪罪我让你出来,也怕他怪罪我私自去拔锟铻剑,所幸就装死了。可没想到你怒气那么大,差点宰了那一干人众,更没想到笈泽神尊会来。你俩打得热火朝天,我都插不上话。之后他将你带走,我怕爹爹打死我,更是不敢发一语。”姈歌说完害羞地挠了挠头,见她未答话,道:“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没有,你没事便好。”说罢,她一头扎进姈歌的怀里,昏迷不醒。   姈歌赶忙将她放好上,自己着急地跳下床来不知如何是好。正在这时,蒙煜进来了。“爹爹,凌儿她?”   “无大碍,笈泽已经帮她运功调息了。她只是需要好好休养。”蒙煜对着还未将嘴上的萘果渍擦干净的姈歌道:“不是说伤得很严重吗?胃口很好嘛!”   姈歌赶忙跪下,“爹爹息怒,我不是有意……”   “不是有意?不是有意逼她使用绯云流火,害她命悬一线。罚你闭门思过,没我的命令不准离开堂庭山。”   姈歌原以为会被父亲打死,惹了那么大的祸。估计现在九州上上下下的人都在打探着会使用绯云流火神功的凌儿的底细吧。可不知为何他却只罚了她闭门思过,这算是很轻了。也罢,还是先消停几日,估计是爹爹忙着应付各路神仙,早已忙得焦头烂额,便独自领了罚去。   南山凌醒来的时候,已值半夜,仍见仙婢们从不停歇地忙着搬运东西。“估计是为了布置叔父口中的栖霞宫吧。可是叔父为何如此心急?”她拦住一个仙婢,打探姈歌的情况,得知姈歌只是被罚闭门思过,并无皮肉之苦,便放下心来,静静地看着窗外出神。“要搬来与他们同住吗?这么多年独自住在玄清洞,虽然孤寂,但也习惯。”突然南山凌看见树枝上有只五彩文鸟停驻,叫三声而后飞走。这是她先前与西江越约定的撤退暗号。他来了?   南山凌跟着五彩文鸟,果真看到了西江越。与那位酷爱装嫩的笈泽相比,西江越除了雪豹原形的那一处白亮,就没见他穿过亮色的衣服,不是藏青就是玄黑,明明年龄不大,却偏要扮得少年老成。他背足而立,留给她一个深邃的背影。   南山凌微咳了一声,使他转过头来。西江越看着南山凌似有千言万语,但未发一语,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她被看得有些尴尬,突然发现自己刚才走的有些急,只穿着寝衣便出来了。这该如何是好,如果施法术变个披风出来,显得太过刻意,不变,又着实有些难为情。   “你的伤如何了?”西江越终于打破沉寂。   “伤?指头已经消肿了,无须挂怀。”她以为他是问得在东始山九水之牢里受的伤,自那日别后,至今方见。原以为他会消沉一阵,没想到除了平添了几分深沉外,倒没有萎靡不振。   西江越并未答话,心想:“她是在装糊涂吗?不,她应该是在子桐山上并未留意到我,她的心里只有姜姈歌。我一直都在看着你,你却未及我一眼。你的心里到底是家人重些。”西江越拿出赤焰飞羽道:“承蒙姑娘当日仗义援手,现归还赤焰飞羽。”   “身外之物,到底没帮上忙。”   “还欠姑娘一条命,他日若有难处,必竭力相还。从此,从此再无相欠。”   南山凌听完此话,欲拿赤焰飞羽的手直直地僵在了半空,她抬起头看着平静如水的西江越,心中升起一团怒火,“再无相欠?自己原以为交了个共患难的朋友,没想到竟是个将恩情欠与还都算得如此清楚的狠心人。”她深吸了一口气道:“如此甚好!”便拿着赤焰飞羽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西江越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直至在他的视线里消失。“南山凌啊南山凌,你为什么是晟和的女儿,你可知你叔父已经昭告天下让你继位南皇了。我与你,刚相识,未成深交,变已成敌人。”   回到寝殿的南山凌生气地将赤焰飞羽仍在地上。“不问我如何逃出牢笼的也就罢了,不曾找过我也就罢了,说什么再无相欠。果真这世间人不能倾心相待。从此他人事,与我何干,收起想当观自在菩萨普渡众人的心思吧。”   次日清晨,南山凌并未因西江越一事暗自伤怀,而是想通了要和蒙煜与姈歌住在一起,毕竟也就只有他们可以真心相待了。她来大殿找蒙煜,希望和他说说自己对栖霞宫如何布置的一些想法,却看到蒙煜将大殿也布置一新。她开心地跑到蒙煜面前道:“叔父,可是父亲要回来了?”   “不,叔父是为了你。”   “为了我?”   “七天后,叔父率众臣为你举行加冕礼。”   南山凌笑道:“叔父糊涂了?什么加冕礼?我怎么能继位南皇呢?叔父这是要教唆女儿篡了父亲的位吗?”   蒙煜听得“篡”字极为刺耳,平复了一下心情道:“凌儿,有些事早就应该告诉你,你现如今已经能够安全走出玄清洞,能够独挡一面,也是时候告诉你,你父亲已经……”   还未等蒙煜说完,侍从来报道:“笈泽已经来到了南烨城的城门口,煞有其事地送来一张拜帖,欲求一面。”   南山凌一听是笈泽那个胡搅蛮缠地“神尊”来了,赶忙告别蒙煜道:“叔父,有话等打发了这厮再说,我先走一步。”   离开后的南山凌疑窦重重,“这皇位,怎么就成我的了呢?”    ☆、笈泽拜访南烨城   相比于看南山凌含情脉脉的眼神,笈泽看蒙煜则显得冷峻许多。他坐在客椅上不嗔不怒,不喜不忧,看不到内心的一丝波澜。蒙煜率先开口道:“神尊数千年来与我南烨城少有来往,今日到访不知所谓何事?”   笈泽嘴角微微上扬,双目灼灼地盯着蒙煜道:“你我也算得昔日旧友,就不必兜圈子了。只有一事,我怎不知晟和还有一个女儿?”   “兄长的风月之事,我哪里说得清?”话语间,一双眼睛古水无波。   “说不清倒也无妨,只是晟和的女儿和我的师妹太过相同,摄政王就不作什么解释吗?”   “世间物偶有相像,也算不得什么稀奇。”   “算不得什么稀奇?世间都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又怎会有两个相同的人?你是说她和师妹长相无二不稀奇,还是同为北极玄冰不稀奇。”笈泽加重了语调。   蒙煜端茶碗的手僵在了半空,旋即又泰然端坐在椅子上。捕捉到一切的笈泽继续说道:“三百年前师妹惨死在枭阳剑下,我从冰蝶谷那里讨来北极玄冰,日夜雕琢,复刻她的容貌,即将功成之日,玄冰却不翼而飞,如今却好好端端地顶着师妹的面容,以晟和女儿的身份出现。你说,这是为何?”   “竟这般巧?我也不清楚,笈泽神尊应该去问问兄长。”   笈泽猛然站起,气势凌人地看着蒙煜,“蒙煜!这些年你就是靠着左右逢源,顾左右而言他统治南国的吗?你兄长早已作古,若知你如此唯唯诺诺,必然死不瞑目。”   “那就不牢神尊费心了,近来国事繁忙,我就不留尊驾了。”说着,站起身做送客状。   “拿了我最要紧的东西,即便不认,我也要取回来。”   蒙煜怒道:“笈泽,敬你是海神爱徒,皇室后裔,屡屡忍让。凌儿是我姜氏一脉,日后的南皇,你能奈她如何?”   “奈她如何?那就要看你这个叔父的表现了。自古成王败寇,想守护在乎的人也要有实力才行。你若能打赢我,我便不再提此事,若不然,我便……”   “凌儿?”蒙煜突然发现站在门外的南山凌,“你怎又回来了?”   南山凌并未立即回复蒙煜的话,而是直勾勾地看着方才话说一半的笈泽,道:“你便如何?”   笈泽停顿了一会,仍然说道:“天底下,如何有拿了别人东西不还的道理。”   “当然没有,所以我即便很讨厌你也要折回来请问阁下,我父亲的锟铻剑何在,既是我父亲的东西,那放在阳华山着实不妥。”还未等笈泽回话,她接着说:“至于你口中的北极玄冰,我可没印象是你的东西。况且我育化它数百年,早已变为承载我灵魂的皮囊,魂灵合一。阁下若希望以武力定胜负、争长短的话,奉陪到底!”说完拂袖背立。   笈泽没想到她小小年纪,便能说出如此狠绝的话,她的气势到底是有几分晟和的影子。他没想过要与她比试,取她性命,只是不甘心就此失去北极玄冰。可事到如今,多言无意,便起身离开,行至门前时,听她重申,“锟铻剑烦请送还!”   待笈泽离开后,南山凌绷紧的神经终于松懈,她双手扶住蒙煜,双眼泛泪道:“叔父,他说父亲已经作古,到底是不是真的?”   蒙煜点头。   她往后退了两步,强忍泪水道:“什么时候”   “三百年前。”   她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三百年前!他说过会回来的,让我在玄清洞等他,不要乱跑。”   “凌儿,他怕你身体有碍,所以……”   “怎么死的?”她站起,眼神变得凌厉非常。   蒙煜吸了一口气道:“自弑!”   “自弑?尸体何在?”   “凌儿,你父亲……”   “尸体何在?”   “玄清洞转经文后壁。”   南山凌听罢后,顿了一下,旋即用赤焰飞羽飞回南禺山的玄清洞。她日日面对的经文,日日思念的父亲,没想到一直在玄清洞,她毁掉撰有经文的那面墙壁。顿时一股彻骨的寒气逼来,她缓缓走入,自己住了百年,没想到玄清洞如此之大,她过了几扇洞门,忽被一道明晃晃的白光迷了眼睛,走进一看,发现一具玄冰棺椁正摆在正中央。棺中沉睡之人当真就是她日思夜想的父亲。她看到这一幕后,一时竟不知所措,转而抚棺痛哭。久而,她看到了晟和脖颈上的剑痕。   “自弑?父亲怎么会是自弑之人。”她掀起了棺盖,泪水滴在了他面如死灰的脸上,她仔细瞧着剑痕,如自弑应该是横向切才对,而父亲的脖上的伤只有一寸,像是被他人直接用剑戳破喉咙致死。她将左手伸进棺材里,用先力探知着父亲的伤,久之,她将左手撤出来,脸上除几滴先前的泪痕外,再无别的颜色。她将父亲好生放好,自己则回到方才毁了的经文壁内安坐着静思,几日不出。   离蒙煜为南山凌准备的登基礼还有几个时辰,她一直没有回来,还封了南禺山。蒙煜也没有想到她现在的功力不但能随便冲破他之前设下的仙障,还能设下屏障,让他也无计可施。他原想缓缓地告诉南山凌,伺她的反应来一点点告诉她晟和已经仙逝的消息,但没想到她如此过激与决绝。即位一事,是有些操之过急了。可他原本打算只是在南国举行登基大典,然后再向九州宣布,新的南皇。但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众仙家全都来贺南国数百年才立的新皇。不管他们是真情还是假意,都将他将在了此处,南山凌的久等不到,必然成为九州日后取笑南国的笑柄。   除了西国桑氏祖孙未到或未派人来贺外,就连昔日叫嚣最厉害的重阙都赶来捧场。虽然子桐山一事,南山凌让他颜面尽失,毁了他精心策划的拔剑立威之举,气得他掀翻了好几个案几。但必定是新皇登基,他倒要看看衰落的南国和刚刚崭露头角的南山凌到底打得什么主意?   来道贺的仙者越多,蒙煜越是坐立难安。南山凌不同姈歌,她自幼独居,脾气上来是任谁人也捉摸不透,况且她是兄长的遗孤,未来的皇,自己打不得,骂不得,却惯成了如今这个模样。   虎座凤鸟漆木架鼓被一轮一轮地奏响,仍不见南山凌一点影子。时间拖得越久,堂下的议论之声越沸。终于重阙挑着眉毛,高声道:“摄政王是嫌我们平素闲来无事,拿来打趣的吗?”   “当然不是!”众人寻声问去,见一女子黑袍加身,正前身绣有暗红色朱雀玄鸟,佩戴四璜连珠玉组佩,头插凤鸟衔枝鎏金银钗,腰携龙凤虺形玉佩,一步一摇地朝这边走来。   重阙抬笑,暗想道:“南山凌,你这是打得什么主意?”   蒙煜看到她如约而至,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风云再起   即位大典按照蒙煜的安排一条不紊地进行,南山凌全程面无表情,除了一双深邃的眼眸深不见底外,再看不出一丝波澜。接受众仙朝拜的她,不着一语。而朝拜的仙者也各怀鬼胎。一些南国旧臣惊讶于她在子桐山上出色的表现,认为南国可以一洗三百年来受各邦压榨的耻辱,重新登上顶峰;一些从属国正首鼠两端的观望,看南山凌这颗大树是不是值得投靠;一些则碍于心虚与胆寒,害怕她日后打击报复。   南山凌看了重阙一眼,没想到他也会来凑这个热闹,正好有些事总是得说给有分量的人听。她打断了众仙陆续呈递贺礼的进程,道:“近来新得来一个宝物,不敢昧心私藏,故特地趁着此等良辰吉日拿出来,请众仙家一同欣赏。”说着大殿前出现一副巨型九州图,脉络清晰,栩栩如生。她将右手一抬,讲到“这是盘古开天辟地的时候”,反转手心,九州图立刻变了模样道:“这是大战蚩尤后的场景”、“这是炎黄大战后的”……“这是三百年前,先考统御九州的时候”,“这是现如今!”   南山凌加重了最后一句话的语调,众仙纷纷揣测其意。重阙开口道:“南皇刚刚即位,就如此着急开疆拓土吗”   “并非开疆拓土,只不过现今领土较之于昔日,少了一半之多,怕日后我魂归天外,无脸面见先父。”   堂下附合重阙的一位仙者,怒气冲冲道:“昔日晟和血洗五方城,除我一人外,全族被灭。老朽已潜心向道数百年,本不想理这庙堂之事。忽闻晟和上有遗腹子落于世间,又袭了绯云流火的神功,便赶来面见。今日一见,果真让老朽失望透顶。南皇只记得夺回领土一事,怎不见对令尊血洗天下,致众族屠灭的事做交代。南皇若执意扰乱九州,老朽虽早已归三清门下,为六净之仙,也定甘舍修为,与你拼个你死我活!”   血洗五方城?想来南山凌孤禁玄清洞三百年,凡是了解的九州战事也都是父亲在世前的。虽然之后叔父偶有送书,但对这三百年的战事史从不提及。她原想凭借登基礼,树立威信,再伺机查出父亲的死因,肃清杀父仇人。现在看来似是有好些事情不清不楚,冒然进之,反而会惹来麻烦。不过,她并不相信其父会屠了五方城,正如她不相信蒙煜口中的晟和是自弑一样。她用仙法测出了父亲生前受过很多伤,除了勃颈处被剑血封喉,一招致命外,其五脏六腑皆损,从手法上必是多人所伤。   她看着竭力向众仙家解释新皇并无更改九州地图心意的蒙煜,突然觉得叔父这些年在豺狼虎豹面前虚与委蛇,竭力自保,却还给她三百年的安宁,实属不易。罢了,事情宜缓不宜急,她慢慢整了整衣袍道:“仙者怕是多有误解,我想表达的是沧海桑田,时移世易,过往种种,已尽如飞烟,皆归尘土。我既已位及新皇,便希望和诸位仙僚和睦相处,如再挂念往日恩仇者,实属不够胸怀。”他们没想到她会反将一军,明明是她挑衅在先,现在反而云淡风轻,倒把刚才的老者述为执念于恩仇之仙者。想来晟和已然故去三百年,但那场浩劫犹历历在目,谁都不知她会把绯云流火发展到何种境界,故即便恨火难消,也皆不敢造次。至于重阙,虽然早就有统御九州的野心,但即便晟和已死,南方之地势大犹存,自己用了三百年,只取得片儿点土地与人众。现在又横空冒出个南山凌,撕破脸皮言之过早,这也是他亲自来南烨城参加加冕礼的原因。重阙暗想道:“南山凌,我倒要看看你能掀起什么风浪。若能安安静静地偏安一隅也就罢了,若敢阻挡我统御九州,死!”   南山凌的即位礼就这样不欢而散了,虽然蒙煜勉强撑着脸面,而众仙告退时也极尽礼数,但皆狐疑不定,认为新任南皇必不是安居之人,天下恐怕又有一场浩劫。待曲终人散,蒙煜来到南山凌面前,道:“凌儿,为皇者,不能把心思都摆在脸上。”   “叔父恼我坏了你三百年辛苦维系的关系吗?”   “无妨,我自有办法补救。”   “割地与献礼是不能解决根本问题的。”南山凌看了九州的地图,又从蒙煜和诸仙对谈的姿态中推算出,他一直纵容侵占,这让她想起来西皇送云霁给重阙的事情,真是和蒙煜的治国之策如出一辙。她想到了西江越的痛苦,若是在自己统治之下,让众民甘受侮辱,不但使子民受苦,更纵容这些抢掠之人,愈加放肆。“欠我的,必定要还!”   蒙煜本想训诫她,可她似还没有从丧父的哀痛中走出来,还是等她平复一下心情,再说与她听吧。况且方才的事还是要及早处理才好,便准备进行补救事宜。   “叔父,我见了玄清洞的父亲。”   蒙煜顿了一下,他原本不想提,可她却提了,竟如此直白。蒙煜嗯了一声。她接着说道:“是叔父将父亲葬在我身旁的吗?”说着紧紧抓住了衣角。   “是兄长的意思。”   “瞒着我也是他的意思吗?”   “凌儿,兄长念及你年幼,不忍你伤心,又怕你自己抑制不了体内的寒气,便在临死前将周身法力束在玄冰棺,后利用玄清法洞转经壁之力,斗转星移,将法力一点点转移到你身上,以克你的寒毒,供你将北极玄冰,幻化为血肉之躯。”   南山凌忍不住泪流双颊,她曾无数个夜怨妒过父亲言而无信,却没想到他一直都在玄清洞,自己却还要靠他的神力续命。她哭道:“叔父是因为不忍心看见父亲,才一直不进入玄清洞的吗?”   “我……”   “既如此,叔父又怎忍心让我日日不知父亲就在我身边。”亲身父亲就在身旁,自己却被瞒了三百年,南山凌哭着缓缓地起身离去,留蒙煜一人,久而,他双眼噙满泪水,“我不是不忍心,而是无颜面对。”   蒙煜解除姈歌的禁闭,傻乎乎的姈歌不明白为何这次这么幸运,便开开心心地逗鸟完鱼,后来她才知道,南山凌已经继承了南皇之位,并已得知伯父仙逝的事。她原想进门安慰,却在栖霞宫宫门前裹足不前。“凌儿定会怨我瞒着她,可是这栖霞宫也是太高了,自己好不容易飞上来,再下去也委实窝囊。”便硬了硬头皮,进去了。她打小就知道,凌儿平素和颜悦色,看似什么事都进不得她的心里,可她一旦认真,总是能让自己不寒而栗。姈歌看着此时正在奋笔疾书、面无血色的南山凌,刚才鼓起的勇气,顷刻就泄掉一半。南山凌看了她一眼,姈歌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走到她身前道:“凌儿,恭喜啊,即位南皇了。”说完猛拍脑门,真是榆木脑袋,恭喜什么,立即转头说,“凌儿,伯父已经故去多年,你……”   南山凌摔掉手中的笔,姈歌往后后退了两步,强作欢笑道:“凌儿,我真不是有意瞒你。我……”   “这个字总是写不好,你可知为何?”   姈歌低头一看,道:“不就是一个‘心’字吗?有何难写。”说完,才明白她意有所指,便呆呆地站在那里。   “世间万物皆有定法,可唯有人心难测。”说完转头面向姈歌道:“你若还真心把我当做姐妹的话,就如实告诉我,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凌儿,我真不知道。伯父过世时,我年纪尚幼,虽长大后,问过父亲几次,但他总是缄口不言。问得急了,还甩了我一个耳光。我是真的、真的不知道。”   “即是如此,那便罢了。”   姈歌一听,以为她气已消,便用双手环抱住她。看她面若冰霜,又赶紧放开手,跺脚道: “哎呀,凌儿,你倒是怎样才可原谅我啊!”   “把你招婿的那一套办法,教于我。”   “招婿?你要招婿吗?你思春了。”说着姈歌大笑,旋即见她认真的模样,又闭上嘴巴。   新继任不久的南皇要招婿之事,传满九州的各个角落。面对南山凌三番两次的攻势,重阙显然相当不满。想当初,他只以为她是个初出茅庐的丫头,估计是被笈泽造成来的也未可知。故而忌惮笈泽,而没有将她处置了,以致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他若早知道她是晟和的女儿,与笈泽并无联系,便早就除掉,以免后患。现如今,她真是越发嚣张。不过她毕竟顶着和笈泽爱妻一模一样的脸,当众招亲,真是丝毫不顾及笈泽颜面。但闻之各方势力摩拳擦掌,蠢蠢欲动。真是在色、利面前禁不起诱惑。想来自己先前真是有些畏手畏脚了。“南山凌,你想唱戏,我陪你!”   错失子桐山拔剑立危的瑶莲鬼母母子,这次再也不甘心屈居人后了。虽然鬼母很是不爽晟和突然多了个女儿,但南国的势力,她是要定了。便告诫柒染林君,“此事只可成不可败。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一定要将南皇得到手!”   西、南两国向来对立,什么所谓的即位礼根本不过是南国自家的事罢了。不过这次她又要招婿。西江越本想与她断得一干二净,但她却频频传来消息,波动他的心弦。“招婿?南山凌,你到底要做什么?”    ☆、笈泽大闹栖霞宫   回到阳华山的笈泽,盯着锟铻剑静静地出神,难道自己真的要为了拿回北极玄冰而与她大打出手吗?正在这时,他的小徒弟赢祁呼哧呼哧地跑来,道:“师父,你可知晟和有个女儿,已经即位南皇了。”   笈泽嗯了一声,面无表情。旁边看茶的玉黛猛向赢祁使眼色,让他不要再说了。可赢祁却误以为让他说得再绘声绘色些,他理了理思路道:“新的南皇果真袭了她生性风流的父皇,小小年经就要在南烨城招婿,说要找个九州间最强的人,共御南国!”   笈泽听到招婿一事,顿时双眼凝固,扬尘而去。   赢祁不明何故,玉黛跑过来责骂他道:“你啊!”   赢祁追问:“师父这是去哪里?”说着眼睛即被锟铻剑吸引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锟铻剑啊!”突然锟铻剑灵光一闪,旋即消失。   怒气冲冲地笈泽跑来南烨城找南山凌,此时的南山凌正在栖霞宫液池中闭目养神。虽然栖霞宫已经足够高,但她仍觉暑热,便浸在冰水中消热。忽见云幔频动,笈泽如一阵疾风而过,居高临下地站在水池旁,俯看着她。   南山凌不慌不忙地站起,衣服上的水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笈泽神尊就是靠着如此高深的法力,胡乱进入他人寝殿的吗?”   “你要干什么?”   “是神尊要干什么?”   “吾本念及你区区一个小辈,不欲与你计较过多,奈何你如此不自重,借她人之躯,行羞耻之事。”   “她人之躯?我生来就是这副皮囊,活到三百岁,你说是你的变成你的了。先前和神尊说得很明白,若你执意纠缠的话,就以法力定高下。”   “我可不愿胜之不武。”   南山凌笑道:“原来是为了面子啊,这也无妨。且不说你到底能不能赢我,若真赢了,我虽年纪小,便也不至于耍泼皮无赖。”   笈泽怒道:“你不要以为袭了晟和的绯云流火,便有恃无恐了。你生性冰寒,受不住至阳至盛的神功,若强行如此,必遭反噬。”   “这就不劳您费心了。”南山凌显然有些不耐烦。   “取消招婿一事,我帮你把灵魂分离出来,再为你找副皮囊,不会损你性命。”   “神尊真是虚伪,都要将我拨皮抽骨了,还说得如此道貌岸然,怎么?还想让我跪倒在地,感激涕零吗?。”然后她走进了笈泽,靠在他耳边说:“你若想要,有本事便自己来拿。至于招婿一事,为君者,一言九鼎,我是断不能取消的。况且倘若有朝一日真的落败于神尊,怎么也要在膝下留下个一儿半女,也好能有个报仇雪恨的后代。”   “恩怨情仇一事,你竟如此在意?”   “我施的恩,可以不还,欠我的仇,必报!”   “若是天下欠你呢?”   “天下若是欠我的,我就让天下还。”   “果真和你父亲一模一样,睚眦必报。”说着从袖口处甩出锟铻剑道:“出招吧!”   南山凌冷哼了一声,心想:“说了许久,还不是要以大欺小,真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不过也无妨,打败你,我就能当上九州的皇!”说着招招凌厉,招招毙命。   南山凌毕竟不能把绯云流火发挥到极致,但仍威力无穷。笈泽虽然不至于招招狠绝,但若要抵抗绯云流火,也不能敷衍了事。二者如火如荼地进行比试,难解难分。突然一只小雀鸟飞过,险些被杀死。他们立马收了手,小雀鸟被剑气伤到片羽,但好在并不严重,变成姈歌后,坐在二者中间。姈歌呜咽道:“凌儿,都说了不要生气了吗?你险些把我砍死!”南山凌静静地站立着看着她,然后蹲下去,难掩关怀道:“皮肉伤,不打紧!”姈歌见她似是不生气了,很是开心,便立马转过头来道:“哪个不长眼的敢伤我新皇?”却看到笈泽直立地站在那里。姈歌一怔,道:“师伯?”   笈泽收了剑,一板正经道:“姈歌,好久不见。”   姈歌苦笑,道:“您怎么来了?”说着还未等笈泽回复,却看到南山凌衣不蔽体,想来她又是在液池泡水了,出来也不知披件衣服,白皙的皮肤被一览无余。姈歌赶忙给她披了件衣服。南山凌不以为然,笈泽看到此举确有些不好意思。   “他来取我性命!”南山凌率先答道。   “师伯不会那样做的。”   “那看来你对他存在误解!”说完,南山凌将眉眼一挑,道:“还打不打。”   姈歌赶忙跑来笈泽面前道:“师伯,莫要挂怀,她近来脾气不好,我替她向您陪个不是。”   南山凌料定笈泽这个道貌岸然之徒,是不会停着姈歌这个师侄的面再与她较量的,便把锟铻剑挂在墙上,道:“要叙旧去别处,不要烦我!”说着将湿衣服一解,任性地休息去了。   姈歌赶忙请笈泽移步殿外,笈泽见此也不便久留。   刚出殿外,姈歌变撒腿就跑,被笈泽拦住道:“姈歌,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姈歌回眸嬉笑道:“师伯可是问凌儿,她近来新知伯父已经过世,心情不好。没有什么恶意。”   “我是问她为何与玉儿长得一样!”笈泽一本正经道。   “我也奇怪,可我见到她时,她就是这般模样。”   “她生于何时?”   “不清楚!”   “不清楚她怎称呼你为妹妹?”   “我哪里知晓,明明是我比她大,可她偏要以个头论大小!”说完姈歌狂捂嘴,“我什么都不知道。”然后消失于夜色中。   笈泽并未追去,握紧双拳道:“晟和,你害她惨死于枭阳剑下,如今还要让你女儿占着她回魂的身体吗?”   待笈泽走后,姈歌再次回到栖霞宫,摇唤醒南山凌道:“凌儿,睡了吗?”   “嗯,刚睡,不过又被你弄醒了。”   “凌儿给我让个地方。”一边说着,一边用身体拱着南山凌,非要与她同榻而眠。姈歌包含心事,道:“凌儿,我好像说漏嘴了。”   “什么?”   “倒也没什么,师伯为何来找你?”   “你又为何叫他师伯。”   姈歌想了想直接说道:“我师父是玉念卿,他的师妹。”   “他口中的玉儿?”   “嗯,当年幸得师父传授一招半式,至今感念。”   “既如此,尊重你师父便是了,至于你师伯,不值得。”   “他可有为难你?”姈歌焦急地问道。   “为难谈不上,只不过太过纠缠了,我最讨厌纠缠不休,口是心非的人!”   “那他可有发现什么?”   “嗯?”   “没什么?我想问你招婿台上你喜欢红绸还是白缎?”   “白缎!多备些,早晚用得上!”   姈歌见凌儿似是已经睡着,便久久没有再问。她睁着眼睛,似是与夜色对话。“凌儿,你就是你,我一定会守护你的。”    ☆、柒染林君求亲   应征者不日就挤满了南烨城,想来南皇夫婿的名号,成为许多游侠逸士、显宦世家的必求之物。可当他们辛辛苦苦来到南烨城时却只受到了蒙煜的接见,未见到半点南皇的影子。虽然他们觉得像是受到了诓骗,但想到得胜的结果,便纷纷又咽下了这口气。蒙煜将他们遣去了南次十七山试炼。这场比试他们要从十七座山凶山中脱身,受到许多猛兽和腹虫的攻击。但碍于一个“权”字,悉数将命挂在身上,拼死一搏。   南山凌从幻灵镜中看着这些前赴后继的亡命徒,真是有些不敢相信,得失心如此之重,哪里算得修仙之人。不过转念一想,也算是她将他们带进欲望之洞,便也开始有些可怜他们。她看得有些累了,便转头朝床榻方向走去,倒是姈歌,在一头看得津津有味。想来自己昔日招婿时,也没见他们这么积极。看来对权势的崇拜真的是太恐怖了。忽然,她看见有一白衣男子,清雅素净地出现在幻灵镜中,游刃有余地披荆斩棘。姈歌看得慌了神,“这不是,这不是昔日在招亲擂台上碰了皓月珠的那个他吗?”姈歌紧紧地盯着他的行踪,每逢有危险来袭时,她的心就紧一分,每逢他度过难关时,她会比他还要高兴。姈歌废寝忘食地看着镜中的那个他,直至这批应征者终于度过了试炼。虽然所剩者已寥寥无几,但她开心地看到他竟然毫发无伤,并不得不欣赏自己看人的眼光。突然她收起了嘴角的笑意。她糊涂了,他是来接受招亲的,是为娶凌儿而来的。如此是该高兴呢还是失落呢?   当南山凌睡醒时,发现姈歌已不在身边,仙婢上来通报,刚才那一众人,现今只剩下了五个,正在大殿候着。她嗯了一声,便纵身而下,直接飞来赤霄殿。她一袭白衣,身披赤焰飞羽,划过那五人的头顶,直接落坐在正中央的座椅上,俯视其下,不冷不热地说道:“报上家门。”   他们没想到南皇既然如此之美,虽然有些人已经笃定主意,就算是丑陋不堪的南皇,他也是一定要娶回去的,如今一见,分明是赚到了。刚才受的磨难简直不值一提。其中一个身着花袍,头戴碧玉簪的男子率先答道:“回南皇,吾乃不周负子山的滕旭真,为轩辕帝第三十九代孙。师从金德真君,平素最爱观天象,测吉凶。今南烨城上悬……”   “下一个!”南山凌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此举弄得滕旭真很是尴尬,也引来了其余人的窃笑。   不论是来自翼望山的人,还是岐舌国的。南山凌觉得自己找的那些人貌似并未在出现在这群人中。她显然有些不耐烦了。   这时姈歌看中的白衣男子,缓步而前道:“在下是极北之地的柒染林君!”此语一出,赢得所座诸位的侧目。南山凌也对他刮目相看,“魔界的人也来了,仙魔有别,阁下请回吧。”   南山凌用几天时间狠补了自己落下这三百年的史实。除了父亲仙逝的那段历史不见诸于史籍外,九州的大事她还是知道一些的。想那柒染林君是瑶莲鬼母的儿子,上代魔君枭阳的侄子。自己只是想借招婿之机,探探各家的实力,找出伤父亲的凶手。况且自己刚刚登基,根基不稳,贸然和魔界交往,岂不是要自掘坟墓。   “南皇昔日并未在檄文中注明不允许魔界之人参与,如今是想赖掉不成?”   “嗯,柒染君误会了。婚姻大事还要问得长辈才做的了主。”南山凌一本正经地打起了官腔。   “是柒染林君!”   “嗯,柒染林,希望魔君谅解!”   “柒染林君!”   南山凌未曾想招惹魔族,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正慌神此事该如何处理,支吾道: “嗯,染林君,此事稍后再议。”   “是柒染林君,凌儿你好笨啊!”先前躲在柱后的姈歌,跳出来焦急地说道。后又觉得有些不妥,便飞快地折了回去。   南山凌趁机站起,道:“诸位先稍事休息,我有事需要先行处理!”   逃出来的南山凌想自己真是乳臭未干,便想得玩弄计策。这下可好,用落云掌、菩提拳伤父亲的那些人一个都没找到,现在却来了一个魔君。“柒什么什么君!这可如何是好。”对了,这不是姈歌在招亲会上相中的那个男子吗?面容如此清秀,却是魔道中人。南山凌未寻得姈歌,说来也奇怪,也不知她躲到哪里去了,正踌躇时,仙婢通报,西国太子西江越正在偏殿等候。“西江越,他来干什么?莫不是觉察到自己说什么两不相欠的话太过分,如今跑来道歉的。”南山凌将烦恼暂抛在一边,走来偏殿。   偏殿中蒙煜和西江越正在谈话。蒙煜道:“两国自千年前便少有来往,不知西国储君所来何事?”   “求见新皇!”   “南皇正在忙着招婿一事,怕是无暇面见。”   “有暇啊!”南山凌此时站在殿门外道。蒙煜站起,本想与她说些什么,岂知她伏在他的耳边道:“叔父,赤霄殿上魔君来了。他也来应婿。”蒙煜赶忙回去应付,留下南山凌和西江越两个人。   “你的伤如何了?”   “什么伤?”南山凌端坐在椅子,面无表情地回道。   “子桐山上所受之伤!”   她吃惊地看着他,“原来那天你也在啊!”   “是!”   “喔!今日来何事?不是说两不相欠吗”   “上次之事,是我糊涂。”   她绷着的脸顿时泛起笑意,“知道就好,念你涉世未深,不懂规矩,我便暂且原谅了。”   西江越深切地看着她,没想到她轻而易举地便原谅了他,信任他!他是奉祖父之命前来南烨城打探消息的。她如此相待,他却有意相瞒。尽管如此,他还是昧着良心问道:“为何好端端地非要择婿呢?”   “择婿是假,找人是真!”   “找到了吗?”   “没有,比起这个,有件事变得复杂了。”   “何事?”   “魔界的柒染君向我求亲,答应不得,也撵不得。”   “仙魔有别,有何使不得。”   “话是如此,可他若硬是留在此处的话,我要有什么办法。”   “既是因择婿而起,那觅得一良婿,他便没有留下的理由了。”他刚说完,就想狠狠地给自己一拳,竟然让她另觅佳婿。   南山凌叹了一口气道:“哎,我方才也想过。不过你是没有见到赤霄殿的其他四位,一个啰里啰嗦,一个情貌不扬,还有的是男是女分不清楚。若真是以这种理由拒绝他,连我都不相信。”南山凌看着低眉不语的西江越道:“你帮我!”   “我?如何帮!”他惊奇地问道。   “你的法力早已摆脱束缚了吧!西国太子必定从小被寄予厚望,想必法力也不弱于他!你帮我把他打败!”   “我为何如此?”   南山凌提了一口气道:“九水之牢里是谁救了你,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做这么点小事都不答应我!”   “可是?”   “我知道,心里有你云霁妹妹嘛!我是不会讹你的。你帮我解决了燃眉之急,也算功德一件。省得日后你再想与我两不相欠时,欠的恩来不及还!”   西江越看着她以为“奸计”得逞的样子,恍惚回到了当初在东始山营救云霁的时候,不禁慌了神。南山凌看出他似有松动,便拍打他的肩膀道:“朋友嘛!帮帮忙!我去命人帮你收拾一间偏殿出来,晚上再来找你商议。”说着,她离开了。   西江越静静地站在那里,小声道:“南山凌,不要相信我,我日后做的所有事都会损害你!忘了我这个‘朋友’吧!”    ☆、我喜欢的人   南山凌并不明白姈歌为何突然不见了。她心心念念的白衣男子如今出现,她却反倒消失了。南山凌在花园中的一处假山后,发现她。见她嘴中不时嘟囔。“父亲说过,凌儿的东西不能争;凌儿的东西不能争。”说着抽泣起来。   “姈歌,你在做什么?”   姈歌看到南山凌抹了眼泪就要跑,被她截住,道:“呦,世间还要把你弄伤心的人啊!”   “没有,你这是说哪里话!”   南山凌笑道:“我来告诉你啊,你喜欢的白衣男子,柒染林来了。”   “是柒染林君。四个字而已,你却总是读错。”姈歌生气地说道。   南山凌笑道:“嗯!嗯!我的不是。”   “他是来找你的!况且我对他谈不上喜欢!”姈歌嘟嘴道。   “咦?原来不中意啊,那我便不客气了。我刚才还求了西江越让他帮我演一出戏,现在看来没必要了。直接砍死他便是。”   “不可以!”姈歌焦急地说道。“不可以,他毕竟是新任魔君,你贸然处置,会引来北方之地的战乱,树敌无数。”   “无所谓啊!反正我这几日树敌也不少。既然我妹妹不喜欢他,那便留之无用啊!”   “凌儿,你!”姈歌气得直跺脚,可仍是不说自己喜欢柒染林君。后转移话题道:“演什么戏!”   “不演了!直接砍死他!”说着南山凌笑着离去。远远地飘来一个声音:“今日子时,后院菩提树下,来晚了,尸体都没了!”   姈歌素来直率,可现今面对感情的事却畏缩不前,她总是想起爹爹的那句,“凌儿的东西,不能争,不能争。”   难得南山凌在肩负寻找杀父仇人和一国之君的重任上,又肩起当姈歌红娘的责任。她约了魔君子时来菩提树下,准备到时和西江越一同演一场两情相悦的戏码。若是魔君能知难而退,姈歌恰巧上来安慰,正中君怀。即便大打出手,恐怕此时的西江越也定能和他打个平手。到时在以伤她心爱之人的理由,将魔君逐出南烨城。至于他和姈歌的缘分,就全靠姈歌争取了。   南山凌在徐徐地晚风里洋洋得意,自己真是布得一手好局。但她左等右等都等不来西江越,便开始发慌起来。“不是吧,枉你我共患难,同奔命,你现在却摞挑子。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难为情的啊!”南山凌开始站起,复坐下,再站起,反复几次。突然她看见云影处有一个身影,开心起来,道:“你怎么才来?!”待黑影走进一看,不免让她跌破下巴。“笈泽?你来这里作甚?”   “散步!”,笈泽大神平静地答道。   “有深更半夜在别人家院子肆意走来走去的吗?”   “想这颗菩提树了!”   “我家的!”   “我种的!”   南山凌差点背过气去,笈泽好像天天无所适从,老不持重,最爱和她争东西,若不是今天约了魔君和姈歌,她真想与他讨论一下,这颗树到底是她的还是他的。她推搡着他,道:“今天没时间和你争论了,我很忙的,麻烦您速速离去吧。”   “我在意你招婿一事。”笈泽道。   南山凌揶揄道:“神尊若是不惜屈尊降贵,想前来一试的话,我倒也没什么意见。只不过是得等明天了,你快走吧!”说着从背后使劲推着似是重如泰山的他。   突然她听见有人过来,南山凌耳力惊人,若是西江越想必因误了时辰会跑来才对,而这个声音不急不缓必是魔君。“怎么办?来不及了!”看样子姈歌也快到了。姈歌虽平素玩世不恭,但很是敏感。白天之事,她显然是为了不争抢故意掩藏了对魔君的情意。若是她现在刚好看到约了魔君花前月下,这可如何是好。再说魔君,人都来了,这是给他看哪出戏。“西江越啊西江越,戏台子都搭好了,你竟不来!真是错看了你!”想着,南山凌看到了眼前的笈泽,心想:“算了,好歹是个男人,就他了!”她从背后一把抱住笈泽,笈泽一惊,僵直地待在那里。   待至魔君走近时,南山凌讲出了先前备好的词,“自上次东始山患难,我便认定了你!往后山高路远,我想与你同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执手与共。”   笈泽转过头来,将她抱在怀里,深情脉脉地道:“你说什么?”   “我喜欢你!”南山凌想索性将脸皮这种东西不要了,虽然十分尴尬,但做事必定要有始有终,只有硬着头皮演下去了。   笈泽扶住她的脸,“玉儿,是你对不对?”   南山凌好想说,“您老人家是喝酒了吗?还是老眼昏花。三番两次的认错人。您老快适可而止吧,小心他走了,我砍断你的手!”   柒染林君看她似不是很舒服,便欲上前,突然被笈泽的术定法困住,待在原地动弹不得。虽如此,但却双目灼灼地盯着眼前的一切。   南山凌向笈泽那处靠了靠道:“你快给他解开,你这是抽得哪阵妖风。”   笈泽并没理会她的话,或者他并没有听见她的话。他托起她的脸颊,低头颔首深情地吻上了她的唇。   正在这时,姈歌恰巧赶来,她借用皓月珠,带柒染林君摆脱了术定,携他离开了菩提树下。   南山凌推开了笈泽,用赤焰飞羽赶忙飞回了栖霞宫,留下恍惚的笈泽。   南山凌回宫后,一头扎进液池里,仍觉得心火难消,似是抵不住浓浓的热气。久而,姈歌来栖霞宫找她,看到她浑身冒烟,以为是练了什么邪功,赶忙将她捞起,发现她身上滚烫非常,许久终于平静下来。姈歌道:“你刚才……闹得有些大了。”   她一把抓住姈歌的衣袖道:“姈歌,我能感受到他的温度。”   “你胡说什么?你这块北极寒冰不是摸什么都是冰冷冷的吗?你不是方才被吻得小鹿乱撞了吧?”   南山凌一本正经道:“我说的是真的。”   “好!好!真的,反正师伯都被你调戏了。”姈歌打趣地说道。   “什么调戏,明明是他……”南山凌欲言又止,后看向姈歌,“你呢?我做这些还不是为了你。”   姈歌抱住南山凌,一面扶着她的秀发一面笑道:“凌儿,我决定去追随他!”   “追随?”   “嗯,他显然忘了当年救我一事,我要让她想起来,爱上我。”说着一头扎进南山凌的怀里。“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怕是不能陪你了,你好好保重。”   南山凌笑道,“看来事情与预料的一样。”忽然耷拉下脸道:“除了西江越,他竟然诓骗我,留我在那傻等。”   姈歌抬起头,“凌儿,你在说什么?他明明比我去的还要早,不过只是站在远处。”   “什么?”   “不过爹爹说西国的人阴毒,平素少交往。他既失信于你,你日后少同他联系便是!”   第二天清晨,姈歌真的离开南烨城,为爱追寻,随柒染林君而去了。没有了姈歌这朵解语花和开心果,南山凌似是做什么也提不起兴趣。招婿因为有了柒染林君那档子事,怕是不敢再进行了。如果此法行不通的话,要怎么找到杀父仇人呢。她越想越惆怅,想到姈歌能豁达地为爱奔走,真是羡慕至极。等等!她突然想到,出走?她为何没想到呢?想自己没游历过几个地方,就被子桐山锟铻剑一事迅速召回,后又被笈泽屡屡纠缠。如今终于腾出空来,便想多出去看看。况且寻仇一事,并不是空想就能解决的。于是,她便给蒙煜留了一封书信,自己饱览河山去了。   蒙煜原以为南山凌的即位会让自己变得轻松些,照此看来显然是多想了。她不但弄了个乌烟瘴气,捅了个大篓子给他,现在倒好,直接散手不管,游历去了。再说他的亲生女儿姈歌,更是连封书信都没留,不知跑到哪里去了。自己都是造的什么孽啊,要在这世伺候这两位祖宗。    ☆、误闯林萃宫   南山凌离开南烨城后一路向西行。这次出行或者碍于南皇的身份,她终于学会了低调,一路轻衣素行,很少招惹是非。偶尔她走在路上也会觉得有些憋屈。想来南方是根基之地,由叔父坐镇,肯定漫山遍野的寻她;东方是重阙的地盘,她不愿与之过多牵扯;北方由柒染林君和其母统治,想那姈歌千万里追寻有情郎,自己还是有些眼色,少添麻烦为妙。至于中方的阳华山,她有种不可描述的排斥之心。如此这般,只好西行,想那西国和南国既然素无联系,那就算是生出事端,也是由个人来解决,反倒轻松。不过,南山凌在心里还是不相信两国会没有牵扯。叔父蒙煜像是隐瞒了什么?西江越也似是变了许多。不过不管如何,她还是将主要心思放在了找寻杀父仇人的责任之上。   比起父亲晟和脖颈上的致命伤,身上所受的落云掌和菩提拳追查起来应是会更容易一些。   南山凌一路琢磨一路惆怅,该从何处下手呢。正想着突然见西国太华山上的属民纷纷逃窜。她正想要问个清楚,突见一猛兽,一头两身,六足四翼张牙舞爪地飞来。南山凌心想“哪来的怪鸟?”,可走进一看发现这猛兽又似一条怪蛇。正在她纠结是怪鸟还是怪蛇时,它一口叼住南山凌的衣服,然后背向而去。那猛兽不偏不倚偏偏抓到的是她后脖颈处的衣服,她一路将近窒息,一路挣扎。突然那猛兽像是打了个冷战,突然停滞不前,猛然张口把南山凌掉落在地上,自己像是躲命般仓皇逃去。   南山凌拍打着身上的泥土,正愤愤地想找那猛兽报仇。突然眼睛被一闪闪的大字刺痛。她定睛一看,写着“林萃宫”。“林萃宫”这三个字写在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上,可是周围除了一片青绿外,没有见到丝毫的宫室。是沧海桑田的变迁,将这座宫殿已经化作于无形了吗?正在这时,写字的石头突然转动,除了个头扎朝天发辫,身上穿着红肚兜的小男娃娃。那男娃似是不知门外恰巧有人,突然看见南山凌,本能跑回里面去。南山凌同样很本能地追,一不小心似是跌进了万丈深渊里。   当南山凌醒来时,四壁全是冷冰冰的冰块。房间内饰全无,像是牢笼一般。突然她一回眸发现身后是刚才那个梳着朝天发辫的小娃娃,道:“你这小娃娃无声无息的,真是吓死我了。”   “你这小姑娘,乱闯禁室,还连累我。”说着小娃娃摇晃着脑袋。   “禁室?什么禁室?”   “哼!禁室就是禁室,外入者死!”小男娃一本正经地说着。   南山凌不禁被他小大人的样子逗笑了。正想问什么,突然听见墙壁中似是传来阵阵哀嚎声。声音越飘越近,越来越刺耳。她将拂袖向四面一甩,道:“谁在这里转身弄鬼?”说着方才冰块班的墙壁突然后移,禁室面积变得越来越大,四壁也慢慢显出一些东西来。四面全都是幼童的尸身,有峨嵋紧缩的,有死不瞑目的,也有举头痴笑的。她被眼前的场景惊得后退了几步,又见幼童头顶正上方悬着锦珍绣袋,里面放的东西闪闪发光。“灵魂?难道绣袋里放的灵魂?”她不可思议的假想。事实证明那些哀嚎的声音确实是从那些被绣袋藏着的灵魂里发出的。   正在这时,门悄悄打开,“哒、哒、哒”一个满头银发的老者,拄着拐杖慢慢走来,压低声音道:“九娃,你怎得还带了一个大人回来?”   “我是被一条会飞的蛇仍在这里的?”南山凌率先答道。   “肥遗?”   “应该是吧!”   老者将拐杖一杵,顿时方才生机勃勃的小男娃飞上冰冷的墙壁上,当了头悬灵魂,毫无生机的“壁画”。南山凌不禁一惊,“这是哪门法术?”。   老者并未理睬,自顾自地说道:“既是碰巧来此,本应离去便是。不过你看了林萃宫的东西,总得留下点什么?”   “留下什么?”   “命!”   南山凌先是一惊,后嘴角上抬道:“试试!”   想那老者垂垂老矣,出招却招招凌厉,南山凌抵挡不及,被她用拐杖抵住脖颈道:“小丫头嘴上的功夫可比身上的高多了。”   “要不是碍于这里面有数千魂灵,我烧了你的林萃宫!”南山凌愤愤地答道。   “哼,穆姥我最受不得嘴硬没本事的人!”说罢将拐杖一甩,狠狠地打在她的胸口,把她丢进千年冰寒的地底下。   南山凌不知跌落多深,又见四面冰壁,只不过这次的冰壁里应该没有藏着孩童吧。她蜷缩在墙角,认真地思考方才为什么会输?不使用绯云流火的自己,法力竟这般不堪吗?连一个老者都打不过。她有着异乎寻常的傲娇之心,不能接受有人比她强,或许是因为独处玄清洞太久,不能接受山外有山,天外有天的道理,也或许她拥有的一切都是父亲大人的馈赠,处处不如人,如何面见父亲。也许正因如此,她才会很讨厌笈泽,这是第一个打败她的人,而且还是两次。若不是她想查清杀父仇人,怕是要在洞中一直修炼,非一雪前耻不可。可如今她又败给他人,让她不得不思忖,学会认输,发愤图强,要比怨妒对手来得有脸面。   她反省完自己,开始寻求逃出去的法子。可四面冰壁无门无窗,如何逃走呢?她反手一掌劈向墙壁,发现不为所动,连一块冰渣都不曾掉落下来。再试,再败;又试,又败,反复多次后,发现这根本算不得法子。她突然想到自己本为玄冰打造,何必硬碰硬,穿冰术不是与生俱来的吗?她静心将身体放空,右掌心贴近冰壁,果真来到了冰壁外面。当她满心欢喜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所处之地还是四面冰壁,只不过这次的空间要比先前大很多,周边冰汽腾腾,纵深极深。她一步一步地向前走着,突见中央玄冰中似是锁着一位冰中美人,那美人双目紧闭,面色优容,她之颜,怕是自己也要逊色三分的。南山凌痴痴地站在冰中美人身旁,突然,拐杖声“哒、哒、哒”再次响起,穆姥来了。   穆姥看见她,似是被窥见其不可见人的秘密般,非要杀死南山凌。她怒目圆睁地瞪着她道:“本想让你死的舒服些,没曾想你这不知趣的竟能打开冰壁,蹿到这来。”说着又将拐杖抬起,向南山凌劈来。南山凌边挡边跑,边跑边说道:“仙者也是修仙之人,不是伤孩童就是伤美人,你这么大年纪不是要练什么歪门魔功吧!”说着似是划到了藏美人的冰面。穆姥心头一紧,更加怒火攻心道:“哪家跑来的野丫头,老朽非把你打得魂飞天外不可!”说着那拐杖头中似是喷出千万恶灵,张牙舞爪地向南山凌袭来,她为自保,一着急使出了绯云流火的一招半式,烧伤了恶灵,并打得穆姥吐出一口鲜血来。她本非有意于此,看来绯云流火还是杀伤力太大。   既然胜负已分,虽然穆姥之前咄咄相逼,但她毕竟不想要了老者的性命,便自寻出路出去。倒地的穆姥抓住她的衣裙,颤颤地说道:“你是谁?”   还未及她说话,头顶上空传来一阵阵孩童的声音,“穆姥,穆姥,穆姥……偃修又来了!”   穆姥突然脸色一沉,似是小声嘟囔道:“纠缠不休!”便携了南山凌一同上去。南山凌看着穆姥,这是被打得神志不清了吗?先前还招招欲取她的性命,现在反倒握着她的手,和颜悦色道:“你在这里等我,待我打发了那厮,再来问你。”   南山凌可没有心思等着这阴晴不定的老太婆,想来自己本来就是意外跌落至此,虽看着那些孩童的尸身多有不忍,但毕竟没有解救苍生的心思,便故技重施,附着冰面,待林萃宫的宫门打开之时,一缕烟跑了出去。    ☆、西皇宫杀机四伏   逃出之后的南山凌继续向西而行,想那自己方才忙着逃跑,没看见林萃宫外之人的容颜,依稀听着似是被穆姥怼得很是难堪。她走得有些渴了,想着去河边舀口水喝,却见河中出现一身着极为潦倒的男子,正双目灼灼地盯着她。南山凌认出了他便是之前在林萃宫外苦候的人,但方才见他衣冠楚楚,现在却潦倒至此。难道是被穆姥打击得不轻?她本不想理他,奈何他问道:“姑娘可是新即位的南皇?”   她抬起身,道:“是又如何?”   “可否一叙?”   “并不想!”她冷冷地答道。   “姑娘可在查询晟和之死一事?”   南山凌并不想理会他人、他事,并非她生性冷淡,而是她久住玄清洞,素来只接触过姈歌和蒙煜,至于他人是好是歹,她并没有精力去分辨,因故并不想多接触。之前帮助西江越救云霁,只不过是闲来无事,况且不知为何,她对西江越有种本能的信任,像是相识了好久。可是眼下这个人,深不可测。况且方才听孩童报给穆姥时,说的是“偃修又来了!”“偃修?应该是笈泽的师兄吧,阳华山的人总是阴魂不散!”   “我查不查父亲的事,都和阳华山没关系。偃修仙君若是没什么事的话,可以再去林萃宫外等着,穆姥她阴晴不定,说不定这次就让你进去了。”   “你和穆姥很熟吗?”   “一般,和穆姥那些冰魂倒是更熟些!”比起喜怒无常的穆姥,南山凌更喜欢意外带她进林萃宫的九娃,因此说了更熟。可是偃修向是被触动了最紧的神经,脸色要多沉有多沉。   南山凌懒得理会他的脸色,拂袖而去。   “姑娘的戒备心如此之重,倒是不像你的父亲。我和你父亲是生前旧友,之前总是切磋武艺。”说着面露怀缅之色。   “用落云掌吗?”她试探地问。   偃修笑道:“当然不是,落云掌是西国桑氏皇族的传世神功,我又怎会?”   “桑氏皇族?”正当她疑惑之际。西江越率一众人马来到,他兴高采烈地向偃修行了个大礼,道:“恭迎师父!”然后一回头看到南山凌,“南山凌?你怎么在这?”   “来寻你啊!不告而别的习惯可不好。”她淡淡地说道,眼神死死地盯着偃修。   “我?我那时朝中有急事,所以没来及去。”他支吾道。   “是吗?莫不是有喜事,今见你如此神采飞扬。”   偃修率先答道:“今天是他的加冕礼。”   “奥,恭喜!恭喜!你祖父终于让位给你了,不过有实权的才算真皇啊!”她笑道。   “南山凌!不过不是即位西皇,是正式册立太子!”   “不是吧?先前连太子印都没有吗?”   “南山凌!”西江越加重了语气。   她笑道:“带我一起去吧!”   “不可以!”   “为何?”   “两国,两国素无往来!”   “无妨,我去了不就算有来往了吗?况且之前你也去了南烨城,有来有往才算礼仪!”   “不可!”西江越认真地答道。   “太子殿下小气了。之前我的即位礼你们都未派人过来,现今我不计前嫌过去恭贺,怎好意思还拦着呢?”说罢,转头对着偃修道:“对吧?先考旧友!”   想来她真是倔强得很,不会听旁人劝。硬拦着,她也会过去,况且师父也点了头,便不敢再费力阻拦。不过三人一路无话,西江越想难道是气他没来赴约吗?他为打破沉寂道:“师父,你们怎么认识?”   “不认识!偶遇而已!”她淡淡地说道。说罢,便自顾自地走着。   西江越怕西皇会与她为难,并拉了师父,小声说道:“师父,可否帮忙隐瞒她的身份!”获得偃修允准后,他又赶来南山凌处道:“你还在气我没能赴约。”   “当然不是,太子殿下不是最喜欢躲在暗处看旁人花前月下吗?”   “你都知道了,果然还是生气。”   “没有!”   他拉住她,面对面说道:“先前的事是我不好,可是你得答应我,不许在册封礼上暴露你的身份。”然后顿了顿接着说道:“想你一堂堂南皇,不会只身去恭贺别国太子的册典吧!那也太有失身份和不合体统了。”   南山凌知道他很担心她,可她只想会会总是不露面的西皇。而且自己本就是悄然离开南烨城的,瞒着叔父蒙煜,冒然暴露身份,也会给叔父添麻烦。她回道:“西江越,不管如何,我都拿你当朋友!”   他嗯了一声,没有言语。   西江越的册封典礼,在南山凌的眼里很是简单,因为她的评判标准是没有彩鸟相贺。而且殿内的布置也都太沉稳了些,让她感觉有些压抑。西江越很不客气地将她安排在了离西皇最远,靠近殿门口的位置。她为此很是不爽,趁势就换到了离西皇最近的案几前,并且不知道把先前的那个重臣移到哪里去了。西江越正想让她归原位。就听到西皇的声音。   西皇先是笑脸盈盈地朝着偃修敬了酒,谢他这超身世外的仙者还能为西江越的册典赶来,紧接着诏会群臣,即日起,桑越(西江越)就是西国名正言顺的太子。西江越整个典礼上都在担心祖父会不会认得南山凌,所幸他应该并没有见到过她,只要南山凌能够安分守己,便不会有事。   可天不遂愿,西皇在宴请众臣时就将双目妥妥地落在了南山凌的身上。南山凌早前就一直盯着这为身着黑袍,白髯垂胸的皇者,现在才四面相对,她觉得西皇真是沉着得有些久了。   西皇将手又抬,指着南山凌道:“这位仙僚是?”   南山凌刚欲起身,被一股疾风按住,她转头一看,笈泽定定地坐在她的旁边,紧紧抓住她的左手,让她不能动弹。他饮了一口酒回道:“我多年寻而不得的师妹,终于找到了!”   西皇咦了一声,“那么说她是……”   “师尊座下三弟子卿羽流仙玉念卿!”   “听闻仙者已仙逝多年!不是被晟……”西皇道。   “道听途说而已,她一直在阳华山上。”笈泽截了西皇的话,转头对着南山凌道:“你方醒,怎么便跟着大师兄出门了?”   南山凌几度想甩开笈泽的手,但却被他源源不断的法力所控。她顿觉双手灼热,看来上次在菩提树下不是偶然,她真的能感觉到他的温度。   西江越平素很是敬佩他这位师叔,可没想到那日菩提树下他却就坡下驴,耍的一手好流氓,借机轻薄了一位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这次又紧紧抓住南山凌的手,如此老不持重。   笈泽一手紧紧地拽住她,一手将她抱进怀里,伏在她耳边道:“跟我走,姈歌有难!”   南山凌一听姈歌,顿时泄了力。笈泽顺势将她抱得更紧道:“师妹身体孱弱,就不久留了!告辞!”说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离开,丢下惶然一众。   西皇本想借机除掉南山凌,没想到笈泽横插一杠,气得摔了手中的方尊。顿时数千将士一跃而上,各个手持兵器。西江越被眼前的场景惊到,大声道:“祖父,你这是要干什么?”   “干什么?晟和的孽种就没有存世的必要!”西皇愤然说道。   “你想杀她?纵使她是晟和的女儿,也罪不至死!”   “她生来就是有罪!”   西江越不想与对晟和怨妒至深的祖父争论,转头看向他深明事理的师父。哪知偃修缓缓起身道:“她乃我师弟用千万年的北极玄冰所造,外力不可抗之,只有让她自耗。绯云流火至阳,她身体却至阴,二者不可相调。”   西江越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道:“所以你们要让数千将士去攻击她,让她力耗而死。”西江越本来觉得数千将士很是可怜,没想到,他们却异口同声地说道:“妖孽!不可活!妖孽!不可活!”    ☆、再上阳华山   先前被笈泽诓骗的南山凌,很快就明白,什么姈歌有难,只不过是笈泽骗她离开的说辞而已。可是关心则乱,当她反应过来时,又被笈泽带回了阳华山。   她气冲冲地问道:“神尊除了乱管他人的闲事,平素还有别的事情忙吗?”   “只有你的事要紧!”   南山凌并未理会,正欲夺门而出。听到笈泽说:“你自己能走出阳华山吗?”还未等她回话,他似是明白她想什么般,道:“赤焰飞羽也没用!”   南山凌又气又恼道:“你为何总是与我过不去?”   “为什么好端端地跑去西皇山?”   “不关你的事!”   笈泽抬了一下眉毛,转头要离去。   南山凌觉得僵持着也不是办法,只好实话实说道:“我去调查落云掌。”   “落云掌?”   “说是西国桑氏皇族的世传武功。”   “谁告诉你的?”   “你师兄!”   笈泽顿了一下,未说话,过了一会道:“查落云掌为何?”   “它伤了我父亲的命,我去找杀父仇人!”   “落云掌那点功夫是杀不了你父亲的命的!有什么想问的,我可以告诉你!”   “我不相信你说的话,只相信我所认为的。”   “不相信我的话,却相信别人说的话?”   “那就是说你师兄骗我了?”   他没想到她反应得还很快,他未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缓缓道:“凌儿,你要知道,这世上不会伤害你的人只有我!”   “神尊可是指三番两次将我打伤的你?还是把我错认为是你师妹,想夺去我身体的你?”   “看来我们之间的误会深了些!”   “神尊愿意怎么说便怎么说吧!”   正在二位大神不知如何将话头在继续下去时,赢祁过来禀报道:“师父,大师伯来了。”   笈泽嗯了一声,向赢祁说道:“好好看着她。”说完,便离去了。   赢祁看着南山凌出神,猛地一拍脑门,大声叫道:“姑姑?”   “我不是你姑姑。”   “姑姑?你真的活过来了?”   “我不是你姑姑。”她加重了语气。   “姑姑,祁儿想死您啦。”说着正欲向她扑来。   南山凌施了个法术,将赢祁锁在法圈中,抛至屋顶处浮沉。赢祁不能出,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去。她边走边想,“治不了你师父,还奈何不了你吗?”她刚离开殿门,便停滞不前,她耳力惊人,这个位置,正好能听到笈泽和偃修的对话,再近些怕是就会被发现了。   笈泽和偃修在她之前走不出去的树林里喝茶。偃修还是那副邋遢的模样,他并未接过笈泽倒给他的茶,面有愠色道:“师弟,为何要带走她?”   “师兄为何要附和西皇至她于死地?”   “她命不该活!”   “不管该不该活,终是活了。师兄既已六根清净,为何还对她的生死执念至深。”   “她的存在对世间将是一场浩劫。”   “浩劫?那日你们也说晟和是浩劫,他已死,我也没见九州太平成什么样!师兄,不要一错再错了。生死由命,随她去吧!”   “生死由命?你若也信生死由命,又为何做了这□□的身体,为玉儿招魂?”   “师兄!”笈泽将手中的茶杯掷在案几上。   “她在,玉儿永世不能回来,你还要她的灵魂向外飘荡多久?”偃修见笈泽没有说话,继续说道:“当年你疯了般找寻这块玄冰,现在就在眼前,你不将你的东西拿回来,反而还要保护她吗?若不是晟和偷取了你的玄冰,育了他的女儿。玉儿也不至于魂归天外。”   “这就不劳师兄费心了,我自有打算。”   “你既不忍心动手,那我便帮你。”说着偃修卷袖正要前去。突然他被笈泽的画影剑从空中拦住,“你为了她,竟用画影拦我?”   “她能运用绯云流火,又是北极玄冰所造,非寻常外力所能伤,师兄何必自讨苦吃。”   “会又如何?等她达到晟和的火候怕是还要上千年!”   笈泽起身,举起画影剑道:“如此,那便由我来讨教师兄几招吧。师弟不才,除曾因一招败于晟和外,数千年来还未败给过别人。”   偃修被笈泽气得直哆嗦,想他那师弟笈泽出琴棋书画落逊于他外,机关术数、武学造诣皆高于他。他拂袖愤然离去道:“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笈泽回来后发现赢祁被吊在半空中,解了他的法术道:“她呢?”   “姑姑、姑姑……”赢祁姑姑了半天,未说出个所以然来。笈泽料定她也走不出去,便在阳华山上寻她。终于在水池旁找到了她。“真是低估了你,原来还会别的法术。”   “是你小徒弟太弱了!”   “风大,回去吧!”   “我父亲没有偷过你的东西。”   “你都听到了?”笈泽吃惊地问道。   “我出生前的事情记不得了,等我记起来,再与你说。若真是占了你的东西,还你便是!”   笈泽笑道:“你出生前的事当然不会记得。”   “我会记起来的。”她记得无数个夜里,有一个软绵细语的声音反复说道:“孩子,你的父亲是南帝晟和。”当她醒来时她便是这块冰块做成的身体,她不记得怎么找到的晟和,也不记得之前发生过什么。只记得,晟和抱着脏兮兮,还没有人形的她说:“孩子,你等我回来治好你”,便一去再也没有归来。她看着笈泽问道:“神尊方才说我有什么想问的,你都会告诉我。”   “不是不会相信吗?”   “我会!”她又补充了句,“我会酌情处理。”   笈泽含笑道:“说吧!”   “你师兄和西皇可是要杀我?”   “是!”   “为何?”   “答案你自己去找。不过,你父亲将你隐藏了三百年,定是希望你能好好活着。不要乱与他人为敌。”   “你认识我父亲?”   “没人会不认识你父亲。”   “是敌是友?”   “非敌非友!”   “玉念卿是你师妹?”   “对!”笈泽收了笑,一脸认真地答道。   “那你喜欢她吗?”   “私密问题,我为何要回答你?”   南山凌深吸了一口气道:“是神尊口口声声地总说我占了你师妹的身体,万一哪天你神志恍惚,再度想起你师妹,再取了我的命去!”   笈泽笑道:“不会!”   “如何不会?神尊多次打伤我,我却并不能奈你如何。此等不公!”   “我以后不会失手打伤你了。”说着,他来到水池旁赏莲花。   南山凌凑近说:“你不会,可旁人会。想我小小年纪,看不见的看得见的敌人又太多,没有些法力傍身,终不是长久之计。”   “你不是有绯云……”笈泽话未讲完,明白她此话的意思。想她年纪虽小,心思倒不少。怕是明白了绯云流火会使她的身体遭到反噬,想从他这套点别的法力防身。明明是想骗取法力,说得却不卑不亢。笈泽道:“只要你不离开阳华山,就没有能伤害你!”   “话虽如此,可本事到自己身上才算自己的。”   “你想如何?”   “教我些至盛的法力或者保身的法子。”   笈泽看着她,这脸皮厚的,是想要空手套白狼啊,便反唇相讥道:“拜师!”   “不要!”她嘟嘴道,想来刚才若不是听到他和父亲的法力不相上下,自己才不会和这种人浪费唇舌呢。   “那便免谈!”说着,笈泽欲离去。   她一把拽住他的手道:“只要能和你多过几招便好,省得你轻易取了我的命去!”   “你胃口倒是不小,不过那日我在菩提树下便想通了,你既因缘际会来到了这玄冰之躯,我便也不好荼毒生灵。或者我替你找到你的真身,或者再做一个给玉儿还魂。在那之前,你放心活下去吧!”   南山凌未听到他说的后半句话,只是当听到“菩提树”时,想起来被他强吻的事,便满脸通红,头顶上自顾自地冒气烟来。笈泽不知为何,看她似是灼热得厉害,便伸手想去抚她的额头。哪只她一个踉跄,跌进池塘之中。   被笈泽捞起来的南山凌一路不敢睁眼,浑身滚烫,散发着浓浓热气。笈泽不知何故,赶紧将她抱在冰床上,并命了小徒弟赢祁去取降暑的药。她一直不醒,他就一直在号脉、摸头、慌手慌脚地忙着。南山凌热得厉害,侧身背对着他道:“我没事,神尊先回吧,我自己静静。”   “什么没事?你还会热成这样吗?”□□能热成这样,显然超出了笈泽的常识,他仍不理会她,自顾自地忙着。   “我真的没事!”   笈泽不理!   “我想静静!”   笈泽仍不理。   南山凌愤然坐起,通体都是红热。她看着坐在床边不肯离去的笈泽,猛然扑上去,深情地吻着笈泽。她想起幼时不会的功夫就多练几遍,不理解的问题就多想几遍,如此接受不了的亲吻,就算是以毒攻毒,多吻几次会不会就好了,显然她多想了,弄得两人及其尴尬。   这一幕恰巧被送降暑药的赢祁和随之而来的玉黛看到,两人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景象。赢祁揉了揉眼睛道:“姑姑是这种性情的人吗?”   “不清楚。”玉黛说完,负气离去。   笈泽显然也是懵了,他将南山凌推开,放在床上,起身道:“你先静静!”说罢,自行朝殿外走去。赢祁小声道:“师父,这降暑药?”笈泽未回话,而是端起降暑药一饮而尽。赢祁也自行离开。留下南山凌害羞、愤然地捶着床榻。    ☆、剿灭不周负子山   尴尬得要死的南山凌不知如何在阳华山上待下去了,便携来小徒弟赢祁。他倒是对她毕恭毕敬,道:“姑姑有何吩咐?”   “再叫我姑姑,我就把你打得永世不能超生。”   “是姑姑!姑姑,你这性情变化得有些大!”   南山凌斜了赢祁一眼,他赶忙捂嘴道:“我错了。”   “你可知如何冲破你师父设下的仙障?”   “今天是初一,没有仙障!师父他……”   还未等赢祁说完话,南山凌穿上赤焰飞羽浮云而上,消失在天空中。赢祁感觉自己说错话了,便赶来向师父请罪。还未及殿内,看到了殿外心急如焚,来回踱步的玉黛,道:“师姐,姑姑她走了。”   “她不是姑姑!”   “可是竟如此像!”   玉黛跺脚道:“她若真是姑姑复生,又怎会丢下师父不管,师父怎还会受噬心之苦。”   赢祁和玉黛一同守在殿外,过了许久,笈泽面色惨白地走出来。赢祁小声道:“师父,她走了。”   笈泽嗯了一声,再无言语。   离开阳华山的南山凌,径直飞想了栖霞宫。赶忙脱掉衣服,浸在液池里。突闻床上似有异动,她起身,掀开床帐,惊道:“姈歌?”   姈歌睡得大梦方醒,微睁眼道:“凌儿,你回来了。”   “你怎么在这?不是追随你的有情郎了吗?”   姈歌跳下床,饮了口水,愤然道:“他不是我的有情郎。”   “奥,是吗?”   姈歌嘟嘴道:“哼,我不想提那个负心汉了。倒是你,师伯最近没有再找你麻烦吧?”   “他不会再来了。”   “为何?”   “我亲了他!”   “什么?南山凌你这个禽兽!”姈歌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想来她有时闷不做声地竟还有这种本事?她往前凑了凑道:“凌儿,什么感觉?”   “尴尬!”   “还有呢?”   “极其尴尬!”   姈歌白了她一眼道:“哎,有人故作深沉,怎就我这么命苦,遇到个薄情郎。”   “怎么了?不是非他不可吗?”南山凌云淡风轻地说道。   “他身边有数十个小妖姬,本以为是个翩翩君子,没想到魔性不改,竟然这么风流。”姈歌越说越生气,原来那天她携柒染林君离开后,便一路相随。起先二人还有些话聊,哪知后来柒染林君越来越放肆,不但动手动脚,还当着她的面和妖姬各种寻欢作乐。想她堂堂南国公主,怎受得了这种气,便一怒之下,愤然离去。谁知当她回到南烨城的时候,发现父亲暗约去寻西方如来,讨论佛法去了。南山凌也不知所踪,自己再也不想出去,便在栖霞宫守株待兔。   “叔父去讨论佛法,那大政谁来处理?”   “申屠羽啊!”   “申屠羽?”   “申屠羽是父亲手下第一得力干将。父亲每年去讨论佛法时,全国上下都是他来打理。”   正说着,申屠羽殿外候见。   南山凌从未见过申屠羽,或者说是从未留意过他,可没等她看清他的容貌,申屠羽却长跪在地上,道:“求南皇开恩,臣欲免职离开南国。”   “为何?”   “臣妹被不周负子山的滕旭真掳去,臣欲只身讨回来。未免两国有损和气,特请辞官离去。”   “滕旭真?那啰里啰嗦的金德真君的弟子?”   “正是!”   南山凌笑道:“我还以为他只会算星象呢?掳你妹妹作甚?抢来当夫人吗?”   “这……”   “带兵去吧,你自己怎和一国的人拼?”南山凌云淡风轻地说着。姈歌伏在她的耳边道: “凌儿,你可知西皇一想看不周负子山为私属,你这样做,肯定会激化两国的矛盾!”   申屠羽在一旁连连附和道:“公主说得有理,摄政王先前对我恩重如山,臣不忍心不辞而别,故特来相告。倘若有损我国利益,那臣万死不能辞其咎。”   南山凌沉了沉脸道:“西皇?”她想起西皇就来气,前几日竟敢暗算她,没想到因果报应,来得如此快。“不用请示?怎么痛快怎么来!”   申屠羽正欲领命辞去。姈歌拦住了他,她看着南山凌如此处理事情很是着急,道:“凌儿,九州的战乱不能由你挑起来。”   “可是我得拯救我的属民啊!”   “为了一个人,灭了一国吗?如此处置,那众国会纷纷针对我们,到时便如何是好?”姈歌喋喋不休道:“派栗鸢去,暗夜寻找,伺机带回。不外乎一弱质女子而已,不至于兵戈相向。”   “好!”好在南山凌听姈歌的劝,她只派给了申屠羽栗鸢队,并未派遣其他。   一同和申屠羽走出的姈歌,拦着了他的路,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算盘。若真想私自前去,又为何费心费力地跑来告诉她。”   “公主误会了,臣只是担心舍妹而已。”   “担心旻慈?我从小也算和她一起长大,怎不见你多关心她?”姈歌靠近了申屠羽道:“凌儿涉世未深,喜欢意气用事。不过有我在,你便休想诓骗她!”   “公主哪里话?可是还计较先前臣向您示好,为此才有意中伤。”   “那倒不至于,喜欢本公主的男人多了,你算老几?”姈歌拂袖转身,继而说道:“申屠羽,别让我抓到你的把柄,否则不管是父亲那还是凌儿那,都一定有你好看!”   姈歌说完,便回去接着找南山凌闲聊,一片岁月静好。   可惜好景不长,没多久便传来消息,有人平了不周负子山,手段极其狠辣,尽屠其众。皇子滕旭真外逃,前去找西皇求援。一见西皇的滕旭真,便直接扑倒在西皇桑谷的脚下,哭道:“请西皇为我做主,南国灭了我的不周负子山。全国上下,只活下我一人!”   西皇假惺惺,关切地问:“可有何凭证?”   “南国特属栗鸢队现陨落山内!”   西皇正了正身道:“通知东皇,南皇行恶不端,问他如何处理?”   不周负子山被南国灭国一事,传得沸沸扬扬。收了西皇桑谷信的重阙并没有直接趟这趟浑水。他深知桑谷此人一向工于心计,喜怒不形于色,隐忍多年,而这次却不惜兴师动众,硬要与南国血拼,委实不像他所做出的事。如此老谋深算、幕后操盘的桑谷现今不知打得是什么算盘。重阙一时百思不得其解。既想不通,他便不敢贸然行动。况且鹬蚌相争,渔人获利,两国斗得越凶越好,越是对他有利。重阙以爱妾云霁身体不适为由,退了西皇的邀约。但为了表示支持,他辟了子桐山等五座仙山为西皇等人马提供屯兵之地。难过圣地堂庭山靠西,而子桐山靠东,两者地理位置相去甚远。重阙这么做的目的有两个,第一,将西南两国的战场开在自己门口,若南国战败,他可趁势收了包括南禺山在内的南国诸山,不给桑谷任何战利品,若西国战败,便可灭了西国的残兵败将,一举灭了西国。第二,子桐山是自己边界所在,便于自己相机行事。重阙给桑谷回了一封声情并茂的信,大意无外乎是有心助你,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既然自己出不了兵,那就出力吧。希望西皇千万不要搏了面子云云。他又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给南山凌去了封信,大抵是自己夹在中间也甚为难做,只好将西皇的兵费力安置在子桐山,希望南山凌赶紧准备,并且不要怨恨他不作为的意思。   重阙做得一手好人后,便在东始上的云尚宫命他那位“身体不适”的夫人载歌载舞,又命亲信妹疾去打探桑谷和南山凌的仇怨。他显然不信西皇那只老狐狸会凭海外的一座仙山而与南皇计较不休,竟然想至她于死地。   云霁边舞边看着若有所思的重阙,一时分神,竟崴了脚,跌在地上。重阙没去起身去扶他的美人,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她道:“云霁,你说这次是步步为营、暗藏实力的西皇赢,还是初露锋芒、实力不容小觑的南山凌胜?”   “奴天资愚钝,不明朝堂之事!”   重阙走下台阶,来到云霁面前,托起她的下巴道:“不明白不要紧,你只需要想明白你是谁的人就够了!说完离去。    ☆、大雪封山   西皇猜到重阙有可能会按兵不动。重阙看起来嚣张跋扈,实则小心谨慎。想必是被南山凌的绯云流火唬住了,不敢轻举妄动。不过不插足更好,等他灭了南山凌,重阙也休想分得一杯羹。西皇大兴战事,穷兵黩武的做法,引来了西江越的不满,他不明白祖父为什么对南山凌似是恨入骨髓般,非要拿了她的性命。他拦住刚刚意气风发检阅完军队的桑谷,跪倒在他面前道:“祖父,求你不要至数万将士的性命于不顾!”   桑谷很是生气道:“你这个吃里爬外的家伙,你的杀父之仇你忘了吗?此女不除,让你父亲如何魂安?”   “晟和已死,幼子何辜?”   “你这个孽障,你说什么?”   西江越挺直了身板,字正腔圆道:“她无辜,亦无过!”   桑谷看着从小到大一直对他言听计从的乖孙儿,竟敢如此忤逆他,不禁怒火中烧,狠狠地踹了他一脚,道:“她的命,我要定了。”   西江越颤巍巍地站起,“既如此,她的命,孙儿保定了!”   桑谷若不是看西江越喷出一口鲜血来,真想再给他一脚,他恶狠狠地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有胆量,你便试试!”   二人不欢而散。   西皇欲大举南伐的消息同样传到了南烨城。南国众臣一时群龙无首,长期主政的摄政王蒙煜在这非常之机竟跑去西天研讨佛法,而新皇南山凌自即位后,除了上次招婿露过一次面后,不知所踪,有传言她在游山玩水的,有说她在栖霞宫睡懒觉的。不过不管在哪里,谁也不敢去云巅之上的栖霞宫求证。因为,上次去栖霞宫的代理主政官申屠羽,自打去了还没回来。   比起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的南国众臣,他们的新皇还真在栖霞宫里悠闲,不过没有在睡懒觉,而是在泡液池。旁边的姈歌很是着急,她可不想他父亲回来时,发现辛辛苦苦守了几百年的江山易主了。她频频向正在液池里闭目养神的南山凌泼着水道:“凌儿,你倒是好好想想办法啊,人家都快打到家门口了。”   南山凌一抬眼道:“嗯,嗯。”旋即又闭上眼。   姈歌看她满不在乎地模样,直接跳到水里,溅起了个大大的水花,她疯狂地摇着南山凌道:“你倒是认真一些啊!”   南山凌被她折腾地烦了,走出液池道:“有什么好想的,兵来将挡啊!”   “你说得倒轻巧,可我国现在还能有能打仗的兵。况且,兵戈一起,生灵涂炭。我们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   “那要如何?”她漫不经心地答道。   “你去九州解释解释,说不周负子山的事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不要!”她执拗地摇了摇头。   “为何?”姈歌焦急地问道。   “没有人相信,为何还要浪费唇舌。”   “话是如此,可我们一直在南烨城坐以待毙也不是办法。总得向天下辩白一下,西皇兴的是无理之师吧?”   “强者天下!有没有理都是胜利者说了算!”南山凌说完,停顿了一下,像是认真思考的样子。姈歌看她出神的样子,轻轻唤了声“凌儿”。南山凌转过神来道:“姈歌,有件事我始终不明白。”   “何事?”   “西皇向来隐忍,不是割地求和就是送女人,怎这次疯了般的想当这出头鸟?”   “我还正想问你,凌儿,不是你出去几天,又惹出什么祸了吧?可是哪里得罪他?”   “这倒没有。反倒是他得罪我。不是两国素无牵扯吗?怎得才见面就想和偃修合谋要了我的命?”   “偃修师伯?”姈歌不可置信,她记忆中的偃修虽不至于向笈泽那般翩翩君子,但也总有些道骨仙风。这阴谋之事,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   “正是他!不仅如此,事情败露后,他还亲自追到阳华山杀我?”   “怎会?”姈歌看着南山凌,深知她不可能撒谎,若真如此,西皇桑谷为何会与偃修师伯沆瀣一气!   南山凌叹了口气道:“瞧吧,他们一个追到阳华山想杀我未遂,一个又率军大举来侵。看来我上一世似与他们的仇怨不轻啊。”   姈歌深吸一口气道:“既如此,那我们便奋力一搏吧。申屠羽那个混账,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事情因他而起,也许只有他知道真相。不过事到如今,既然老贼已经欺负到家门口了,不刀兵相见,显得我们没有血性。”   南山凌看着意气风发的姈歌,不自觉地那她开启了玩笑道:“那女将军猜这站谁会赢?”   “当然是我们!岂可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姈歌说完停了下,接着道:“所幸这次东皇重阙并未插手,我们还有些胜算!”   “他是没直接插手,不过他辟了子桐山一带的山头为桑谷屯兵。他不过是想坐收渔利而已,靠不住!”   姈歌见南山凌虽然表面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但却胸有沟壑。顿时松了一口气。可是如果西南两国交战的话,胜负还真是难分。也不知西皇桑谷是抽得那阵妖风,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不可。   南山凌从案几上拿来一封书信,拿给姈歌道:“我想让你帮我去趟极北之地。”   姈歌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封信上的内容,瞪大眼睛道:“你想让我去找瑶莲鬼母??”   “不错!”   “凌儿,正邪不两立。我们就是再缺士兵,也不能打魔族的注意。否则不但引狼入室,还会引火烧身!”   “仙又如何?魔又如何?桑谷和重阙贵为皇者,还不是一样心怀鬼胎,利欲熏心。她既然传信示好,总不至于拒人于千里之外。”   “凌儿,你可想好?”   “姑且试试吧,你去极北之地后让瑶莲鬼母带你找到滕六。”   “雪神滕六?”   “不错!另外再帮我准备数万只彩雀,我要送那个老家伙一个大礼!”   本想派遣他那个乖孙儿出兵的桑谷,现今不得不亲自披挂上阵。他集结了海外西荒的数国,此役势必取了南山凌的性命。浩浩荡荡的队伍如黑云压顶般袭来。意气风发的军队近来被头顶盘旋的彩雀惹得心烦意乱,不禁要沿途总是清理低落鸟屎的军服,还要天天听它们啼叫道:“老夫聊发少年狂,乱嫁杀伐于他上。不料黄粱终一梦,痴长几岁折南方。”桑谷没想到南山凌竟如此伶牙俐齿,愤恨得打落了数只彩雀。岂料其余彩雀高飞,掉落片羽纷纷,每片上面都写着字,“老”!“杀”!“折”……桑谷气得狠狠地攥起了拳头,暗想,“南山凌!我一定宰了你!”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一路不堪其扰的南伐大军终于到达子桐山时,还未及修整,却见大雪纷飞,漫天的飞雪冻得士兵们瑟瑟发抖。现在正值暑热之际,士兵们单衣薄履,哪里想到会下起大雪来。况且本就是集结之师,逐渐军心不稳,无心恋战。   比起苦不堪言的南伐大军,南山凌及其罕见地出了栖霞宫,来到正殿与民同乐。大臣们虽然为战事急得直转圈,她却不为所动,还拉着他们话起了家常,说是得了解了解自己的属民,增强彼此的认识。大臣们看她倔强非常,也没了办法。有些独自宴饮喝着闷酒,有些小心翼翼地回着话。突然有殿臣来报,道:“西皇桑谷的军队被大雪困在了子桐山。士兵溃散,不战自败。”她轻微地露出了一丝笑容道:“那下面我们谈论谈论,好一个天道轮回。”   众臣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位怡然自得的皇上,想来她不费一兵一卒就破了西皇桑谷的攻击,真是上天庇佑,走了神运。多数大臣暗自欢喜,南帝晟和的女儿终不是泛泛之辈,南国复兴有望了。   南国的一片升和和西皇桑谷的一筹莫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子桐山的上面被人下了仙障,他本想冲出去,但奈何正空悬着锟铻剑。锟铻剑是晟和昔日的御用神剑,染了他至盛的法力。穹顶之下的南伐大军没有一个人可以破除仙障,包括西皇桑谷。外人不得进,内人不得出。他们被困死在里面,逐渐饥寒交迫,军心动摇。军队哗变只是时间问题了。    ☆、激战子桐山   西江越本想前去救她,乃知还没到南烨城,就听到了祖父被困在子桐山,生命岌岌可危的消息。他由暗助南山凌变成了明求,求她撤了锟铻剑的咒,放他祖父们出来。   虽然他多有纠结,还是硬着头皮来到了栖霞宫。这是他第一次来到云巅之上的栖霞宫,越走近,越觉得他和之前东始山共患难的南山凌远了一步。他看她好兴致,像是在窗前做起了画。她抬眼看见了他,落下笔,会心一笑道:“你来得正好,可识得这是何地?”   西江越看到她画得是满壁的孩童的尸体,触目惊心,以为是暗指子桐山的枯骨,便道:“我此来,想求你放我祖父一马!”   她拿起笔继续作画,道:“你祖父两次三番地想置我于死地。我如何能放?”   “他一时鬼迷心窍,希望你不要同他计较。”   “不同他计较?”她加重了语气,后又平静起来道:“你在东始山上曾欠我一命?可还记得?”   “记得!”   “记得就好,本想那日让你在菩提树下还,奈何你没还,如今还我可好?”   “好!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上天入地都可。”   “不至于上天入地,只要你不要在为你祖父向我求情就好了。你是你,桑谷是桑谷,他的命我要定了!”   西江越没有说话,行了个鞠躬礼,便退出了栖霞宫。南山凌恨恨地将手中的笔摔掉,笔墨染坏了刚才做的画。她知道,西江越定是去了子桐山拼命,只要她执意要了桑谷的命,他们的朋友也就没得做了。   南山凌静静地看着他远走的背影,道:“你祖父几次要取我性命,我可以不计较。但他肯定是用落云掌杀我父亲的人,此仇不报,罔为人女!”   西江越来到子桐山,奋力对抗着锟铻剑。可不管他使出什么招式,锟铻剑都稳如泰山般,岿然不动。他使得法力越高,折回的剑气就越大。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儿,桑谷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又无能为力。穹顶之上西江越奋命力搏,穹顶之下士兵哀嚎一片。   “好一出好戏!”不知何时重阙在云中搭了一座月台,俯瞰着这一出好戏。他边饮酒,边津津有味地看着,添酒的则是满心担心西江越的云霁。忽然赤焰飞羽飞过,南山凌不客气地坐在重阙的旁边,端起酒杯在手中把玩。   重阙笑道:“南皇好手段!”   “哪里,还不是您场地提供的好!”她不冷不热地回道。然后将手一挥,出现了现今的九州图。她将眼一抬,道:“东皇以为现在的领土该如何分?”   “南皇认为呢?”   “不多贪,把三百年前侵占的我国领土都还回来,剩下的都是你的!”   重阙邪魅一笑道:“好说好说!”   云霁本来对南山凌的到来抱有一丝幻想,奈何她来了一眼都没有望向西江越。云霁看着西江越一次次受伤,心疼难耐,突然扑跪在她身前道:“求南皇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救救太子殿下。”说着磕起了响头。   南山凌故意饶有趣味地看了重阙一眼,见他紧握酒杯,恨不得将其捏碎。奈何她在身旁,不好跌了面子就强行忍着。“云霁姑娘误会了,我与你国的太子可没有什么情分。”   云霁泪眼迷离道:“凌姑娘,真的忍心看他伤害自己吗?”   “有什么不忍心的?他有他的立场,我有我的决断。是他祖父挑衅在先,我平敌在后!我又不是观世音,存不了慈悲之心。你若不忍心,自己去救你的情郎哥哥!”南山凌说得古水无波,云淡风轻。却将指甲狠狠地嵌在了肉里,恨不得掐出血来。   她飞下月台,挥袖将西江越打落,道:“你这是为何?博同情吗?”   “我的事不劳你费心。”说着,他继续对抗着锟铻剑。   南山凌再次将他打落道:“有一个怙恶不逡的祖父,又有个心怀鬼胎的师父。你这都是操得哪门子闲心。”   “不用你管!”他见南山凌似与纠缠,变和她打了起来。正当焦灼之时,突然一把折扇向南山凌横空飞来,幸得她躲闪得及,避开了那把伤人的折扇。她定睛一看,“奥,原来是狼狈为奸的同伙到了。怎么,觉得一个人伤不了我,跑来和西皇抱团取暖了吗?”   “即便是你父亲,当年也没有这么嚣张,看来我今天要替天行道了。”说着,偃修向南山凌打来。西江越从中拦截,三人乱作一团。突然一股黑煞之气,直接袭向西江越,致原本精力浩劫的他倒地吐血。   “重阙,你干什么?”南山凌愤怒的问道。   “师徒两人打你一个,我帮你!南皇刚登基,不明白做事要斩草除根吗?”   偃修毕竟是笈泽的大师兄,还是有两把刷子,南山凌一时腾不开手,否则非打还给重阙,为西江越报仇不可。在与偃修的对役中,南山凌显得吃力许多。没有锟铻剑在手,法力总归弱些,可如果取了锟铻剑,势必会放出西皇桑谷和数万精兵,简直是自寻死路。南山凌开始怀疑,是不是中了这两只老狐狸的苦肉计。想他们一大把年纪,行事却如此阴险。突然,黑煞之气再次袭来,径直打在南山凌的后背上,她被拍在子桐山的结界上,受到锟铻剑的剑气攻击,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南山凌直勾勾地盯着重阙,以为他伤了西江越之后就会垂手不管,哪知却如此趁人之危。重阙笑道:“我突然觉得南方的水土也不错。”南山凌挣扎地站起,用了绯云流火,皆被重阙和偃修躲去。重阙道:“没有了锟铻剑,你的绯云流火不过是隔靴搔痒。”说着反手一挥,又将她拍在结界上,受了锟铻剑的剑气所伤。   锟铻剑虽有些摇动,但却安然在结界上空悬着。南山凌有些肯定这种用锟铻剑伤她如此阴毒的计谋肯定是来自于偃修,而重阙就是帮凶。她陷入悖论当中,如果使用锟铻剑,桑谷放出来尚无可惧,可此剑威力巨大,难道也要让数万将兵陪葬吗?如果不取锟铻剑,怕是要被这两个阴毒的人慢慢杀死了。她越使用绯云流火,身体就越不受用。   偃修这个奸贼,把他的爱徒锁在他设的仙障里,让西江越动弹不得。南山凌被逼得有些穷途末路,竟有一丝盼望笈泽来救他的念头。她跌在地上,再也没力气使用绯云流火,耗度她的身子。偃修将剑横在她的脖子面前,道:“不要希望师弟来救你,他现在海底闭关。天塌下来都不为所动。”   “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南山凌虚弱地问道。   “不错!不管如何,你的命,结了!”说着一剑向她刺来。   没想到她即将毙命如此,突然,一权杖横在她的眼前,挡了偃修的剑。南山凌睁眼一看,持杖者白发苍苍,“穆姥?”   穆姥挡在她面前道:“一些位高尊贵的人,竟如此算计一个孩子?不怕被九州笑话吗?”   “穆姥?她不该活!”偃修道。   “不该活?仙者糊涂了。父母之爱子,如何不能活?”   西江越让穆姥帮他解开仙障。他扶起虚弱的南山凌。穆姥让他们躲在一边,道:“老朽空活这几多岁月,想多动动筋骨,请二位赐教?”   “穆姥乃西国至尊老者,在下不敢动手!”偃修恭敬地说道。   “什么至尊老者,不过是历代皇室的生产婆婆罢了。若嬴公子执意取她性命的话,就请过了老朽这一关吧。”    ☆、身世之谜   偃修有些忌惮穆姥,不敢轻易动手。可重阙不同,既然脸皮已经撕到如此地步,岂有放虎归山的道理。他趁偃修和穆姥对峙之际再次下黑手。穆姥正欲去挡,被偃修拦住到:“穆姥,随她去吧。”重阙的掌风很急,直接向南山凌袭来。西江越挣扎而起,直接为南山凌挡了重阙的攻击。他本已深受重伤,遭此致命一击,怕是再无生还可能。   鲜血溅到了南山凌的眼睛上,她睁眼,看到面色虚弱的西江越,慢慢地将手扶在他的脸上,却见他的血从她的指缝中流淌下来,她哭道:“你除了救妹妹、救爷爷、救我,就不懂得保护自己吗?”   “还好,你没事.。”西江越说完昏死过去。   南山凌感受不到他的温度,冰冰凉凉的一片,让她有些认定他已然死了。她双眼里冒出数条血丝,感受到身体里浓浓的怒气将她推身致起。她一把取了锟铻剑,剑身和周身环绕着团团火气,道:“重阙,你的命要到头了。”说着挥剑向重阙砍去。她显然动了怒,方才快要人死身故的时候,她都没有取剑,现在一反常态,周边生灵,入剑者死!她奋力地挥着剑,放佛刚才那个奄奄一息的人是旁人般。   西皇桑谷冲破结界赶来看西江越的同时,命数万精兵前去灭了云中激斗的二人。穆姥利于林萃宫的童魂锁了那些士兵,没有被灵魂锁住的少数士兵,看到二皇正打得如火如荼,一时不敢上前。偃修忙着为他唯一的徒儿,运气调功。西江越从小在他身边长大,视若亲子。而穆姥对着桑□□:“西皇,难道芊玥公主的死,还不够吗?不要再和她过不去了。”桑谷虽然愤恨,但还是更挂念他的爱孙,便没在理南山凌。   她与重阙打得很凶,她的功力早就超过了当时在子桐山上拔剑的时候,重阙一时不敌,被她击落在地上。若不是重阙手下的妹疾冒死趁她调息之际将他就走,怕是世上再无东皇重阙了。   她将方才插在地上的锟铻剑拔起,向是杀红眼般,指着桑谷和偃修道:“你们俩谁先?”   她看桑谷离得比较近,道:“就你吧!”说着,将剑一甩,径直朝桑谷袭来。说是迟,那时快,此剑离桑谷脖颈还有一寸时,幸好被画影剑拦住。她红着眼看向笈泽道:“又是你来多管闲事,他们伤了……!”   笈泽看着走火入魔的她,将她打晕,抱在怀里。   当她醒来时,看到笈泽并未言语,而是看了看周围环境,发现并非在阳华山时,长舒了一口气。笈泽道:“知道都做了什么吗?”   她摇头。   “长本事了,东皇、西皇差点儿被你一天灭了。你若在如此作践自己的身体,我就得重新考虑一下我之前做的决断了。”   她并没理会笈泽,眼神放空,突然抓住他的手说:“西江越,西江越呢?他怎么样?”   “不知,他被带回了西皇山。”   还未等笈泽反应过来,她已移至门口,笈泽拦住她道:“你不会忘了你和西皇和偃修的恩怨了吧。你这是要只身去西皇山。   “我得去看看他!”   “你现在去,会被他们吞了的。不过如果你求我跟你去,我倒是能保障你的安全。”   “不必了。”南山凌提起锟铻剑,披着赤焰飞羽就离开了。   笈泽都不知自己费心照顾她为何,本想不再管他,奈何又身不由己地跟着去了。   南山凌果真被挡在了殿外,桑谷恶狠狠地道:“再进一步,老夫便要和你以命想拼了。”   “以命相拼?你也要有本事才行。”   正当两者剑拔弩张之际,穆姥将拐杖捶地,气急败坏地说:“你们一老一少,要打出去打,不要影响越儿救命。”   “他怎样?”南山凌焦急地问道。   “姑娘在问谁?你就是你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南山凌虽然有些生气,还是将锟铻剑一丢,给穆姥行了个大礼道:“请问穆姥,他如何了?”   “生死未卜!”   “如何得救?” “请问如何得救?”   “唯有求天必佑!”   “这有什么好求的?我就是天!”南山凌傲娇地说道。   “那你去救!”   南山凌被穆姥怼地没话说,道:“如何求?”   穆姥告诉她要向西边方位一直扣头,等到少昊天敌法外开恩方止。南山凌虽然觉得穆姥似是在诓她,但她见西国上下子民都在求天,她便也去了。   西皇桑谷看着她虔诚地求天,稍微缓和了一些。穆姥道:“西皇,毕竟是芊玥公主的孩子,能活着实属不易,随她去吧。”   “芊玥没有孩子,即便有,我在三百年前也处置了。”   穆姥跪倒在桑谷面前道:“那日奉西皇的命令,暗中处置这孩子,谁知她造化非常,虽身死但魂未灭,误入阳华山的水晶宫。现在以这副皮囊存于世间,也算是上天显灵了。公主已死,总不至于不给她留后吧。”   “该死的不死,该活的不活。”   穆姥想着西皇狂扣头道:“西皇,绕了那孩子吧。她毕竟是公主的孩子。”   “她也是晟和的孩子,孽障不可留。”说完拂袖而去。   当笈泽来到时,发现她正率一众人扣头,扣得不亦乐乎。虽有些担心她的身体,但现在如此虔诚的她总比盛气凌人的好些。笈泽去看了西江越,寻思救治它的办法。若不是偃修强行为他续命,怕是早已魂飞魄散。笈泽打断了强行运功的偃修,道:“师兄,别多废力气了。”   偃修看着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救救他!”   “油尽灯枯,徒劳无益。”   偃修第一次跪倒在他面前道:“是为兄执念太深,我从没有求过你什么?只要你这次救他,我以后再也不会找南山凌的麻烦。“   笈泽扶起了偃修道:“师兄,若不是滕六也来深海修行,我还不知她会遭到你们的围攻。你为何执念于她的生死。”   “因为她的存在,是我的耻辱。”   “什么?”   偃修缓缓道来:“当年我还是北国的大皇子。因父之命,要娶西国大公主芊玥为妻。我本反对这场政治联姻。奈何当我见到她第一面时,眼睛便再也不能从她的身上移开。那是我第一次感谢我的身份,第一次感谢父皇的命令。我原以为事情会一直幸福地发展。奈何晟和横刀夺爱。我在昆吾山败给了他,妻被他夺了,国被枭阳窃了。心灰意冷的我改投师父门下。你念我比你虚长几岁,不惜降贵让我当了你的师兄。出师后,我寻了她数年,再次见到时,却眼睁睁地看她抹了脖子。西皇说她不堪其辱,自裁了,临死前掐死了她的孩子。”   “掐死了自己的孩子?”笈泽不可置信地问。   “不错,她冰清玉洁,是不会给晟和那种人留后的。”偃修接着说:“前些天西皇找到我,说横空出现了会用绯云流火的南山凌,示晟和为亲父。绯云流火世代相传,只传皇者。若不是晟和的亲女,他是不会传授给他的。难道不是他三百年前偷了你做给玉儿师妹的玄冰,借此给他女儿还魂吗?若不是他,谁还有这种本事?”   “师兄!”笈泽不信晟和会是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可偃修既有夺妻之恨,又有灭国之仇,对晟和有误解也实属正常。   笈泽没有继续说下去,看了看西江越,只道:“保他七天性命,七天后我回来,成败在此一举。”   笈泽看到仍在扣头不已的南山凌道:“你就是头磕破了,估计也无济于事。什么时候变得信天由命了。”   南山凌看他横在他的面前,推了推他,继续扣头道:“不用你管,他救了我的命,总得做些什么?”   “若真想做些什么?便和我一起去北地,寻九曲回魂珠吧。”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穆姥怅然若失,道:“孩子,当年我也是迫不得已。”    ☆、极北之地历险   笈泽带着南山凌去了极北之地,见她一路都在担心西江越。她留了只五彩文鸟在西江越那,每次都看着它有没有来报信,每次都是失望备极。虽然南山凌在忧心的同时,也会回忆起为何在西皇山上身体会感觉到种种不适,像是被人狠狠地掐住了脖子,疼痛得快要窒息般。她费力思索着其中的因果。   突然,笈泽打断了她的思绪,道:“凌儿,你介意那天我没有及时赶到救你吗?”   她看了他一眼,道:“不介意,神尊没有义务。何况”   “何况什么?”   “何况你我也不算很熟。”   笈泽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嘟囔道:“真是个狠心的丫头,不计我对你的再造之恩了吗?”暗想道:“果真还是去得太晚了。”   南山凌认真的时候很少讲话,尽管如此,笈泽还是不停地抻着话茬。一会道:“凌儿,你可知你娘亲是谁?”一会又道:“你这三百年在哪生活的?”   南山凌转过头,道:“你若想救人,便用心救。若在这游山玩水,闲话家常,我可没时间理你。你若不想救,便告诉我从哪取到九曲回魂珠,我便自己去取,不劳您费心劳力。”   “我不过是好奇,不想回答就算了。”笈泽见她如此疾言令色,便没有继续追问。   南山凌意识到自己可能又乱发脾气了,想他堂堂一个神尊,九州之间谁都卖他个面子,自己也被他三番两次地救过几次。刚才话说得着实有些伤人了。不过,尽管如此,傲娇的她也没有打算道歉,或者说不知如何开口。她想得入神,并没有留意什么时候走到了冰面上,突然脚底一打滑,险些栽倒,幸好被他即使扶住。笈泽道:“小心,过了冰湖,前面就是魔族的地界了。”   “多谢!”南山凌的感谢之语说得笈泽时措不及防,一时竟愣住了。她被他看得有些尴尬,拨掉他的手,自行向前走着。越走越觉得方才洁白如洗的冰面上越来越红,由鲜红变为深红,再到暗红。当她抬头一看,发现正上方的山上有一大片血枫林,散发着腾腾的杀气。她不由得后背发凉,道:“这是魔界?”   “不错,一举灭了他们还是有些难度的,所以这次切忌打草惊蛇,要智取。”   “糟了!”   “什么?”笈泽问道。   “我之前让姈歌来找雪神滕六,不知他们有没有难为她。”她不确定姈歌有没有来到这里。早知魔界肃杀之气如此浓重,自己千不该万不该让她以身犯险的。她越想越急,恨不得马上冲上山去翻个底朝天,幸好被笈泽一把拦住。他紧张又严肃的眼神告诉她不可轻举妄动。   南山凌才知道笈泽还有一门厉害的法术,就是能将自己附和在各类事物上,化成风、化成雨,化成水露皆可,凭其法力蒙骗这些虾兵蟹将还是绰绰有余的,他一路扶摇直上,直接飞去了宫邸所在枫林宫。他近乎“大发慈悲”般将南山凌锁在山脚避风处,除棵棵鲜血欲滴的枫林陪伴外,连一个巡逻兵都没见到。她开始怀疑笈泽带她过来的目的是什么?是显示他法力超群吗?是故意把她丢在这里泄愤?还是因为嫌她是个累赘?不得不说笈泽的术定法比她先前使用的确实高出许多,她被束缚得动弹不得,除气急败坏外别无他法。   只身前往枫林宫的笈泽,一心只想快点找到九曲还魂珠,好带她速速离去。想来这魔族之地,他也有数千年没来了。如今观之,委实有些物是人非之感。但见枫林宫上下张灯结彩,这是要有喜事?他还未进殿时,只听摇铃震动,突现一玄衣女子立于他前。那女子鹤发童颜,额间一朵耀目的黑色莲花,嘴点一抹绛朱唇。她邪魅一笑,缓缓道:“余在此已恭候神尊大驾多时了。”   笈泽现出了真身,“瑶莲鬼母?”想来他数日前还封了她和其子柒染林君去子桐山拔锟铻剑的路,那时的她并不见满头银发。如今像是练了什么邪门歪功,周身都袭着浓浓的黑气。   “神尊莫不是想凭一己之力,就轻易索了那九曲还魂珠吧?”   “既已知我来意,便别做纠缠了,将九曲还魂珠给我,免你枫林宫的灭顶之灾。”   瑶莲鬼母大笑,道:“你也太自傲了,即便是兄长不在,我这魔界岂是你想灭就能灭得了的!”   “枭阳在又如何?普天之下谁还能拦得住我?”   “神尊未免有些自大了,这次我便叫你有来无回!以报前日困我魔族大军之仇。”瑶莲鬼母拿出一个黑色莲台,那黑色莲台在空中越变越大,蹦出数百妖形。笈泽本欲拿画影一剑劈死他们。奈何当他定睛一看时妖形虽形态各异,但其容貌与已故师妹玉念卿无异。笈泽每每举起的剑,都被妖形一口口叫着的“师兄”阻止。他明明知道她们是幻想,可他仍然下不去手去结果了她们。往事种种,皆现于他的眼前。有昔日一同陪他练剑的“师妹”;一起在菩提树下饮茶的 “师妹”;帮她打理生活起居的师妹,惨死在枭阳剑下的“师妹”。明知往事不可追,可他还是深深地沉浸于其中,渐渐地丢掉了画影剑。突然“师妹”们一剑又一剑刺向了他,弄得他血浸罗衫,千疮百孔。   瑶莲鬼母很是得意,自己利用心魔成功将笈泽困住,她站在幻境之外,道:“神尊好好和师妹重逢吧,我去见见那个野孩子。”   瑶莲鬼母来到藏匿南山凌的地点,她恶狠狠地盯着这个被笈泽的术定法困住的小丫头道: “你就是晟和的女儿?”   南山凌斜了她一眼,道:“你又是哪家的老妖婆?”   瑶莲鬼母嘴边挒出一抹笑,欲掐住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的脖子,但却被笈泽方才所设的仙障弹回。   南山凌见笈泽所设的仙障似是越来越薄,而术定法也变得飘忽不定。“难道是笈泽有难?”   瑶莲鬼母道:“看来他也坚持不了太久了,待他命毙之时,我便也解决了你!”   “老妖婆,就凭你这点法术,还想奈他如何?少在这里自说自话了。”   瑶莲鬼母笑道:“我是不可以,可她师妹可以!就算他是九州至尊,终也逃不过情这一关。”   南山凌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暗想道“师妹?什么师妹?他师妹不是已经死去了吗?”她趁瑶莲鬼母得意不备,猛然冲出仙障,向枫林宫方向飞去。瑶莲鬼母紧追其后。   南山凌来到殿门前,看到笈泽满身是血,被数百个“自己”一剑一剑地伤着。不,不是自己,应是妖形幻化的他的“师妹”。正当她沉思之时,一黑云强压而来,她本能一挡,黑云被弹出数里,化作瑶莲鬼母,她不禁吐出一口血来,道:“你竟用锟铻剑伤我?”   南山凌无暇理会她,她看到妖形全部是出自正上方悬着的黑色莲台,便想把它打碎。奈何那黑色莲台躲了锟铻剑,迸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和满身伤痕的笈泽吸了进去。    ☆、枫林宫姈歌大婚      那日姈歌领了南山凌的命令,便赶来极北之地找滕六,哪知滕六请得还算轻巧,回程却被柒染林君给捉了。起先他还算对她以礼相待,即便是瑶莲鬼母待她也还算客气。哪知有天他们像是得了什么消息,突然把她锁在了枫林宫,她几日不得出,也不知子桐山一战如何了?南山凌可有大碍?突然,宫门被打开,柒染林君一袭白净的素衣出现在他面前。姈歌看了他一眼,道:“终于肯见我了,我以为你们把我忘了。”   “自家娘子,哪里敢忘?”说着他醉意朦胧,欲摸姈歌的脸颊。   姈歌本能地打掉他的手,道:“放肆!之前还当着我的面和数十妖姬寻欢作乐,如今装什么痴情郎?!”   “之前还不识得你是南国公主。”   “什么意思?”   “若南山凌无后,你便是南皇的顺位继承人。”   姈歌直勾勾地盯着他,道:“你们想利用我,窃国?”   “公主聪慧!”   姈歌一把抓住柒染林君的衣领,道:“凌儿如何了?书信,给她的书信是不是你们早就谋划好的?”   “书信上只写到困住西皇的方法。如此想,还是我帮助了她!”   “那就是说她成功了?”   “成功也失败!”   姈歌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你好好说,少在这里阴阳怪调!”   柒染林君示意姈歌放手,免得他喘不上气来,不便说。然后缓缓道:“她成功解了子桐山之围,还打败了趁人之危的重阙。”   姈歌会心一笑,果然凌儿还是靠得住的,“挫了东西二皇的势,谈何失败?”   “南山凌被现今锁在了十二品灭世黑莲,再也出不来了。”   “什么?”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就听见一个声音道:“好好准备,今晚你我大婚!”随即宫门再此紧闭。   十二品灭世黑莲?早前她还是孩童时,似听国内的老者提起过。传说灭世黑莲为魔祖罗睺所有,后他败于鸿钧老祖,黑莲也不知所踪。如今不知他们是如何寻得的,此物吸尽天地暴戾之气,阴狠非常,所吸进之物,不论仙魔,终化为虚无。凌儿刚刚解了兵围城下之危,现又遭遇如此横祸,该如何是好。   姈歌一心所系南山凌的安危,还未思考到自己正在面临逼婚的窘境。此时的瑶莲鬼母和柒染林君母子正在急锣密鼓地准备着大婚之事。瑶莲鬼母并不像其兄魔君枭阳一样,总是喜欢以实力论天下。或许是受自身实力所限,她喜欢学仙者论事的手法,万事都争出了个理来。而这个“理”就在于姈歌。南山凌现在已自身难保,身死魂灭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南国的正朔自然落在了姜姈歌的头上,此时与她成婚便可以顺理成章地进驻南国。鬼母已广发喜帖于九州,可怜蒙煜还在西方佛祖处,论佛未归;而西皇忙于救活他唯一的孙子,无暇北顾;重阙正值丧家之犬,败北之际,更是没有精力去阻止他们。她原想向南山凌先抛去解子桐山之围的橄榄枝,修缮关系,再伺机而动。谁曾想,事情却发展的如此迅猛,四分的天下眼下就快折了三个君王,自己问鼎九州的时间不会太久了。   她回头看看正在忙着准备婚事的柒染林君,甚是欣慰。想来这个儿子从收养到现在,从未忤逆过他,无论是命他与南山凌联姻,还是现如今让他取姜姈歌,他都从未有过怨言。不仅欣然接受,还处处操劳。瑶莲鬼母此时可谓正是春风得意,尽管许多小国并未买她的帐,未赴婚宴,但她要得只是一个名头,无论天下认不认,她以后也算出师有名了。   他们找了个妖姬冒充姜姈歌,然后像模像样地完成了成亲大礼。直至礼毕,众人散去。柒染林君才来到了枫林宫见到了姈歌。   姈歌看着他一身喜服,甚为眨眼,道:“你娘亲蠢,你也跟着蠢吗?不过是一场闹剧,天下没人会认,我也不会认。”   “不管你认不认,反正她要得只是一个皇嗣。”   姈歌本能地往后退了退,道:“你若敢放肆,我杀了你!”   还未等姈歌动手,便被他压到了床上,动弹不得。他得意地说道:“看来南国公主的法力还真是差得离谱。”   姈歌挣扎不得,道:“把皓月珠还给我?”   “不是你送我的定情之物吗?”   “就算当初我是对你有一丝爱慕,现如今早已荡然无存了。”姈歌再次挣扎未果,被他束了法力,模糊中好像听到了一句“别说话!”   柒染林君静静地躺在她旁边,合衣而寝,并未动她分毫。姈歌一时摸不着头脑,方才还一副泼皮无赖状,现在倒又扮起正人君子了。她被束缚得动也不能动,只好睁着眼睛苦思冥想。想她幼时,伯父告诉他女儿家不必受修炼法术的苦,便给了她皓月珠,皓月珠可以转换时空,瞬间移动,不为任何妖魔鬼怪所束,够她保命的了。若要是受了欺负,也只管先跑回来,至于报仇一事自有南国给她撑腰。再一想到,伯父当年和颜悦色,却又霸道护短的性情,想来伯父若如今还在,谁还敢打南国的主意,自己也不会被魔君欺负。可怜凌儿自幼便失了父亲,若从小在他身边长大,肯定幸福必极,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朝不保夕,总是历经生生死死之事。想她自出了玄清洞,便没过几天安生的日子。如今被困在十二品灭世黑莲里面,生死未卜,这该如何是好。姈歌越想越觉得有些愧对伯父,想他当年也是翻好意,自己却真真的再也没练过什么法术,懈怠至今,如今技不如人,既保不了自己,又救不了南山凌,真是恼怒至极。   突然她灵光一现,皓月珠!对,如果把皓月珠丢进黑莲里,凌儿说不定还能保住一命。可恨她当时一片真心错付,轻易将皓月珠给了柒染林君,如今要再取回来才是。她想起昔日因先师玉念卿真可谓是“美人若兮,顾盼流离”,硬要拜她为师。所幸蒙之不弃,教了她一招半式。其中便有这凭念力取物的法术。虽然她失败了几次,但终于唤回来藏在柒染林君身上的皓月珠。   她靠皓月珠,解除了束在她身上的封印,悄悄来到黑莲前。谁知莲台紧闭,别说是皓月珠了,即便是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正当她踌躇时,突然感到身后有一袭黑影,她正要发声,却被这团黑影裹住。她定睛一看,看到这团黑影正是柒染林君。可他不知中了什么邪,不但悄然收了她的皓月珠,还开始对她动手动脚。她正想极力反抗时,突然发现瑶莲鬼母正双目灼灼地盯着他们。她的满头银发在夜色中显得极为耀眼。   瑶莲鬼母愠道:“有什么事去洞房做,别毁了我的大事!”   柒染林君似是装作迷迷糊糊的样子,回头半睁着眼道:“是!”说着,猴急般带她回到了婚房。   事情发展的太快,姈歌未来得及反应,待她回过神来时,又回到了刚才的房间。她看着方才被他扯坏的衣服,猛然打了他一巴掌道:“□□!”   柒染林君并未生气,而是十分淡定地说道:“老老实实地待在房间里就罢了,非要在长辈面前丢脸。”还未等姈歌说话,他再次靠近,伏在她的耳边道:“你当灭世黑莲是什么?一颗观赏珠能奈它如何?”   “它不是观赏的珠子。”她小声嘟囔道。   “黑莲没有个七七四十九天,是不是再次张开的。你担心也无用,全看他们的造化了?”   “他们?还有谁?”   “笈泽!”   “师伯?他为何也在这里!”   “听说西国皇子西江越危在旦夕,怕是来为他拿九曲还魂珠的。”突然他觉察到门外似有异动,急速将姈歌抱到床上,轻声道:“快睡吧!”   姈歌私心觉得,柒染林君简直是不能在有病了。不过,她一想到如果师伯也在的话,那凌儿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管它是什么灭不灭世的黑莲。自己先应该静一静,想想怎么才能帮助他们。   柒染林君没有说,如果不是笈泽自己困于幻境的话,南山凌也不会为了毁了黑莲,而反遭黑莲所噬。    ☆、黑莲镜像   困于黑莲中的南山凌和笈泽二人,醒来时,发现周围一片漆黑。南山凌看着满身伤痕的笈泽,真是气得不打一出来,道:“神尊确定只因一招败于我父亲吗?”   笈泽似是清醒过来,虚弱地看了她一眼道:“连累你了。”   “说这些无用,想想如何出去吧!”南山凌赫然站起,瞟了他一眼,见他仍血流不止,愤恨地又蹲下帮他包扎伤口,边包扎边不停地说:“你连幻境都辨不出来吗?生生地喜欢当靶子!”她见他没有回话,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不禁使劲地勒了一下他的伤口。他被弄得疼了,忍不住道:“我见西江越受伤时,你百般怜悯,今日我伤重至此,你怎还忍心虐待我。”   “他什么年纪,你什么年纪?真是空活这些许岁月。”她一面训斥着,一面撕扯着衣服为他包扎。她活生生地把他包裹成一个粽子。笈泽抱怨道:“你这样让我如何行动?”   “你自找的!”说着,她自顾向前走着。周边除一片漆黑外,别无其他。南山凌看不见任何事物,却能听见潺潺的流水,呼啸的风声。数千恶鬼想他们袭来,南山凌推了笈泽一把道:“不要动!”自己本想单挑数千恶鬼,忽然发现锟铻剑被遗落在莲台之外了。心里一横,只能肉搏了,正当她要出招之际,只见剑光一闪,笈泽稳坐于前,画影剑却挥来挥去,向是融合了他的意志般,将恶鬼悉数灭掉。南山凌讶于他竟然能将画影剑控制地如此之好,本想讨教几招,但见他一副自鸣得意的样子,便止住了求教之心,冷冷道:“你竟然还有力气,便各走各的吧!”说着自行离去。   突然姈歌横在她的面前,周边的景被逐渐打开,天旋地转。方才的姈歌转眼被数条锁链所缚,而方才的平地变为燃烧着熊熊烈火的沟壑。南山凌被烤的汗流浃背,虽灼热,她不顾烈火,毅然来到姈歌的面前道:“姈歌,你怎么会在这里?”   “快点救救我。”姈歌叫道。   她幻化出一把冰魄剑,奋力地看着铁链。她靠近姈歌,帮她解着手上束着的铁链。姈歌颤巍巍地说道:“快点,我快受不住了。”南山凌靠的愈加近了些。姈歌继续催促道:“快点!姐姐!”   南山凌一怔,旋即腾空而起,正欲姈歌张牙舞爪地扑空在地上。她将冰魄剑一指道:“你是谁?”   方才的姈歌不自觉地变成了血脉喷张的鬼魅,仍说道:“我是你的妹妹啊!”   南山凌携冰魄剑向她袭来,鬼魅顺势又变成姈歌楚楚可怜的模样,然而南山凌并没有停下来,而是一剑将她刺死,道:“姈歌才不会唤我作姐姐!扮也不扮得像点。”   鬼魅消失,不仅铁链,方才的烈火也不见了,四周又恢复成一片寂静。笈泽呢?方才还跟在她身后的笈泽也不见了踪影。忽然她听到似有打斗声,心想,“坏了,莫不是又给人当靶子吧。”便匆匆忙忙来寻他。只见他又被妖形幻化的“玉念卿”团团围住,只不过这次,他紧闭双目,用画影剑逼退了她们。南山凌长舒一口气道:“总算还有些神志。”   带他清退妖魅,南山凌道:“不错嘛,反应够快的。”她转念一想,不对啊,方才的妖形筚路蓝缕,不是玉念卿,分明是映照的自己才对。南山凌越想越气,即便是他对她师妹情深义重,不忍下手,方才自己还救了他,也不至于挥起剑来眼也不眨,这差别也太大了。她拦住笈泽道:“神尊,刚才砍我的时候砍得可顺手?”   他看了她一眼道:“还行!”   她懒得会他,疾步而行,突然好好的平坦地面突然又变成万丈悬崖。她即使止步于前,却被赶来拉住她的笈泽一用力,顺势推进悬崖下。她不知跌落了多久,当她睁开眼时,发现笈泽一手将画影剑插进悬崖中,一手抱着她。她抬头看了一下,只见上不见顶,下不见底,二者就这样悬在了半空中。她怒道:“你推我作甚?”   “手滑!”   她本来还想理论,感到胸口有一阵热流袭来,许是太用力,他的伤口崩开了。南山凌道: “放开我!”   笈泽不为所动。   眼见血流的越来越多。她不想承他的情,没有多说,突然变成一块冰块,滑不溜手,脱开笈泽的手臂,径直而下。笈泽也再难撑住,跌落万丈悬崖。   当南山凌再次醒来时,发现草长莺飞,一片祥和之态。她不知这是哪里,也不知自己为何方才那么有奉献精神,笈泽又是否安然上去了。   南山凌并不知道笈泽也掉落了悬崖,相比于她所见的草长莺飞,笈泽见到的则是白茫茫的一片,除了漫天飘荡的飞雪和满目冰凌外,再无其他。他们像在两个完全不同的平行时空中行走,互不得见。尽管如此,他们却遇到了同一个老者,老者像在同时问他们,自己是掌世之神,能溯过去,能预未来。问他们想参其中哪一种。便掷出一块幻灵镜置于上空。   南山凌选择了过去世,而笈泽则选了未来世。   南山凌的过去世自然应该由其父晟和说起。幻灵镜的第一幕即是晟和意气风发地吊打众仙。想他当年英姿勃发,打遍九州无敌手。南山凌看着拥有辉煌战绩的父亲,不自觉地欣赏起来。往事一幕幕闪过,父亲是如何登上皇位,如何击败枭阳,如何问鼎九州,如何……南山凌定睛一看,镜中出现了一位风姿绰约的仙子,她不就是林萃宫那位躺着的美人吗?那美人唤作芊玥,父亲对其一见倾心。他为她建了一座五方城,五方城利于九州的正中央,受万仙来朝,各国的贡品都集于此。他们过着神仙眷侣般的日子,但是奇怪的是芊玥从来没有在五方城正式露过面。后来芊玥怀孕了,夫妻二人的喜悦之情难以言表。突然一片咸宁的五方城,上空突然黑云压顶,晟和预感到北方魔君枭阳再次叛乱,便将芊玥托给其弟蒙煜照顾,自己只身前往北境。   晟和的离去给了西国大将军雄麒以可趁之机,他帅兵进城,掳走身怀有孕的芊玥。当画面再转时,芊玥已经来到了西皇山。她苦苦哀求西皇桑谷留她腹中的孩子一命。她被桑谷幽禁在了一处偏殿,除了穆姥和一个稚童外,别人都不可随意进入。稚童每天都来找她,看着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稚童唤芊玥作姑姑,而芊玥则称他为越儿。越儿总是和芊玥腹中的孩子说:“等你出生,我带你去看彩云流霞,带你去追逐落日。”   当晟和重回五方城时,发现亲卫兵被杀,芊玥不知所踪。他开始疯了般的审问众人,后发现西皇桑谷派其子桑青合同偃修正在五方城等他!一场大战一触即发。已和枭阳交战数十日的晟和早已疲惫不堪,桑青的落云掌、偃修的菩提拳一掌接一掌、一拳接一拳的向他袭来。南山凌气得紧握双拳。突然一剑光乍现,她正欲看清楚是谁?正在这时笈泽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她一回头看见气喘吁吁的笈泽并未理会,而是转头再次望向幻灵镜,却见晟和已被一柄宝剑刺穿了喉咙。南山凌恨不得跳入镜中,奈何被笈泽所拦。混乱中拨弄了幻灵镜,镜像突然又出现在西皇山。芊玥自刎,腹中胎儿不知所踪。   南山凌深感笈泽是故意为之的,她正欲发作,却见四周崩塌,地面摇晃不已。笈泽将画影剑立于地面上,顷刻呼啸的海浪冰墙向他们袭来。海浪越来越汹涌,终于冲破十二品灭世黑莲的束缚,黑莲炸裂,他们一跃而出。   正在面对黑莲作法的瑶莲鬼母受到反噬,跌倒在地,吐出大口鲜血来。南山凌一把夺了握在鬼母手中的锟铻剑,道:“我父亲的东西也是你能碰的吗?”   瑶莲鬼母哼了一声道,“锟铻剑都是我给他的,如何不能碰!”   南山凌将剑指向瑶莲鬼母道:“我妹妹姈歌可是被你扣了!”   正说时,姈歌觉察到大殿似有异动,赶来正好看见南山凌,她扑向她道:“凌儿,你没事吧?”   南山凌摇了摇头,看姈歌无事,利用皓月珠,顿时消失于枫林宫    ☆、西江越转危为安   姈歌见南山凌独自将她带了出来,并没有理会笈泽。想来不是方才还共患难,如今怎又各奔东西了。姈歌问道:“凌儿,我们不理师伯吗?”   “他本事大着呢?不用我们管。”她不冷不淡地说着。   姈歌预感到她口中的师伯定是惹南山凌生气了,还是因为很严重的事。姈歌也不好继续追问,便转了个话头说道:“凌儿,听说西国太子因为救你受了重伤?”   “嗯,我们此行来找九曲还魂珠。可是?”南山凌想说可是她再也不想看见笈泽,更是不能与他一起找九曲还魂珠了。想来十二品灭世黑莲已毁,估计凭他的本事,取得那九曲还魂珠如探囊取物。   “可是这颗?”姈歌从袖中掏出一颗明珠,眨眼问到。   南山凌靠近看了看,她也没见过九曲还魂珠,不过看这珠子熠熠生辉,“你是如何得来的。”   “柒染林君送给我的!”   “送给你的?他为何要送你珠子?”南山凌转念一想,不禁笑出声来道:“前些天不还说遇到了个薄情郎,怎么,今儿又变成真命天子了。”   姈歌不好意思,讲他们之间的来龙去脉,只道是偶然得的。   救命要紧!南山凌将九曲还魂珠放至西江越的门口,自己则在暗中观察。发现偃修看到此珠时,如获至宝,便已然确定此珠是九曲还魂珠无疑。她在门外偷偷地等了半日,发现西江越独自在卧房时,便进去了。恰巧西江越沉睡,她就在一旁等着他。如幻灵镜显示无错,那芊玥应是自己的娘亲,而唤芊玥姑姑的稚童应该就是西江越。她想起怪不得她每次见西江越时都心生一股莫名的安全感和一种熟识感。西江越似是有所感应,慢慢地睁开双眼,南山凌站在一旁,用右手食指抵住嘴巴,示意他不要说话。他俩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半天没有言语。   西江越的转危为安,让她心口的大石终于落了下来。接下来她就要查清笈泽刻意隐瞒的事实了。她尾随穆姥来到了林萃宫。穆姥和颜悦色地给她看起了茶。她还了一个礼,道:“谢穆姥之前救命之恩。”   “是公主自己的造化使然,老朽并未出什么力。”   “我一向不喜欢绕来绕去,就单刀直入了,请问穆姥之前我所见的冰中美人是不是我的娘亲?”南山凌虽然心中此起彼伏,但表面上仍然平静无波。   “是!”   “那她是谁?”   “西国大公主芊玥!”   南山凌虽然有过猜想,但未经落实,如今确定了她的身份,问道:“既如此,西皇为何几次欲取我的性命,她又为何会死。”   穆姥沉默不语。   南山凌见她似有难言之隐,不好强行逼问穆姥,只道:“我可以去看看她吗?”   穆姥点头应允。   南山凌看着躺在冰棺中的芊玥,仿佛睡梦一般从容自得。她并没有意图触摸她,她的身体触摸什么都是冰凉的。   穆姥虽几次欲言又止,但终是忍住了。南山凌拜别穆姥后,回到了栖霞宫。还未及殿门,就看到在殿外徘徊的姈歌。姈歌向前道:“凌儿,师伯等你多时了。”   南山凌像是点了个头,也像是没反应,她进了栖霞宫,甚至都为看笈泽一眼,更别说是与她说话。姈歌速来知道她的脾气,向笈泽做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退出殿外。   笈泽硬着头皮道:“早知你已经拿到了九曲还魂珠,我便不为难魔界了。”   她没有答话。   “师兄还问我,为何将还魂珠放至殿外。”   她仍没有答话。   “你方才去了哪里?”   她仍没有半点言语。   此举弄得笈泽着实有些尴尬,虽然他之前也领教过她的少言寡语,但是这次她不仅不吐半字,散发的寒气更是让人退避三舍。   她没有理他,而是提笔写下了几个字,笈泽一狠心,将脸皮一搁,再次过来道:“写什么?”   南山凌仍未说话,而是来到了笈泽的画影剑之处。   笈泽正在看着她方才写的字,除几遍“芊玥”外,再无其他。他从镜中看到她正在将左手握住画影剑。画影剑是先前颛顼帝所有,威力非常。即便她是北极玄冰,也被伤得流血不止。可她仍然一声不吭,狠狠地攥着画影剑。笈泽假装没有看见,待她用仙法消了画影剑上的血迹,方转过头来说:“阳华山上还有事,我过几天再来看你!”   南山凌对笈泽的去留并无反应。见他走了,便迅速将血印印在绢帛上,拿赤焰飞羽,暗中飞回了她离开许久的南禺山玄清洞。她转动转经壁,来到了晟和的棺椁前,拿出绢帛比对他脖根处的伤痕。   突然,她听到声响,回头看见笈泽赫然地站在后面。她将拿绢帛的手背于身后,另一只手握住了锟铻剑,讶异道:“你跟踪我?”   笈泽看着她左手的伤还在留着血,血滴答滴答地落在地面上,正欲靠近,便被她举起的锟铻剑威胁道,“别过来!”   “你不信我?”笈泽被她深深地敌意所吓,不禁一怔。   “神尊有做过值得信任的事吗?”她顿了顿又道:“再过来我就杀了你!”   “让我看看你的手!”笈泽这前进的几步,触碰了她的底线,看她一副欲死拼到底的模样,他再也不敢向前了。他退出了玄清洞。   南山凌摊开绢帛上的血印与晟和的伤作比对,发现伤口并非吻合,而后她张开了血肉模糊的左手,发现仍然不吻合。难道是自己想多了吗?他与偃修交过手,觉得以他的法力根本不是父亲的对手。而笈泽则不然,她并不觉得他会弱于父亲,在黑莲中他又阻挠她看幻灵镜。如果他不是杀害父亲的真凶,又会是谁?又能是谁?   南山凌受伤的左手,伤口越扩越大,她没想到画影剑竟然有如此杀伤力。随着血流得越来越多,她的意识逐渐迷糊,昏倒在晟和的棺椁前。   当她再次醒来时,发现已然到了转经壁的另一侧,伤口已经被处理了。处理者正在望着她那几千卷书卷发呆。笈泽见她醒啦,道:“这些书,你悉数看过?”   她没有说话,而是过了一会,缓缓道:“方才的事,对不住了!不过,我有一事不明,你为何要拦我看幻灵镜?”   “幻灵镜乃灭世黑莲所化,做不得准!与其得到假的信息,还不如什么都不知道。”   “即便是假的,也总有些信息,比一无所知要强!”   笈泽没有继续谈论这个话题,而是问道:“你这三百年一直生活在这里吗?”   “嗯!”   “怎么之前不出去看看!”   “我出不去,外面的烈日灼灼,会把我晒化的。况且我也不敢出去,如果父亲回来找不到我的话,就糟了。”她没有继续说下去。过了一会说道:“我不想迁移父亲,南禺山的事可否请你当做什么也没看见。”   “好!”   她起身作揖道:“慢走,不送!”    ☆、南山凌情迷离珠   回到栖霞宫的南山凌,整日闷闷不乐。忽有一日,姈歌携了颗通体透明的珠子拿给她赏玩。南山凌本来没有什么兴趣,但姈歌告诉她此物可以参过去,知将来。她起先不信,但见该珠能言能语,便提起了几分兴趣,道:“那你说姈歌的过去是什么?”   “小彩雀!”珠子回道。   南山凌有了几分笑意,道:“这些都知道,说些我不知道的。”   “她前几日在枫林宫与柒染林君拜了堂,行了房!”珠子抑扬顿挫地答道。   南山凌顿时两眼放光,盯着姈歌。姈歌则威胁这颗乱说话的珠子道:“你再乱说,小心我灭了你!”   “什么情况?快说!快说!”南山凌终于有了笑意,饶有趣味地追问道。   姈歌本不想回答,但见她纠缠不休,便道:“是被逼成婚,但拜堂的不是我,我也没有行房!”   “她说得是真是假?”南山凌问向珠子。   它傲娇地答道:“我还小,有些事情不清楚。”   南山凌听到后哈哈大笑,姈歌气得发昏,道:“你还小?你在天地混沌时就已经存在了,定海珠!”   “什么定海珠?”姈歌耐心地给她解释道,当时盘古开天辟地后,四海激荡不惜,鸿钧老祖在混沌中择选了二十四颗虚空弥沫,化成定海神珠,威慑四方。它即是其中之一。   “我不叫定海珠,我叫离珠!”   “离珠?你从哪里而来?”   “我是卿羽流仙玉念卿培育的。”   姈歌补充道,这是她师父留给她的遗物。之前它一直在沉睡,只当是颗贵重的珠子,但没曾想它竟然有了生息,成为了生灵。便拿过来让她看看。   南山凌并没有介意从她出洞到现在,变一直环绕在她耳旁的名字——玉念卿,而是一颗心全铺在离珠身上。她真心觉得离珠很可爱,插科打诨样样都会。她有时不爱讲话的毛病,似乎被离珠顷刻治好,反而是离珠有时为了躲避难缠的南山凌,是水里也藏,土里也藏。但可惜每次都被她找回。有了离珠的她,性格变得开朗许多。   一日,南山凌向它问道:“离珠,你既博古通今,我有一事想要问你。你可知偃修为何也要取我性命?”   离珠像是终于接收到了一个问到点子上的问题,开始一本正经地答道:“你可知西国的大公主芊玥是和他有婚约的。”   “不知道!”南山凌一脸淡定。   “西国的大公主刚即满月便被许配给了偃修。偃修一见倾心,甚为爱之。也难怪,你母亲当年为仙界第一美人,追求者络绎不绝。可自古美女配英雄。若论男子气概,我真心觉得还是你父亲更胜一筹。你父亲不仅得了美人的心,还抢了美人的人。他们在五方城双宿双栖,可偃修气不过,他约你父亲去昆吾山斗法,可惜技不如人,若不是笈泽恰巧路过,救了他,恐怕早已魂丧锟铻剑下。他在败北后,投了禺疆的门下。可怜他丢了夫人,又赔了国。”   “什么叫赔了国?”   “他原是北国大皇子赢修,当年为了和你父亲一较高下,倾举国之力争之,奈何仍然技不如人。北国数千年基业,也被魔君枭阳趁势抢了去,如今变为魔界的附属之地,你说他恨不恨?”   “恨又如何?还不是因为他实力弱!”   离珠越说越亢奋道:“看!你和你父亲的秉性真是如出一辙。当年你父亲也不以为意,自己九州来贺,美人在怀的,当然不会在乎一个败北之人!可怜他一夜之间失去所有,上无言对先皇,下愧对于后嗣,还要遭受天下人的耻笑!他又怎会甘心?”   “所以他设计害了我父亲?”   “这我就不清楚了!玉念卿仙子仙逝,我便也沉睡了。如今方醒。有些事情自然是不清楚的。”   “那你可知我娘亲为何会死?”   “这我也不清楚,鞭长莫及。”   “哼!什么嘛?哪里博古通今,明明就是骗吃骗喝的!”   离珠一听,顿时暴跳如雷。圆滚滚的身子在地上蹦来蹦去道:“什么骗吃骗喝,我也是有知识盲点的嘛!”   “哼!”南山凌仍未理会。   “我给你讲些笈泽和玉念卿的事!”   “没兴趣!”   “我偏要说!”离珠见她也没有反应,只当是听着了,便开始讲到:“很久很久以前,海神禺疆收了一对童男童女……”离珠说得口干舌燥,推了推南山凌,发现,她所说的没兴趣原来是真的,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竟然睡着了。   离珠自己蹦到窗台上发呆,想来自己也算是有些身份的,却被笈泽暗中送来哄小孩子开心,想想真是火大啊。笈泽明令禁止告诉它,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真是一点发挥的空间都不给它,没有自主权的人生好痛苦。   南山凌自从有了离珠,很少下栖霞宫,日日与他同吃同寝,虽然离珠屡次警告她说,它毕竟是个男人,拜托她注意些影响。但南山凌仍不为所动。   离珠只好盼望着笈泽哪天良心发现,能把它接回去。直到它有一天看到了旻慈。旻慈是申屠羽的妹妹,被蒙煜派来照顾南山凌。南山凌似是快忘了不周负子山一事,没及多问就把旻慈留下了。离珠看着她一副乖巧可人的模样,顿时感觉春心荡漾。比起南山凌的胡乱硬来、“残暴无常”,旻慈温柔可人多了。所以一般南山凌折磨它时,它都会躲在旻慈那里。   与旻慈一同回来的还有蒙煜和申屠羽。据申屠羽所述,那日他趁乱携其妹便离开了不周负子山。至于滕旭真被灭国一事,他确定是西皇搞得鬼,只是沿路一直受到西皇派去的人追杀,迟迟不能回国说出实情,致使子桐山一战南皇受伤,自己真是万死不能辞其咎。蒙煜素来看中他,不顾姈歌的反对,仍然将他留在了南国的要职上。姈歌总有种这一切都是他谋划的感觉,她去说与南山凌听,发现她根本不感兴趣,去说与父亲听,又总是被误解她对申屠羽存有偏见。姈歌很生气,他们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便再次离家出走了。致使她出走的另一个原因是她还是对柒染林君有些念念不忘,她总觉得柒染林君肯定有些事情瞒着她,而他本人也并非纨绔子弟那么简单。姈歌想起当时玉念卿交她凭念力取物时,意味深长地说道:“取得了物,取不了人心。”可若是想取到真心,并肯定又受到一番磨难的。尽管如此,她也无所畏惧。   南山凌当日在子桐山受得伤,怕是要恢复一些时日。在她休养的日子,蒙煜告诉她,重阙正在积极地准备反扑。百足之虫死而尚且不僵,重阙霸道惯了,不是轻易就能垮的。而西国因为重伤西江越一事,桑谷似乎不再想忍辱负重了,抓紧时间整顿军备,欲奋力一搏。   有些穷途末路的重阙,剑走偏锋,他怕多年不合的西南两国突然联合起来,吞并东国,为自保,他不惜踏入魔界,欲联合魔界与西南两国血拼。重阙此举,颇有些自杀式袭击的意思,一些坚持仙魔殊途的老臣,逐渐与他离心离德。重阙的妹妹玉黛是笈泽的大徒弟,他原想让其妹帮助他劝动笈泽,可惜笈泽以神尊的身份,不好插手仙界的事物,拿坚决不加入各国的战争为由推辞了。毕竟是同胞兄妹,担心重阙安危的玉黛拜别了笈泽,走下了阳华山。笈泽顾念她心系一母同胞之情,也未加以阻拦。    ☆、凌越冰蝶谷求援   鲜少过问政事的南山凌,一日飞下栖霞宫,找到蒙煜说:“叔父,我想联合西国灭了东方重阙!”   “西皇桑谷不可信!”   “我知道他不可信,我信的是西江越!”南山凌信誓旦旦地说道。   蒙煜深知重阙的危险性,听闻他已然联合了魔族,这种情况下,如果再不伺机而动,岂不是坐等被灭。可是西皇桑谷老奸巨猾,自己吃过他的亏,便怕南山凌也遭遇算计。   南山凌还是说服了蒙煜联盟,比起隔岸观火,还是主动出击胜算大些。南山凌的联盟条件赫然写道,西国的实际领导者要是西江越,否则一概不谈联盟之事。虽然桑谷很生气南山凌谈判的口吻,但兵败子桐山的他再无颜面统领三军,便顺势将军权交与了西江越。   蛰伏数百年的重阙终于到了,胜则一统天下,败则身形俱灭的地步。为求一胜,他不惜甘受离魂蛊之苦,将九龙真身质押给魔族,以换得至尊宝剑——蚩尤剑。蚩尤剑为上古魔神蚩尤的法器,能招风唤雨,威力无穷。因上代魔君枭阳惨败,魔族再也无人能拔起蚩尤剑。三百年来它一直被放在枫林宫妥善保管。因此剑煞气极重,所用者稍有不慎,便会被吞了灵魂,永世不可超生,因此大小神仙无人敢碰。重阙如此铤而走险,不但为自身埋下隐忧,也给天下人制造了一场浩劫。   为抵抗蚩尤剑,西江越在偃修的授意下来到了冰蝶谷,求见黄帝后裔、冰蝶谷谷主姬银河,希望她能告知攻破蚩尤剑的法子。他出师未捷,还未及见到姬银河,就被她的两个侍女黎春水和宋秋云挡在了谷口。而此时的谷主银河正在与笈泽对座饮茶。她一袭梅花点缀的白衣配着雪净的皮肤更显清冷,她斜了笈泽一眼道:“自小镜河一别,你我多年未见,怎么今日得空来我这讨茶吃。”   “近来思你思得紧,便来过来瞧瞧!”笈泽坐得很是随意,答话时也未抬头,而是看着杯中漂浮的茶叶。   “少在这油腔滑调了,如今除了玉念卿,还有什么人、什么事能拨动你的心弦。说吧,有什么未解之事,能让你如此心神不宁?”   笈泽抬眼道:“玉黛离家出走了!”   银河一笑,道:“你那小徒弟什么时候在你心中的分量变得那么重了。我还以为你收她只是想给自己找个厨娘呢。”   笈泽见她不信,又补了一句道:“九州即将大乱!”   “又变得忧心苍生了,你若想管,还在阳华山避什么世?”姬银河见他也未说实话,说罢便欲拂袖而去。正待站起时,发现他往前凑了凑道:“若姐姐有朝一日,遇到和晟和长得一样的人,作何感想?”   “在神而不在形!若是性情千差万别,纵使长得相同又如何!”她淡然回道。   “虽如此,奈何控制不了本心!”笈泽不知怎样向她表述清楚这个困扰他多日的问题。对于南山凌,除了她用得玄冰之躯出自他手外,本无再多牵扯。可是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总能引起他的在意。他留意的越多,越觉得不应该对不起他那香消云陨的师妹。初见南山凌时惊叹于她的容貌,再见时愤恨她的胡闹,一次次的接触加深了一次次的顾影垂怜。在十二品黑莲中他阻挠她得知真相之事,怕是让南山凌深深地记恨和怀疑上了,不管他怎么遮掩,也洗不清嫌疑。他原想趁此机会,拉开距离,形同陌路,可真应了那句剪不断、理还乱,越想割舍,却越是情深。玉黛出走也好,九州异动也好,早已进不去他那翻江倒海的内心。   银河看着欲言又止,神情恍惚的笈泽道:“怎么,要移情别恋了吗?”   “怎么可能?她一个小辈!”   银河含笑,起身道:“一个小辈?算了,你自己的情绪自己梳理。有人叩谷,我得去瞧瞧!”   “让秋云、春水去打发好了!”   “是啊,我原本是这么打算的。不过现在看来,唯恐伤了你的小情人,还是亲自去看看吧!”她刚走出几步,又往回踱了两步,右手一挥,取出个幻灵镜来,道:“不急,还是先测测他们吧!”   姬银河口中的他们,除了方才在谷口的西江越,还有就是姗姗来迟的南山凌。她一改往日一袭白衣,手持红伞的装束,而是穿了一身淡紫色的袍子,很是柔和。她头悬锟铻剑,虽然腾腾的剑气和她婉约的衣着很是不配。西江越很是惊奇道:“你怎么来了?”   “想你那师父也没教你什么本事,怕你过不了关喽!”   “南山凌!”他嗔怒道,转而说:“你且退下,我自有办法进谷。”西江越听穆姥说,南山凌打得重阙一败涂地,想来定是自损不少。如今还是别让她出手为妙!他苦口婆心地对二位仙子道:“求仙子通禀银河仙子,桑越以九州安危相求。”   哪知秋云、春水半点情面也不讲,仍似傲雪冰霜道:“千百年的规矩,冰蝶谷禁止携利器入殿!”   还未等西江越答话,南山凌率先说道:“什么利器?”然后斜了西江越一眼,说:“爪子吗?”   西江越觉得她就是故意来添乱的,示意她不要再讲话,又见秋云、春水并无半点松动,便执剑道:“既然二位仙子执意阻拦,别怪晚生冒犯了!”说着,飞剑而去。   南山凌果真没有插手,而是蜷在一旁,慢慢打着瞌睡!西江越的剑又疾又猛,招招凌厉,全然不像偃修的剑法,看来他必是师从多人。她看了一会,料定他的胜利只是时间问题,便放心地睡了过去。   突然一道寒光一过,南山凌本能闪躲,寒光霎时劈断了谷口的巨型冰石。春水怒道:“姑娘睡得好生安稳!”   以南山凌那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性子,今天倒是没有及时还招回去,而是云淡风轻地说道:“眼瞧着都快招架不住了,还敢找我麻烦!”   春水不知被什么点燃了怒火,一招一招地向她袭来。她将锟铻剑放在一旁,只身应对攻击,只防不攻。春水看她懈怠的样子,更是来气,招式越发狠辣。南山凌只好向谷深之处逃去。冰蝶谷三面环着冰山,浓密的树木破冰而出,满目皆是绿色,蝴蝶成群飞过,美不胜收。不用绯云流火的南山凌,无异于自断双臂,又在打斗过程中,太过不上心,被春水一剑击落在地上,许是先前耗损过度,她竟吐出大口鲜血来。   春水拿剑抵住她的脖子道:“还是不亮剑吗?还是希望等你师兄来救你?”   “什么师兄?我无门无派,更没有什么师兄?”   春水被气得倒吸了一口气道:“我最看不得你这装柔弱的性子。”说着剑上燃起了熊熊烈火直向她心脏插去,幸好被西江越拦下。春水这才反应过来,因为自己的任性,擅自脱离四阵法,致使秋云落败,自己也一招不慎,被西江越的剑气所伤。对比打败秋云后,西江越作承认状的揖礼,面对春水的败北,他有种想灭了她的冲动。南山凌拦住了他,虚弱说道:“我们是来寻仙问法的,算了!”   西江越取了春水身上的半块门符,与从秋云身上取得的拼在一起,打开了冰蝶谷的殿门,直接走进了千层冰殿。他扶着她跨过殿门,旋即殿门关闭。殿内除了高不见顶的冰梯外,空无一物。西江越知道,只有一步一步走上去,怕是到了冰巅尽头,方可以看到姬银河。他看着虚弱的南山凌,扶她坐在冰梯之上,道:“身体都虚弱成这样了,还跟过来干什么?”   “总有用到我的时候,有一关你解不了。”她虚弱地半微着眼睛,道:“我走不动了,你得背我。”   “好!”   当秋云、春水回来像姬银河复命时,正好看到一旁的笈泽。银河注意到,自南山凌受伤起,他紧握的拳头就再也没有松开。春水向前唤了一句,“公子!”他一言未语,甚至都没有看向她,便离开了殿门。姬银河未加阻拦,而是看向春水道:“教你多少次了,还是控制不住情绪。你们的情债,跟晟和的女儿有什么关系!”   “我以为,她是……”春水大惊,颤颤地说道。   “以为什么?玉念卿已经故去多年,你又何必怀恨在心!”   “我……只是若不是玉念卿,公子又为何嗔怒。”   春水的这一句话,点醒了姬银河。“是啊,若不是她,他又为何反应如此过激?”   背着南山凌的西江越不知爬了多少层冰阶,也忘了从哪级冰阶起,就有这只冰蝶一路相伴。终于西江越登上了台阶,看到了红彤彤的四个大字——无极法洞。当他们走进洞口时发现满洞皆是佛造像,突然佛像似摆出某种阵法般来回移动,像极了阳华山上笈泽设下的树障。可与树障相比,万佛阵的阵法则比其纷繁复杂许多,并发出嗡嗡地念佛声,扰的他们心神不宁。南山凌最恨五行八卦的繁杂和喋喋不休的话语,只觉怒气冲冠,而西江越则化成雪豹模样,来回跳跃,试探阵法。突然他发现一个佛像嘴中似含了一颗通体透白的明珠,直觉告诉他,取出明珠则有胜算。他开始来回进攻与防守,正待他想从移动的佛像中取得明珠时,却发现明珠向长在嘴中般,纹丝未动。而后他又见有的佛像口含明珠。西江越开始感觉到他的移动似向被人牵动般,待他跳向上空时,发现方才移动的轨迹,像是被朱砂浸红般,赫然写了一个“凶”字。他大呼一句不好,却见万箭齐发,直朝南山凌射去。幸好他眼疾手快,将南山凌抱至上空,也幸好箭头只是横射。可还未及二人将气喘足,阵盘再次星移斗转,换成一个“煞”字,瞬间有熊熊烈火向上空喷来。眼见他们无处躲闪,方才一路相随的冰蝶突然化出一个仙障,将他们包裹起来,而自己则被焚于他们面前。不知是否是那冰蝶作法,使得佛像暂时停止了移动。   南山凌让西江越继续抱着她悬在半空,她则定睛看着万佛阵,越看越觉得果真与玄清洞转经壁上有许多相似之处。自她第一次被晟和带到玄清洞时,就见晟和洋洋洒洒地在转经壁上写上许多奇怪的文字,告诉她读熟后有利于身体康泰。她觉得甚为无趣,晟和便在最深处圈了一块,刻了一个佛像,告诉她,“万佛朝宗,宗之大者,主万物。”于是她托西江越打掉最深处的那尊大佛,但阵法不但没破,反而又被激活,重新移来移去,赫然写道“归!”南山凌不知这个“归”字是让他们迷途知返,还是送归西天。她来不及理会,绞尽脑汁思索着,到底哪里不对。突然她对他说道:“打洞口!”洞口空无一物,西江越不知她此举何意,但唯有相信了。他开始疯狂地攻击洞口,虽然极为不情愿,但也接了南山凌递来的锟铻剑。锟铻剑在西江越的运用下甚为得法。洞口开始逐渐紧缩,横空出现一尊大佛。西江越本欲动手,被她拦住道:“无极亦无象!”突然她附在锟铻剑里,嘱咐西江越道:“冲进正前方的口含之珠!”西江越一抬眼,果真看见大佛正对的佛像嘴中含有一个明珠,极速穿越而去,离开了无极法洞。    ☆、前世怨   当南山凌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翠绿色的床上,满屋的绿植和四壁的冰墙,既不相称,又有些相得益彰。她看见一白衣女子正摆弄着花草,见她醒来,便转头微笑道:“醒了?”   南山凌嗯了一声,看着这位仙姿不凡的仙者,道:“阁下可是冰蝶谷主银河仙子?”   她含笑默认。   南山凌四下寻望,而后挣扎坐起,道:“仙者可知我朋友如何了?”   “他就在隔壁,秋云在照顾他!”姬银河拦住了正欲下床的她,道:“你还是好生休养吧,你伤得比他重!”而后接着说道:“适才婢女糊涂,误伤了你,还请不要在意。”   “无妨,是我先前造下的业果,此伤和仙婢没有什么过多关系。”南山凌仍然很是虚弱。   “不过你为何都快被打死,也不用绯云流火。”银河问道。   “我父亲不允许!”   “不允许什么?”   “不允许伤冰蝶谷一草一木。”   听她如此说,姬银河不免身体一怔。而后又听南山凌继续说道:“不过我也没力气使用了。”   银河一笑,并未言语,可笑得却有些悲凉。久而,她道:“你也是来求我破解蚩尤剑的方法?”   “正是!”   “也是为天下苍生而求?”   “非也!为我自己而求,为报私仇!”   银河大笑道:“你千里迢迢而来,历经生死,便是为雪了你和重阙的私仇吗?如此观之,你这个南皇可要比西国的太子差远了。你可知他一句话便是求我破剑之法,而后才问的你的死活。”   “他既心系苍生,也是应该的!”   姬银河倒是听说过南国新皇有仇必报的传闻,可今日一见,并非锱铢必较之人,倒是有些“通情达理”。她也并非坊间传闻的那般不可一世,而是个神情有些幽怨,病人膏肓的小女孩。她继续问道:“你是如何能够破解万佛阵的。千万年来,破解此阵法者不超十人!”   “托我父亲的福。我成长的地方有块和这相似的转经壁。他应该是把解法都刻在了壁上。”   “应该?也就是说你并未完全明白?”   “殿内的云梯应该是向下而行,而并非向上走的吧?也就说现在是地底深层,而非云巅之上。所以我先前弄错了方位。”   “如何得知的。”   “谷底的冰山并没有冰梯那般高,还有若想冰壁坚固,冰殿无虞,一定是在地底之下,免受阳光灼晒。”   银河笑道:“看来很懂嘛!都是你父亲教你的吗?”   “这倒不是!”南山凌抬起头,直勾勾看着她道:“有个问题想请教仙者。”   “请说!”   “这么多年待在这里不冷吗?我也曾远离阳光雨露、春雨秋风。”   南山凌此话直击她的内心。这千年的孤冷更与谁人说?姬银河转身,缓缓道:“你先好好休养吧,破剑的事,怕是让你们白跑一趟了。”   “我就很冷!”姬银河听她如是说,不免停住了脚步。南山凌继续说道:“我一直住在玄清洞,孤冷了三百年。虽然偶有姈歌陪伴,但我明白,我于姈歌来讲,只是她在意的其中一人而已。她有父亲、有师父、有玩伴,也有喜欢的人,而我什么都没有。于是我想走出去是不是也能和她一样,交到很多朋友。所以我离开了玄清洞,遇上了西江越。他是我第一个朋友,第一个对我无所图的人。我很开心,但是后来明白除了他之外,所有外人都想要我性命!道貌岸然的桑谷、虎视眈眈的偃修、心狠手辣的重阙还有妖妇瑶莲鬼母。他们一个个张牙舞爪,明枪暗箭,此起彼伏。”   “为何同我说这些?”姬银河平静地问到,看不出眼中的一丝波澜。   “离珠让我来冰蝶谷找你,说你会看在前世恩怨的份上,助我一臂之力。”   “你想如何助?”   “因身体所限,我怕是再也用不了锟铻剑了。所以我求得并非破剑之法,而是御剑之法。我要夺了蚩尤剑,号令天下!”   姬银河大惊,仿佛刚才被她判定婉约的小女孩,现在却变得野心勃勃。她吸了一口气道:“蚩尤剑极为凶邪,控制不好会遭到反噬。你小小年纪,既也看不破权力?”   “我并非看中权力,而是号令天下,查询杀害我父亲的真凶!”   “你这又是何苦?”   “亲生父母惨死,不报此仇,枉为人女!”   姬银河看着她笃定的眼神,像极了当年的晟和。她哪里是号令天下,而是与天下为敌。她逼得越紧,天下人就越忌惮她,越想除掉她!告诉她御剑之法,无疑是将她推在悬崖上,稍有不慎,粉骨碎身。她说了句容她想想,便离开了南山凌,怀揣着万千心事,来到了笈泽的房里。   她屏退了春水,瞧了瞧笈泽的伤势道:“不过是误伤了她,没必要对春水如此冷淡。”   “是我之前不忍心,招致她误会太久了。”   银河未接话茬,而是看着满身烧伤痕迹的笈泽道:“想你堂堂一个神尊,闲来无事扮什么火蝴蝶!”   笈泽懒理伤势,笑道:“她如何?”   “不好!”   “哪里不好?”笈泽赶忙问道。   “你先不要着急。她很聪明,破了万佛阵,除旧伤未除外,一切安好。只是……”   “只是什么?”   “戾气太重!”   “她年龄尚小,再大些便什么都看淡了。”   “你不要护着她了。你可知她丝毫不掩饰她想取了蚩尤剑。蚩尤剑能毁天灭地,就为了一己私仇,而至千万生灵于不顾吗?”   “姐姐不用担心,等过些时日,我会亲自□□她的。”   银河叹道:“你来□□?你对她没有责任。”   笈泽笑道:“如何没有责任,是我打造的玄冰骨。”   “你给她玄冰之躯不假,可她有独立的灵魂。她有妹妹、有叔父,也有喜欢的人!”   “谁是她喜欢的人?”笈泽认真地问道。   银河并未正面作答,而是说:“我不想看你刚从一个坑中走出来,又从一个坑中跳进去。形似而神异,你又何苦强求。”   “说来容易,若是能轻易放手,姐姐为何要为晟和守孝三百多年。”   银河好像回复他,他对南山凌的情感,怎比得上她对晟和的挚爱。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转头问道:“你那师侄,如何处理?”   “伤好就让他自行离去吧,不然姐姐还想留着他过冬吗?”   她知道他心情不好,就没同他计较,自行离去了。想来他也真是跌份,竟与小辈计较。他竟然会负气吃醋,还把离珠给了她,可见她在他心中的分量。可是她听了南山凌那么多的心里话,却一句都没有提到她的弟弟笈泽。姬银河突然想到,所谓“前世怨,今生还。”想当年玉念卿对笈泽用情至深,他却不加珍惜,一心只想着与禺疆天神修行,好在父皇面前证明自己。待至伊人一缕芳魂永逝之时,才恍然明白,什么王权、法力都不及一个她。而如今他对南山凌,到底是因为对玉念卿的愧疚还在了她身上,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黑云压城城欲催   想西江越和南山凌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见得银河仙子一面,岂能被三言两语就打发走。奈何得知重阙携蚩尤剑率兵压境,形式十分危急。西江越急不可耐,希望再次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做最后一搏。南山凌虽不看好这种做法,但也随他一起再次找到了银河仙子。相对西江越苦口婆心的劝说,南山凌则站在一旁一声不吭。   清冷寡淡的银河被连番的口语轰炸,弄得有些不耐烦,愠道:“多言无益,二位还是请回吧。”   还未等西江越回话,南山凌率先开口道:“仙者可知道到底是蚩尤剑厉害?还是锟铻剑厉害?”   “自然是蚩尤剑!”后又补了句道“锟铻剑的流火自然挡不过蚩尤剑的血雨腥风。”   “若是如此,为何我父亲能打败当年手持蚩尤剑的枭阳?”   “打过又如何,还不是丢了半条命!”银河故作镇定的说道。   “既有半条命的胜算,仙子为何不愿告知?唇亡齿寒,他若得了天下,你的冰蝶谷还能偏安一隅吗?”   “你说再多也无用,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就是将破剑之法告诉了他!”姬银河显然动了气,胸口开始浮动,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气。   南山凌用尽最后的力气,设了个仙障,将西江越隔在仙障之外,让他听不见她们的对话。而后跪倒在姬银河面前道:“还请仙子成全,我要把他丢掉的那半条命找回来。”   银河大惊,道:“你如何找?”   “如果姈歌从魔族那里得到的消息没有错,重阙用离魂蛊换得了蚩尤剑的片刻使用权。若他能胜,性命尚可无虞,若不能胜,灵魂会被蚩尤剑吞噬,成为剑灵之一,可有错?”   “不错!”   “既然御剑又神魂分离,那破剑是否也要分了三魂七魄。仙子口中说得父亲那半条命,可是指他落在蚩尤剑里的半个灵魂。”   姬银河有种不敢再谈下去的感觉,她的聪明像极了当年的晟和。他也是半套话半分析,换得了攻破蚩尤剑的想法。可是这一去,她就再也没能见到她。她缓缓道:“你父亲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他若在世一定不希望你为了他以身涉险。”   “我也只有他一个父亲。”南山凌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只想问问他,他说会回来找我的话到底作不作数?”   “那你打算如何做?”   “我想请仙子教我离魂之法。我要一边驾驭蚩尤剑,一边进入蚩尤剑中找父亲。”   “胡闹!”银河呵斥道:“就凭你现在的法力,连我身边的侍女都打不过,还想碰如此凶险的蚩尤剑。它里面不知束着多少亡魂,你父亲都没本事出来,你以为你可以?”   “可不可以都要试试。下次能开启蚩尤剑之时,不知何年何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转经壁文也好,无极法洞也好,甚至是翠玉床上的经文,都写得是五星连珠之时,蚩尤剑的法力最强亦最弱。”   “够了!我是断然不会告诉你的!否则他黄泉有知,一定会怪罪我!至于对付重阙的法子,只要拖过了五星连珠的时间,他不战自退。”姬银河破了她的仙障,反手拿出一盏晶莹剔透的冰灯道:“九盏莲冰灯能瞬结万物,只不过时间的长短要靠使用者法力的强弱来决定。你们拿他去应急对付重阙吧。”而后她将莲灯递进南山凌的手里,道:“九盏莲冰灯可以给,但我让你在冰蝶谷陪我三百年!待你修为大长之时,再谈你方才和我说的事。你可答应?”   “好!”   走出冰蝶谷的二人,始终无话。南山凌一路在沉思,而西江越也似在盘算着什么。突然她问道:“我方才转交给你的冰灯呢?”   “我把它放在谷口了。”他淡然回道。   “什么叫放在谷口了?”她大惊,转身就要回去找,却被他一把攥住右手道:“对战重阙的事,我在想办法,若要拿你的自由想换,我是万万不能同意的。别说是三百年,就是三天也不行。”   “可你既没有寻到破剑之法,又不要九盏莲冰灯,难道不在乎你的天下苍生了吗?”她焦急地问道。   “当然在乎!可我也在乎你!”西江越脱口而出的话语,弄得两人十分尴尬。她抽出被他紧握的手,道:“随你便,但我告诉你,若情况危急,我就让我的臣民飞走了!”   “好!”   “往我辛辛苦苦求她,才把冰灯给我们。”   “你真的是只求她九盏莲冰灯吗?”   “当然!”虽然南山凌答得很是痛快,但难免眼神有些闪烁。她接着说道:“天上飞的就是比地上跑的有优势。我会真让他们抛弃你的。我真的会的!”南山凌像是被触动了话匣子,唠叨了一路,而他一直都在回应。“好!”、“嗯!”一直承受着她的喋喋不休。   冰蝶谷中的姬银河一边把玩着九盏莲冰灯,一边对笈泽说:“看来她很讨人喜欢!”   “还可以,就是脾气差些。”笈泽漫不经心地回道。   “没想到权欲熏天的桑谷竟然能□□出一个为了女人,不顾苍生的太子。”   “姐姐,你指什么?”笈泽丢掉手中摆弄的花木,直勾勾地盯着银河道。   “我原为她计,想拿九盏莲冰灯换她在冰蝶谷三百年的清修。哪知他怀疑我想扣留她,把冰灯放在谷口,就离去了。既无相欠,何来相还。不过是好心无人识,有些伤感罢了。”   “你到底没有将破剑之法,告诉他们。”   “我哪里敢!西江越要得可能是天下太平,而南山凌要得只有她父亲而已!”   “此言何意?”   “她怀疑他父亲以魂祭蚩尤剑,异想天开地要看个究竟。”   “什么?”笈泽总觉得南山凌不像是轻易善罢甘休的人,因此有些惴惴不安。但他还是故作镇定地问道:“姐姐认为此战后天下会几分?”   “三分天下!我将破剑之法告知了西皇桑谷。若是真要以魂祭剑,也不能专坑这些雏儿,而放过了那个老匹夫!”说着她狠狠地攥紧了茶杯,道:“若不是我立誓永远不出冰蝶谷,我真想宰了他!”   “这也是南宫前辈的意思?”   “不错,我们倒要看看,他会不会为了他的臣民和孙儿,而甘愿牺牲了他那条老命!”    ☆、三分天下?   离开冰蝶谷的笈泽,先是回到了阳华山,正好碰上他那小徒弟赢祁背着大包、小包的法器又出门。赢祁没想到师父归来,一时慌了神,错将包裹散落在地。见事已败落,他赶忙跪倒在笈泽面前道:“师父恕罪!徒儿知错!”   “不是不准你下山吗?”   “徒儿一向谨遵师父教诲,但我担心师姐有事。故……”   “她能有什么事?重阙窃得的蚩尤剑,她都近不了身。她那些傍身的法力,一般人也伤不了她,只要不过于执念就好了!”   赢祁听他如是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道:“那徒儿就放心了。我害怕她以魂祭剑呢?”   “你说什么?”笈泽震惊地问道。   “师父不知道吗?九州都传遍了。说是只要有人用三魂七魄祭了那蚩尤剑,就可以止干戈,战败重阙。我怕师姐看不惯她哥哥荼毒生灵,以天下为己任,以魂祭剑。所以我……”   笈泽没有听赢祁说完,而是赶去了战场。桑谷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竟然把破剑之法弄得人尽皆知,还到处宣称南帝晟和就是用此招战败的枭阳。但即便得知此法又如何,能破剑之人寥寥无几,他此举分明就是点给南山凌听的。他这是要借刀杀人。而对于南山凌来讲,救出父亲比报仇雪恨要重要多了。她肯定会中了奸计。同样得知事态发展的银河仙子,一反常态地掀翻了案几,她原想为桑谷博一个以身殉天下的美名,让他死得还有些尊严,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厚颜无耻。她怒道:“桑谷,南宫仙尊爱上你这样的人,芊玥有你这样的父亲真是可惜了!”正当她急火攻心,恨不得亲身奔赴战场时,一位满头银发,身着五彩文鸟图案的老者,缓步而来,轻声道:“不要担心,我去看看!”说罢转瞬而逝。   当西江越终于来到东、西、南三国交界处时,发现重阙已整军待发,布好云雷阵,正等一声号令,即杀过来。对比西国太子的及时赶到,南山凌则差了些许意思。她迟迟未现身,南国也迟迟没有动静。大家都在思忖南皇毕竟年轻,不会是没见过大场面,临阵脱逃了吧?或者是故意等着鹬蚌相争,好渔翁得利。南山凌是不是想渔翁得利不清楚,可魔族的瑶莲鬼母则做足了坐山观虎斗的打算。这一战,不论是哪方势力赢了,都是不小的损耗。想他们仙界一直以天下安危为己任,没曾想争权夺利起来也是这般难看。她派柒染林君守在关口,只要有一个仙界逃兵逃出,即杀无赦。   西江越从侍卫兵云濛的口中得知,现在破蚩尤剑的方法已然人尽皆知,可是云濛只告诉了他这个事实,却没有告诉西江越,是他接受西皇桑谷的指派,肆意传播的这条消息。西江越心想,即便众仙知道又如何?如非法力超群,以自身魂灵与蚩尤剑想拼,无异于以卵击石。昔日晟和不也是丢了半条命在里面。西江越心想,“南山凌,你千万不要一时糊涂,以性命   相拼啊!”   战事一触即发,重阙像是一只杀红了眼的野兽般,咆哮道:“杀!”两军打作一团,锣鼓喧天,血染霜林。重阙颐指气使地看着西江越道:“就先拿你祭旗吧!”西江越再也不似先前在惊魂殿那时的模样,他不仅勤加修炼,更是在命悬一线之时,得了祖父桑谷大半生的修为。此时的他,和重阙竟有些不相上下。   等笈泽风风火火地赶来战场时,却发现南山凌还没有动手。她率众静坐在云巅之上,因所处势高,又加上浓云密布,下面的人很难看清他们,只当是天空又多了一大块黑云。她见笈泽到来,并未言语,而是自顾自地把玩着离珠。一旁戎装束身的姈歌很是介意南山凌这傲慢的待客之道。她上前相迎,招呼她那受人敬重的师伯入座。笈泽落座后,并没有自讨没趣地向她搭话。她高高在上地坐着,若不是揉搓离珠的力道突然大了些,使它不禁地叫出声来。旁人还只当这位玩世不恭的南皇睡着了。南山凌缓缓看向笈泽,轻口道:“近来刚闻得一则消息,想和神尊落实一下。”   “落实什么?”笈泽发现她说话的语音语调较之于前大不相同。她看似慵懒的眼神却藏着无尽的杀机。不过几个时辰未见,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或者见了什么人?听了什么话?   “听闻您贵为天神,容留仙界,是被天帝禁止干涉仙界平衡的,是与不是?”   “不错!”   “那便好!”   南山凌的一句“那便好!”让笈泽若有所思,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以她那为了亲人可以不管不顾的猴急性子,能安坐在这这么久,实属不易。莫要说是亲人,就算是为了西江越,她也不至于看着他拼死相搏而无动于衷。难道她不想去蚩尤剑里一探究竟了吗?   又过了许久,战场上的哀嚎声一浪一浪地传来,死伤无数。南山凌终于站起,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飞至正在观战的西皇桑谷身旁。此时的桑谷正在忧心他那精疲力竭的孙子,看到姗姗来迟的南山凌,没好气地说道:“这就是你口中的联盟吗?”   “这么大的阵势,没见过,吓着了,突然不忍心臣民枉死!”她不冷不热地回道。   “南皇如此爱惜自己的羽翼,罔顾天下苍生,你就忍心见死不救吗?”   “为什么要救?晟和为了九州安危拼掉半条命的时候,你们却端了他的老巢,掳走他的妻女,戕害他的子民。这就是为天下苍生的果报吗?”南山凌说得义正言辞,又加了一句道:“闭嘴吧,你们这些卫道士,有本事就自己上前搏命。否则多言一语者,死!”   西皇看着如此铁石心肠的她,缓缓道:“你想要什么?”   南山凌感谢他终于问到了点子上,道:“我只想问一句,你让穆姥掐死我的时候,什么感觉?”   桑谷铁青的面色上并无看见唇动。他并未回答南山凌的话,而是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西江越。此时的西江越受到重阙手中蚩尤剑的重创,岌岌可危。   南山凌对激烈的战场博弈没有一点兴趣,她玩弄着左手中的琉璃环,问道:“或者我换种问法,当年你把我送给南皇时,可有后悔?”   桑谷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嘴唇忍不住颤抖道:“是你?”   南山凌邪笑,继续拨弄着她那之前从未带过的琉璃环,道:“这手环是我进宫时你送给我的。哼,可惜沧海桑田,早已物是人非。”   桑谷正了正身体,故作镇静道:“你我的恩怨战后再谈,先救救越儿。她也是你的……”   南山凌大笑道“没想到你也有英雄迟暮的一天,救你的孙子?当年你害死他娘亲、逼死芊玥的时候,怎不见你心有怜悯?”   桑谷眼见这西江越越来越难以支撑,他深知,蚩尤剑剑锋一开,不吸收些有分量的仙魂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原想得知消息的南山凌会孤注一掷,没曾想计划落空,反而害西江越险些丢了性命。自己上次为救西江越损耗过度,不得已,他跪倒在南山凌面前道:“凤容,上辈子终究是我欠你的,我一定还!只求你救他一命!”   南山凌哼了一声,就直奔正在焦灼对战的西江越和重阙的身旁。她一剑挡开重阙对西江越的攻击。重阙笑道:“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临阵脱逃了呢?”   “孩子,听老朽一句话,切勿废话比本事多!”南山凌一口老成持重的口气,让重阙很是吃不消。他脸颊抽搐了两下,携蚩尤剑向南山凌劈来。南山凌的路法和之前的大不相同,绯云流火一招没用,甚至锟铻剑也没有带来。西江越看得是一头雾水,可更让他疑惑的是为何祖父会跪倒在她的身前。南山凌用力一甩将西江越掀飞在月台上,让他远离战场。   同样对南山凌仙法路数怀疑的笈泽拦住了正要下去血拼的姈歌。姈歌焦急说道:“师伯,凌儿有危险!”   笈泽找到了南山凌方才藏在座位里的离珠。只见离珠一片混沌。笈泽用仙法唤醒离珠,却发现离珠的身体里藏着一个正在焦急地拍打珠壁的女孩——南山凌?   姈歌不可置信地看着珠壁里的南山凌,“凌儿在这里!那与重阙打斗的人是?”   笈泽将困在离珠里的南山凌救出。她像是被憋闷了许久,喘匀气后的第一句话是:“可有见到一个身着紫袍的白发老太婆?”   笈泽这才明白,方才座位上和现在正和重阙打斗的不是南山凌,而是南宫凤容!   苦苦在谷口等绯云流火信号的蒙煜,再与魔族的僵持中,开始担心起了南山凌。为何战事开始那么久了,南山凌还没有动手,甚至一丝消息都没有。他担心南山凌有事,留下精锐力量牵制魔君。自己则只身前往主战场一探究竟。他见招招与重阙斗法的“南山凌”渐渐示弱,未及多想,旋即上前帮忙。不料却被她反手一推,正好将蒙煜置在了蚩尤剑的面前。蒙煜没来得及防卫,被蚩尤剑一剑划穿胸口,伏身在地,呕血不止。   重阙一怔,不知“南山凌”是打得什么算盘,这是要大义灭亲吗?没想到她渐渐地褪去外衣,漏出紫色长袍,上披着如银雪般的头发。   蒙煜血泪模糊地看着她,道:“原来是容后来了?”   蒙煜的中伤惊呆了姈歌,也惊醒了还有些迷糊的南山凌。她俩赶忙来到蒙煜身边。南山凌看着受伤流血的蒙煜,跪在他身旁。姈歌疯狂地扯着身上的衣服,想要给她父亲止血,可谁曾想血越堵越多,她开始慌了,着急大哭,泪眼中看见身着白袍的笈泽,她跪倒在他身旁,哀嚎道:“师伯,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父亲。”   笈泽没有能力救一个魂灵即将被蚩尤剑吞噬的人。他除将哀痛的姈歌扶起外,再也做不了更多。   南山凌愤怒看着这位紫衣白发的老者,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你的祖母!”   “祖母?戕害我叔父的祖母吗?”南山凌咬牙说道。   “是他罪有应得,这就是害死你父亲的下场!”南宫凤容冷冰冰地回道。   南山凌恨不得将这位自称祖母的人拨皮抽骨,可正当她要站起时,蒙煜却拉住了她的手道:“凌儿,她说得没错。我就是害死你父母的罪人。”   “叔父病了,待我杀了他们,再与你回宫细说。”南山凌呜咽道。   “来不及了!蚩尤剑噬魂削骨,来不及了。”蒙煜越来越虚弱的声音让南山凌禁不住冒出缕缕寒气,她是真的害怕,害怕失去。蒙煜接着说道:“是我,是我开了五方城的城门,让西皇的军队抓走你们母女的,是我不甘心看着你父亲荒于政务,也是我,嫉妒你父亲可以轻而易举地获得一切。”   “别说了,叔父别说了。我们回家。”南山凌怎么拖也拖不动重伤的蒙煜。蒙煜半眯着眼睛,望着姈歌,缓缓道:“因为父贪念,造成了国损家伤的悲剧。我将我的罪孽都落在你身上,怕你步我的后尘。对你过于严苛,对不住!对不住你……们……”蒙煜伸向姈歌的手,还没有触及到她的衣衫,即重重地落在了地面上。他的后半生一直耿耿于怀于当年受了西皇的蛊惑,致使开了五方城的门,让他兄长在力战枭阳后,又跌入了他们设计的圈套。他其实并没有想篡夺皇位,只是想让他兄长好好地守护江山。谁知一失足,成千古遗恨。他害怕,害怕姈歌嫉妒南山凌拥有的一切,所以他从小就告诫她,凌儿的东西不准碰,因此对姈歌处处严苛,却对南山凌及其宠溺。所幸姈歌是个开朗的孩子,她并不计得失,虽然总是争吵着为何蒙煜对南山凌才像是亲身父女,而她像是捡来的。尽管如此,她也并不在意。而南山凌更是宠爱她口中所谓的妹妹。二者的姐妹情深,既让他感到欣慰,又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想当初,他与晟和又何曾分过彼此。他们本是同父异母的兄弟。南宫凤容入主后宫时,色令智昏的南皇以无出之名废了蒙煜的母后,而转立凤容为后,不久出生的晟和则被册立为太子。蒙煜的出生自然受不得任何青睐。然而容后好像并不喜欢她的儿子,晟和自出生即被蒙煜的母后收养,他们一起长大。他可以安心承认兄长优于他,但他不能看着他玩世不恭,糟蹋这大好江山。或者说是他对晟和所获得的一切多少会有些不平衡。多少年的愧疚与遗恨,随着他的死,终于放下了。   蒙煜的长眠让南山凌和姜姈歌变成了战场上的遗孤,再也没有老追在她们身后处理善后之事的人了。   正欲与白发女和重阙拼命的姈歌被南山凌困在了离珠里,可怜离珠还未从方才南山陵的死捶乱打中恢复过来,又跌进了一个痛苦的轮回里。   重阙在得到了蒙煜的灵魂后,洋洋得意,不过也看烦了这哭天抹泪的一幕,用剑指着南山凌,叫嚣道:“下一个,就是你!”   笈泽本想不理会神界、仙界的法条,帮助恨火攻心的南山凌。可没曾想丧心病狂的重阙竟然用他亲妹妹玉黛的性命相逼。重阙打开了蚩尤剑的命门,将命门转移在黑山之上。笈泽被眼前的光景震惊,没想到重阙竟然设置了七重法界,每重法界上上附仙者的魂灵,包括为西江越方才躲避攻击的云濛、重阙昔日手下大将妹疾,还有他胞妹玉黛……重阙像是故意留给了笈泽救玉黛的时间,只是他若要只身对抗七重法界,就再也分不出身来帮助先前连路都走不稳的南山凌。    ☆、重阙败北   笈泽选择去救他那小徒弟。而南山凌也拒绝了南宫凤容的帮忙。她将她的力量悉数转移给锟铻剑。并号令三军让他们从云中射箭,所掠之处,仙畜不留。西国军队随着西江越的倒下,渐渐示威,仓皇逃窜。本以为获得胜利的重阙一方,被漫天的剑雨伤得哀嚎一片。   南山凌将所有的意志力都转移在锟铻剑上,任锟铻剑在战场上横冲直撞。事到如今,她在乎的人早已得到离珠的庇护,她不在乎的人生死由命。锟铻剑的凶猛不亚于蚩尤剑。可蚩尤剑吸收了太多的亡魂,越战越猛。重阙发现没有遗留任何法力的南山凌,急速向她刺来。锟铻剑挡在她的身前,霎时天空绯红,锟铻剑断!蚩尤剑在刺穿锟铻剑后,直接插入南山凌的心房,她跪倒在地,吐出大口鲜血,血滴在蚩尤剑上。重阙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南山凌,你那不可一世的傲劲呢?”   南宫凤容本想动手,却不曾想被南山凌大声呵斥。   同样姈歌看着这一幕,拼命地敲打着离珠。重阙斜了姈歌一眼,朝向南山凌道:“知道吗?杀人诛心!我现在就让你眼睁睁地看着你妹妹死,再来惩治你!”说着朝姈歌而去。离珠并不能正面抵御重阙的攻击,而是带着姈歌越滚越远。重阙紧追其后。   蚩尤剑直直地插在南山凌的胸口,她洁白的袍子被浸染了大片的鲜血。她微睁双眼,看着蚩尤剑道:“父亲,你真的在里面吗?听他们说你有九魂,身死而魂不灭。我想着就算被吞掉了八个,也总是还能剩下一个。我求求你,求你帮我,帮我救救姈歌……”   蚩尤剑像是听到了感召,它变成绯红色,从南山凌的身体中抽出,直接插进了重阙的肚子里。重阙不敢相信这一幕,险些被重阙杀死的姈歌更是不敢相信。姈歌抬眼望向天空,刚才绯红色的天空中竟然出现了五星连珠。   从离珠中出来的姈歌来不及多看这异常的天象,而是来到南山凌的身边,看着昏厥的她。姈歌以为她死了,狠命地摇晃着她。后来南山凌缓缓地睁开双眼,朝向五星连珠的天空。   她看见了她英姿勃发的父亲,晟和道:“长大了呢,没想到是这般模样?”   南山凌笑道:“是呢,若正常成长,肯定会更美些!”   “凌儿,等我回来!”   “好!”   说完话的晟和影像旋即消散在天空之中,南山凌再次晕倒,模糊中听见姈歌像是在问:“你在和谁说话?”   重阙难以置信地抚摸着自己的伤口,直到见到血,他才意识到,这一场,他竟然输了。五星连珠的出现使得弑杀了一天的蚩尤剑终于安静下来,七重法界也不攻自破。清醒过来的玉黛看着倒地惨死的兄长重阙,将满腔的怨火都撒在了姜氏姐妹的身上。若不是笈泽眼疾手快,南山凌的身上怕是要再多一个窟窿。   姈歌被玉黛如此无礼的举动气得不轻,大声叫道:“你们还有完没完?”   玉黛哭哮道:“杀兄之仇,灭国之恨,我定不会善罢甘休!”   姈歌再次被她激怒。她父亲蒙煜惨死在重阙的剑下,南山凌又生死未卜,她还没有找她算账,她竟然率先迁怒。姈歌大声道:“申屠羽!传令下去,命大军急速发往东方之地,收复国土,遇有反抗者,就地格杀!”   姈歌这雷厉风行的性子,倒是和南山凌有几分相像。然而南山凌被姈歌大义凛然的话语震醒。她干咳两声,伤口流出的鲜血再次扩大。笈泽本欲上前询问,却感受到了她散发出的冰凉透骨的寒意。   玉黛见南山凌苏醒,道:“南山凌,你就不怕我报复吗?”   南山凌甚至都未望向她,淡然说道:“随你便!”便携姈歌朝蒙煜的尸身走去。   一场仙界大战以重阙的败北而结束 。东方之势倾覆,西方亦有所损伤,而魔界的瑶莲鬼母如愿地以离魂蛊将重阙的魂灵束缚在了蚩尤剑里。比起三方,最值得高兴的应该就是南国,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占领了东始山,并了重阙的故地。可是南国的当权者南山凌和姈歌却沉浸在悲痛中不能自拔。她丧失了敬爱的叔父,她失去了挚爱的父亲。南山凌拖着伤重的身体硬是要参加蒙煜的葬礼。她下令举国哀悼三日,处处挂白!随着最后一声丧钟的敲完,回到赤霄殿的南山凌再也撑不住了。她直接晕倒在了地上,姈歌换了一拨又一拨的药师,可他们都对她独特的身体结构和严重的剑伤而无能为力。姈歌害怕失去,失去她最后一位亲人。   南山凌抚摸着抚在她身上的姈歌道:“姈歌,我这一生能有你陪我,值了!”   “够了!不要给我年纪轻轻地说什么遗言!”   南山凌没有理会情绪激动的姈歌,继续说道:“众卿听令,从即日起,姜姈歌就是我南国的皇!”   “你给我住口!”随着这一声住口,姈歌淹没在了泪海里。她模糊中再次看到那位紫衣白发的老者:“快把她交给我,我带她去冰蝶谷,再晚就来不及了。   姈歌对着这位间接害死她父亲的人,竖起了十二分的敌意,“马上给我离开!不然我让你尸陈殿内。”   俯于榻前的一位老臣认出了南宫凤容,行了一个跪拜礼道:“参见容后!”姈歌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位老臣。   南宫凤容走到了姈歌身前道:“你叫姈歌是吧?快把她交给我!你就忍心让她死在你对我的愤恨中吗?”   姈歌看着昏睡的南山凌,她确实没有办法,无奈将她交与了南宫凤容。   笈泽带玉黛回到阳华山上,玉黛仍然对她兄长的逝去而耿耿于怀,她无休止地求她师父   帮她夺回故地。此举终于赢来了笈泽再也不顾她是否身受亡兄之痛的呵斥。   玉黛一怔,缓缓道:“师父是否在后悔,当时只救了我,而没有救南山凌。”   玉黛的疑问深深戳痛了笈泽,他在后悔吗?于理,玉黛是他的徒弟,而南山凌只是南皇,跟他没有关系;于情,他与玉黛有数百年的师徒之情,而他与南山凌只认识不足三个月。所以他,选择不救她,眼睁睁地看着她险些魂丧天外。笈泽越想越在阳华山上待不住了,而是转身去了冰蝶谷。   笈泽有太多的情绪想要和他那位姐姐诉说,可见了正在煮药的姬银河却一时不知说什么?银河没有说话,而是自顾自地熬着药。久之,笈泽终于开口道:“姐,我没有选择救她!”   她将煮好的药倒入碗内,端给笈泽道:“若是后悔,要不要去看看她!”   笈泽一怔,道:“她在这里?”   她含笑道:“南宫前辈是不会看着她孙女枉死的。不过她受伤极重,我在冰河里泡了她三个时辰,并无好转。这会儿估计醒了,一起去吧。”   笈泽并未进入房内,而是在外面看着她。她缓缓地睁开双眼,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几声咳嗽过后,胸口的血红再次晕开。银河拨弄着药勺,道:“趁热喝吧。”   南山凌点头示意,可是嘴中却吞不进药物。银河见状将药碗放在床边的案几上,道:“那你一会试着喝。”   “嗯!”   随着银河退出房外,南山凌勉强撑起的坚强再也坚持不住了,化为一颗颗眼泪滴滴哒哒地落在了素雅的被面上。她想起幼时因为被蛇误伤,蒙煜旋即灭了南禺山上所有有危险的动物。虽然害得她越来越孤独,但她心里多少还是感激的。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如此在意她。如今她法力尽失,生命又岌岌可危,身旁更无亲人相伴,真是难免悲凉。她以为无人发觉,终于卸下坚硬的表象,而肆无忌惮地伤心起来。而这一切,都被门外的笈泽尽收眼底。   又过了几日,她终于能下床走动了。她推开紧闭的房门,感受到射在身上的阳光。她这才发现冰蝶谷大得超出她的想象。宫殿连绵不绝,不仅有上次地底深处的,也有高耸入云的。而她休养的院子,像是银河特意选的,因为这里最是安静怡人,也充满着浓浓的生机。她才走了几步,就要坐在廊下休息。迷离中像是看到一个青衣男子缓缓而来。那男子道:“她说你还需多多休养,怎得今日跑出来了。”   南山凌瞧见此人正是笈泽,而他也终于肯面对面见她了。她缓声道:“屋里憋闷,想出来透透气。”   “那用不用我陪你到别的地方……”   “不用!”南山凌直接截断了笈泽正在说的话。他沉寂了一会,终于又找到了一个话题,道:“我和冰蝶谷谷主是熟识,你有什么……”   “我知道!”她淡然回道。   “知道什么?”   “知道你们关系匪浅;知道上次你化成冰蝶帮助我和西江越;知道你让她来救我!”   笈泽现在听不了“救”这个字,他深深地懊恼于当日他的袖手旁观,又怎敢乘这个“救”字。看来她并不知道是南宫凤容把她带到了这里。   南山凌想省心力气,不愿与他多说,便欲起身回房休息。哪知起身后一阵眩晕,差点摔倒。她拨掉了笈泽欲搀扶的手道:“神尊不用每天来查岗,探查我的病情。”   “我只是担心你!”笈泽的这句关心,多少说得有些难为情。   而南山凌并没有觉察出丝毫尴尬。她明白他口中的担心不过是担心她的身体而已,作为对他师妹还魂之躯的担心。若非如此,那日又为何眼睁睁地见死不救?南山凌说道:“神尊不必担心,我说过等我想起来,如果真是借用了你的东西就一定会还!”   “你以为,你以为我是想向你讨还东西?”   “不然呢?你我还有别的交情吗?”   笈泽长舒了一口气道:“你如今生病,不要患得患失,更不要胡思乱想。”   “我明白这次的伤,没有几十年的时间,怕是不能完全好的。本想完璧归赵,已然占用了三百年,实属不该。你若现在想要,便拿去吧?”   “你都知道了什么?”笈泽太想知道他为玉念卿还魂之日发生了什么?他的好奇之心驱使他紧紧地抓住了南山凌的胳膊。而后突然发现有些不妥。他此举不是正好验证了南山凌的狐疑吗?南山凌看着焦急的他,暗想道他果真最为介意的还是这副玄冰之躯。也罢,就成全他吧。   南山凌重新做回到方才的位置上,笈泽本也觉得方才有些表现的过激,肯定让她误会了,本想让她回去,可这样又表现的有些欲盖弥彰,便也顺势坐下来。    ☆、阴差阳错   蒙煜一死,他下在南山凌身上的封印自然也就解除了。那日,他奉晟和遗命,封了南山凌在西皇山的那段惨痛的记忆。只希望她能没有怨恨地健康成长。可谁知随着蒙煜的死,南山凌的记忆如泉水一般涌出。她还是想起来了,想起来自己的死、自己的生。   当她在芊玥肚中有九个月大时,她便能和芊玥进行对话,虽然她不能看到周边的一切,但她冥冥中知道,她有一位忧虑的母亲,也有一位总是唤她母亲姑姑的孩童。三人有过一段美好的回忆,可是随着南山凌的出生戛然而止。西皇桑谷再也不能容忍他那失掉清白、终日郁郁寡欢的女儿,更加不能容忍冒出来的野孩子。他派穆姥暗中处置了这个孩子,手段极为简单粗暴,就是用枕头活活将她闷死。她没有来得及多看世界一眼,就被人从世间抹去。她的魂灵到处游荡,看着一位白衣胜雪的女子像是哀嚎,突然她横了一把利剑,抹了脖子。鲜血浸透了她雪白的衣服。南山凌并不知道她就是她的母亲芊玥,而只是在心中深深地记下,这个世界好像只有两个颜色,一个是红、一个是白。   她不知道她是不是死了,也不知为何在四处飘荡,只是依稀记得,她出生前听的最多的话是“孩子,记住,你的父亲是南帝晟和。”她开始踏上了找到晟和的旅程。至于漂泊中所经历的种种惨象,南山凌似乎已然记不清了,只记得她当日像是被九盏天灯召唤,被一股强大的法力吸引过去,待她醒来时满目冰凌。她迷糊地走出了殿门,迷糊地在深林中徘徊许久。突然,她在忙于奔命的时候被一棵梧桐木打断了脖子。她本能地捡起滚落在地上,沾满泥泞的头颅,跌跌撞撞地走下山。   至于之后怎么遇到的晟和,南山凌并未向笈泽提及,而是淡淡地说:“我能回忆起来的只有这么多了。剩下的就只有问那莫名其妙的天灯了。”说完,她缓缓地走回屋子,在窗缝中看着呆愣的笈泽。他明白南山凌口中的九盏天灯即是冰蝶谷的震谷之宝九盏莲冰灯。想必她也是如此认为,才会在第一次来冰蝶谷时,不惜以三百年的时光来换得九盏莲冰灯的一面之缘。只不过,此时的南山凌已对九盏莲冰灯没有半点兴趣,而笈泽则怀着满腔的疑问和怒火找到了姬银河。   他行得疾,进门时带翻了姬银河刚刚为南山凌盛好的药碗。银河见他如此严肃的神情,将正要打趣的话梗在了喉咙里。笈泽直接问道:“我为师妹回魂之日,你为何点燃九盏莲冰灯,冻结了她的灵魂?”   银河不语。   “我问你为什么?”笈泽追问道。   银河依然不语。   笈泽见她不语,语气稍显缓和,但脸色的愠气仍未消解道:“南山凌的魂是你招来的?”   “不是!”银河终于开口道:“她的魂不是我招的,但玉念卿的魂确实是我封的。”   “为什么?”   “有几句要紧的话想要嘱咐她。”   “什么话?”   姬银河没有告诉笈泽原因。姐弟之间的第一次红脸,像是谁都找不出更好的解决法子。但却又都不想要退让,就一直这样僵持着。直到秋云急冲冲地跑来道:“不好了,南山凌,南山凌怕是不行了……”   当笈泽与姬银河匆匆赶到时,看到南山凌被蚩尤剑重创的伤口上又多了一个巨大的爪印,血流如注,喷流不止。不管前几日在暗中偷偷观察南山凌的南宫凤容在怎么拯救,她的情况仍是不见任何好转。南宫看到赶来的姐弟二人,大叫道:“血莲呢?方才熬着的血莲呢?”   笈泽没理会南宫凤容,而是撤了她,亲自为南山凌护法。可不管他神力多么了不得,仍是不能堵上被利爪重新掀开的血窟窿。南山凌的身子越来越冷,手上的皮肤纹理开始消失,退成一片透明,鲜血流至床檐,嘀嗒嘀嗒地溅到地上。   正当他们江郎才尽之时,南山凌的胸口处缓缓地升起一块血玉。那血玉发出万丈霞光,直射到她的伤口处。伤口被止住了血。正当他们可以松一口气时,一只满眼泛着红光的雪豹生猛地直扑而来。笈泽反手一掌,将它掀飞数米。腾空的画影剑飞速地刺向它。若不是姬银河挡了画影剑,恐怕雪豹早已被劈成两半儿。笈泽看了银河一眼,未语,转头看着仍然昏迷不醒的南山凌。   雪豹被匆匆赶来的春水用捆妖绳束缚住。她一脸自责地望向姬银河,甘愿接受看管不严的处置。银河来不及问责,她原想上前去看看南山凌,可见她被笈泽紧紧地抱住,便没有过去询问。他用他一半的神力为南山凌造了个护体的罩子,像是将南山凌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他拿起了方才的那块血玉,仔细端详,只见血玉背后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白虎头。   一旁的南宫凤容开口道:“没错,它正是当年西方少昊天帝亲手打磨的虎相白玉,是留魂保命的圣物。虎相白玉一直是西国桑氏皇族的不二珍宝,我也不明白为何会出现在她的身上。”南宫当真不明白,一向想至她于死地的桑谷怎么会将白玉放在她身上。她深知桑谷很是在意这块虎相白玉,绝不会轻易将它假手于他人。这虎相白玉像是吸收了太多鲜血,怎便得通体透红?   被捆妖绳束缚的雪豹看着虎相白玉越发得想挣脱锁链,可越挣脱,就锁得越紧,浑身被勒出了好几处血痕。它发出阵阵地嘶吼与哀鸣。笈泽被吵得心烦,冲着姬银河道:“看好这个畜生!”   还未等银河说话,南宫凤容道:“是老生的灵兽见了这血玉有些狂躁,容我把它带回留园。”南宫凤容的离去,使得姬银河一众也未在房中久留,只留下笈泽一人看拂重伤的南山凌。   姬银河在冰湖旁停住,面向春水道:“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春水跪倒在地。原来自春水知道南山凌在冰蝶谷养伤,自己因上次冲动误伤了她,这次便识趣地自罚去留园看管灵兽。本来岁月一片静好,谁知南山凌方才正好路过,雪豹向中了邪一样,猛然挣脱锁链冲出来,将她扑倒在地,正好抓伤了她的伤口。她一面防止雪豹继续行凶,一面呼叫秋云赶去救人。本以为将雪豹安然关守好了,谁知刚才它又跑出来伤人。   姬银河想到数百年前南宫凤容携雪豹初次来冰蝶谷时,见它性子绵柔,别说不似猛兽般青面獠牙,即便是小白兔像是也没有它那般乖巧,招人怜惜。若不是上次南山凌和西江越叩谷,它初次表现出躁动,也不至于会被放在留园关守。姬银河想不通,而更让她为难的是如何向笈泽解释九盏莲冰灯的事。   昏睡一天的南山凌终于慢慢苏醒,欲挣扎坐起。一旁的笈泽扶了扶她,轻声道:“醒了,要喝水吗?”   南山凌摇头,看见笈泽右手中握紧的血玉道:“这是什么?”   笈泽一怔,原想待她醒来,问一下她这块玉的由来,见她对这块既救了她性命又险些害死她的血玉一无所知,便将血玉放在袖口,道:“没什么?一块寻常配饰而已。”笈泽停顿一会接着道:“凌儿,待你明天伤情稳定些,我带你去阳华山休养可好?”   南山凌摇头,脱口道:“我不喜欢阳华山。”她的确不喜欢阳华山,那有走也走不出的树林,还有那锋利刺骨的满目冰凌。她顿了顿,接着问道:“你是想带我回去为你师妹还魂吗?”   “怎么会这样想?”   “我说过,如果哪一天我想起来,若是确实是占了你的东西,我一定还给你!”   “我没说让你还!”   南山凌苦笑道:“就说你是口是心非,你虽嘴上没说,心里却是那样想的。不然隐了那块血玉做什么?”   “你……”   南山凌缓缓道:“我只是问你它是什么?若没有它怕是蚩尤剑早已索了我的命去了吧?你不想回答就罢了,怎自顾自地就拿了这救我性命的东西呢?”   笈泽被她问得一时语塞。只见她微咳几声,胸口印出了血花,道:“不过这样也好,我既然什么都告诉了你,便没打算还要偷生。”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想我?”笈泽不解地问道。   “因为我找不到更好的理由,除了你介意我这个□□的身体,还能对我好的其他理由。”   南山凌的话说得笈泽无言以对。是啊!他没有理由,他与晟和不是故交,没理由照顾他的遗孤;他与南山凌不是师徒,没理由在蚩尤剑下救她;他与她更算不得任何关系,没理由一而再地救她,甚至没理由待在她的床边。   笈泽告诉她“好好休养”,便离开了房间,出门前,他将血玉放至她的床边。   “师出无名”的笈泽离开了冰蝶谷,南山凌觉得身边少了一个夺命催魂的存在,逐渐变得轻松起来。一日,春水做了一身衣服拿去给她。她站在衣服前久久没有说话。春水私心想着想必是自己的绣工和真心诚意地道歉感动了她,想来她自小无父母在身边,肯定没有人会花心思为她亲身做衣服,定是感动坏了。还未等春水得意,南山凌再也忍不住满腔的情绪,化了句“好丑!”   春水嘟嘴道:“不穿拉倒!我还不是想着在胸口处绣上红花,你再咯血时能为你遮挡一些。”说着就要拿走,南山凌拦住了她,道:“不要,这么丑的东西,一定要穿出去给别人看看。”南山凌很喜欢春水这有什么情绪都放在脸上的人,二人一来二去的熟了,整个冰蝶谷总是能听到她们的打闹声。只要南山凌有力气,就总会去“调戏”春水。一日,春水倒出了心中的纠结。她很喜欢南山凌这孩子,但是她的容貌实在是让她有些混淆。她丝毫不加避讳地说道:“我很讨厌玉念卿,自然也不喜欢你这张脸。”南山凌听完后,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春水说讨厌,她自己又何谈喜欢呢?孤独生活了三百年,突然有一天一个人告诉她,“你其实不是你,是借了别人的身体。”不过,南山凌想到了一个能让春水分清她和玉念卿的办法,就是南山凌唤春水作“姑姑!”这样的话就差了一个辈分。南山凌不惜屈居一辈的做法,起先得到了春水的赏识,没想到待她转过弯来后,突然想到,南山凌这是都把她叫老了。南山凌的这句“春水姑姑!”教会了姈歌。以至于在南山凌回位南皇时,姈歌给春水去了一封信,大意是感谢春水姑姑的照顾,让南山凌交到了她第一个朋友,并不忘揶揄春水道:“不过,春水姑姑那白底四瓣儿大红花的衣服设计,真心是丑哭了!”   在冰蝶谷待了不少时日的南山凌,终于要回到她原来的地方,她拜谢了姬银河对她的照顾,离开了没有心机,一片赤诚的春水。她知道这么些天来南宫凤容一直在偷偷地观察着她,但是她始终没有戳破。    ☆、一念之差   为政事奔忙到焦头烂额的姈歌,在得知南山凌无碍要回来后,高兴地可谓是“坐立不安”。一会站起来望望,一会在南烨城外兜圈子。可当她看见南山凌身着一身白衣,胸口附以四瓣硕大的红花点缀时,差点当场昏厥,颤颤道:“凌儿,你这品味,是生病生得傻了吗?”   姐妹之间的谈话,终于还是说到了政事上来。姈歌难为情地告诉南山凌,那日她因为悲愤交加,一怒之下,下令攻打东方属地,没想到东国“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现在战线托地越长,损耗就越发严重。她原想鸣金收兵,可奈何抹不开面子,又因为主战派的坚持,无奈总是将这件事拖着。她越讲越激动,道:“凌儿,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南山凌笑道:“无妨,收兵吧!两国属民的性命比面子重要!”   姈歌没想到南山凌想得如此通透,当即点头应允。而后,继续道:“凌儿,还有一事?”   “嗯?”   “东方重阙的爱姬云霁被申屠羽掳了来,他让我拿主意,是杀是留?”   “为何要杀?”南山凌不解。   姈歌难为情道:“申屠羽假借你的名义,几近灭了东方氏。云霁为西国的人,太子桑越多次来讨,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就总是将她扣留着。”   “不过是小小爱姬,还给西江越又如何?”南山凌说着,像是有些违心。   “若是单纯的一个舞姬也就罢了,她身怀有孕。若是被西皇利用,利用她腹中重阙的孩子,借以反攻我国,就大事不妙了。可若是杀了她,断了东方皇族的后,便是彻底和东方之地的人结下了梁子,况且,况且我也不忍心。”   “你现在是皇,你拿主意。”南山凌云淡风轻地说道。   姈歌叫道:“什么叫我现在是皇?”   “我不是传了遗诏了吗?”   姈歌大叫道:“遗诏!遗诏!你如今好端端的,怎么就能算数了呢?”   “没死就不能算数了吗?”南山凌一脸狐疑。   姈歌叫道:“不算!不算!”   正当二人还像往常一样掰扯地时候,仙婢来禀,道:“西国太子求见!”姈歌听后,撒腿就跑,留下行动不便的南山凌。   南山凌和西江越的见面,她屏退了所有人,偌大的宫殿只有他们两个人,空得都能听到回声。西江越看着虚弱地她道:“身子好些了吗?”   南山凌点头。   沉默寡言的西江越今日有些一脸严肃。他不明白当日和重阙对战时,她为何迟迟不现身。他当然不是希望她以命相搏,只是不明白,说好的联盟,为何会变成“坐山观虎斗”,凭空害死那么多的西国属民。他更是不明白为何祖父桑谷会跪倒在南山凌的面前,她现在又为何变得如此穷兵黩武。他本想劈头盖脸地问个明白,但又听说她重伤未愈,舍不得问她这么多问题,或者说担心她的回答会不会伤了他的心。   南山凌看着似有万千心事的西江越道:“你可是向我来讨还云霁的?”   西江越支吾了一声,开口道:“我还想问问你?”   “嗯?”   西江越再次将万千疑问咽了回去,道:“我想问她怎么样了?”   “我也刚刚回来,你若想见她的话,自己去领!”南山凌不冷不热地回道。说着,她转身欲回去休息。   “南山凌!”西江越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内,掷地有声。“你可否放下一切,跟我云海与共,坐看彩云流霞,细听花开叶落。”   西江越这突如其来的心迹表露,弄得南山凌有些猝不及防。南山凌心想,“这是在表白吗?”   还未等南山凌问话,西江越率先说道:“云霁于我只是妹妹,你于我,是毕生挚爱。”   西江越的话羞的南山凌一时不敢看他。她转过头去,看见殿内满目孝白。蒙煜的丧期还没有过,可他对她的封印却解了。她想要答应西江越,可她能原谅他的祖父桑谷吗?林萃宫中横陈着摇曳冰姿的娘亲,南禺山上躺着已然故去的父亲,还有那不知尸身于何处的自己。南山凌越想,胸口就越来越痛。是的!她不能原谅,她有血仇要报。南山凌深吸了一口气,看着满眼志诚的西江越道:“承蒙错爱……恕难从命!”   南山凌的转身离去,留下西江越独自呆愣在大殿。   姈歌得知她已然打发了西江越,便赶来见她。只见南山凌手中把玩着一块血玉。姈歌道:“听说你让西江越去领云霁了。”   “嗯!”   “也好!终不过是一块烫手山芋,就让他们自由发挥去吧。”   南山凌不语,盯着血玉,发现它像是被鲜血盖住了本来的面目,拿起一块绢帕慢慢地擦拭。   姈歌以为南山凌气她的不够义气,打开了话匣子,想以话痨陪她解闷,以此赎罪。姈歌道:“凌儿,你知道吗?方才没来得及和你说。我近日才知道,原来西南两国有血仇。”   南山凌不语,抬头看了眼姈歌,心想“是知道父亲的事了吗?”   姈歌接着说道:“我也是逼问上次向南宫凤容行礼的那位老臣才得知的。当年西皇桑谷为了河间地抛弃了毕生之爱,将南宫送给了皇爷爷。”   南山凌听姈歌说的桥段真是与把云霁送给东方重阙如出一辙。   “谁知本是一件讳莫如深的事,随着伯父的声名鹊起,调查这段不光彩往事的人越来越多。直至有一天当时的西国太子桑青来找伯父麻烦,告诫他不要这么张扬。哪知二人一言不合,便打了起来。桑青当即命丧当场。”   “桑青是?”   “桑越的父亲啊!”姈歌得意道:“你当我真是抛弃你,独自一人仕敌吗?赤霞宫外到处都是精兵,他若敢对你放肆,是不会活着离开南烨城的。”   南山凌道:“你大可不必如此,他是不会乱来的!”   姈歌惊奇地问道:“你很了解他吗?”   “算是吧!他父亲的事,他可知道?”   姈歌摸了摸脑袋道:“当然知道!杀父之仇,如何能忘!”   南山凌的胸口像是遭到暴击,“对啊,杀父之仇,如何能忘?可既是血海深仇,南山凌放不下,西江越又是怎么放下的。那段情真意切的表白绝不是信口胡说。”她的心里五味陈杂,她不知道西江越是如何做到的?她又如何做不到,放下仇恨。她越急,越伤怀。病痛的身子让她思绪繁多。万千的情绪顿时化作热泪滴在了血玉上。姈歌不明白南山凌为何在抚胸抽泣,只是随着眼泪望向血玉,见它渐渐地漏出了白色的虎头。姈歌诧异道:“白虎?西方之地崇尚白虎,是他们的精神图腾。”   南山凌看着血玉中渐渐变得白皙的虎头,顷刻明白原来是西江越,定是他暗中把这保命的血玉放在她身上的。南山凌挣扎地站起,问姈歌道:“云霁被关在了哪里?”   当南山凌赶来关押云霁之处时,发现西江越正抱着满头大汗的云霁,云霁裙间的大片血红甚为醒目。她见南山凌赶来,一改往日孱弱的性子,愤怒地叫道:“南山凌,你害死我孩儿,我咒你不得好死。”   南山凌被问得一头雾水,一片猩红看得她有些眼晕,难受得她未及讲话。只听西江越道:“南山凌,攻城略地对你就那么重要吗?你灭了重阙一族也就罢了,未几出生的孩子你也不放过吗?”   “我……”   “你为何变成这样?”西江越的咆哮不禁使得南山凌一怔,更招来了暗伏的数百精兵。众兵将大殿团团围住,只待她一声令下,就能顷刻解决了西江越和云霁。   南山凌急声呵斥他们退下,为西江越让出了一条通道。她看着西江越越来越远去的背影,叫住他问道:“西江越,我只问你方才在大殿内说的话,还作不作数?”   “权当戏言!”说罢,扬长而去。   当姈歌赶来时,发现她瘫坐在了地上,双眼空洞。姈歌这才意识到,南山凌怕是喜欢他,不然不能拖着这样的身子还能跑那么快。姈歌岔开话题道:“云霁这个贱人,虎毒不食子,她竟自己结果了她的孩子。”   “无所谓,她自己下的手,自己造的孽!”说罢,一口鲜血喷出,当场晕厥在地。    ☆、“西国的皇后”   姈歌看着大病未愈的南山凌再次受伤,难免心慌。姈歌守了她一夜。没想到半夜南山凌突然呕血不止,疼得直接用手抓蚩尤剑落下的剑伤。姈歌没法子,胁迫离珠去向笈泽求救。离珠望着新月,满脸都写满了为难道:“我的小公主,新月更始,笈泽自身难保,怎么救她啊?”   姈歌懒得理他,她并不知笈泽每逢初一的噬心之苦,权当是离珠自己怕担责任,不敢去,便携了赤焰飞羽,直冲阳华山。单独留下照顾南山凌的离珠急得向热锅上的蚂蚁,叫道:“我的小祖宗啊,你千万不要有事啊!”   所幸阳华山上每逢初一没有仙障,正经的戍卫只有赢祁一人。姈歌问道:“你师父呢?”   赢祁没见过姈歌,一声不语。只道是“再上前一步,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姈歌是个火急火燎的性子,懒得与赢祁废话,二人便打斗起来。期间姈歌几次想飞进殿内,都被赢祁阻止。二人斗得累了,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赢祁实在没力气和姈歌缠斗了,开口道:“师父,师父,师父不在阳华山。”   “不在阳华山?那他在哪里?”   “不清楚,师父许久没有回来了,阳华山上只有我和师姐。”赢祁说着,大声呼喊着玉黛,道“师姐!师姐!”想着请她来证明笈泽确实不在阳华山上,可是怎么呼喊玉黛,都不见她过来。   姈歌听闻“师姐”二字大惊,心想“坏了,玉黛定是去找凌儿寻仇了。”说着,赶忙折回去。   想来玉黛这些年还是学了些看家的本事,她悄然躲过了巡逻兵,直接来到了栖霞宫。看着痛苦万分的南山凌道:“没想到你也有今天。”说着持一把利剑,飞速向她刺去。离珠没能拦住她,而此时的南山凌甚至连睁开眼睛都做不到。正待她即将命毙之时,笈泽设下的护体仙障将前来攻击的玉黛弹出去好远。正待她重整旗鼓,欲卷土重来之时,突然发现画影剑正挡在她的面前,她抬眼望去,看见了在南山凌旁边背立的师父笈泽。笈泽没有看她,而是看着抓心挠肝的南山凌,不发一语。恰巧此时姈歌赶来,命人擒了玉黛。   脸色惨白的笈泽将南山凌的剑伤之痛引渡到了自己身上。可噬心之苦他自己都无能为力,也自然帮助不了南山凌。少了蚩尤剑的剑伤,南山凌似是好过一些。   笈泽转过身来,胸口引渡的剑伤慢慢扩大,渗出血来。玉黛本想上前询问,却被姈歌困住。姈歌看着面容惨淡的笈泽,和他胸口愈演愈烈的剑伤,刷新了她对她那法力至高无上的师伯的认识。原来他也会受伤。   玉黛哭腔道:“师父,你……你竟为了南山凌……”   画影剑剥开了束缚着玉黛的势力,令她恢复自由身。笈泽道:“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下次,我就再也没有你这个徒弟!”   玉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道:“师父你说什么?”玉黛梨花带雨的哭相,让姈歌都难免有些我见犹怜的感觉。但笈泽却不为所动,阴沉着脸道:“我的人,谁都不许碰!”   玉黛哭着跑下了栖霞宫。而笈泽再确定南山凌无大碍时,便离开了。临行前,告诉姈歌,让她不要说出是他救了南山凌。姈歌并没有傻到以为她师伯是在做好事不留名,只是不明白其中的因果,也不便问罢了。   再次醒来的南山凌有种身轻如燕的感受,虽然有伤口但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了。她问姈歌是哪里寻的神医,被姈歌搪塞过去了。   只相安无事地过了两天安生日子,探子来报西国太子要纳妃,此人正是云霁。南山凌平静的内心再起波澜,将血玉给了姈歌,交代她还给西江越,并没其他嘱咐。   姈歌怒气冲冲地找到西江越,将血玉一丢道:“她才刚没了孩子,你也够心急的啊。”   西江越没理会她的揶揄,道:“南山凌如何?”   “托你的福,她又不能下床了。”说完扬长而去。   西江越看着血玉,看着玉上南山凌还没有擦拭干净的鲜血。那日在与重阙对阵前,他悄悄地把血玉放在了南山凌的身上。他知道,若非如此,南山凌肯定不会接受馈赠。她自傲,容不得失败,势必会以死相拼。他担心她受伤,将从小到大护命的东西给她。可她为何要为自己的王图霸业,杀死那么多的人?他终究是错爱了吗?   云霁并不能算名正言顺的太子妃,更不能算是未来的皇后。只是桑谷让西江越娶她,说她身世可怜罢了。西江越知道桑谷的打算,可他没有心力去抗争,也因为云濛当日托付他要好好照顾他唯一的妹妹云霁。尽管婚礼不算盛大,云霁还是满心欢喜、如愿以偿地嫁给了自己心爱的人,虽然之前有不堪回首的往事,可都过去了。她期盼着未来,期盼着幸福,期盼着西江越。可没想到久等不来的西江越终于来时,却丢下句“你先好好调养身子吧。”便转身离去。   凤冠霞帔的云霁独自坐在婚房里,怅然若失。而西江越则在书房中独自看着血玉,静静发呆。没有人告诉西江越是南宫凤容乔装扮成了南山凌,是她下令南国军队不能妄动,是她逼桑谷跪倒在她的面前。更没有人告诉他南山凌被蚩尤剑刺了个血窟窿,东方皇室的被屠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天下人皆知,天下却无一人告诉他!他只知道她像是受伤了,在南烨城养伤。可没想到她差点丢了性命。西江越看着血玉上的血渍发呆,到底是什么样的伤,会让你连床都下不来。   自从玉黛来袭未果后,姈歌加大了南烨城的戍卫。她拿出了看家本事,如今的南烨城怕是连只飞鸟都进不来。西江越本想去看看南山凌,他总觉得上次似是冲动了,像是有些隐情无从得知。谁知南烨城向铁桶一般,外人不可进。更让他确定误会南山凌一点的是,南国已经收了派向东方之地的军队。在他眼中“不可一世”的南山凌拖着病躯竟然下诏罪己,她高傲的头颅向着南境属民深深埋下。说道:“战争结束了!”不仅如此,她还撤了急先锋申屠羽,还了西境之前割让给重阙的十九山。   南山凌的退让使得九州重新安定。姈歌虽然不明白她为何会这样做,但既然是她的主意,她都会全力支持。其实在南山凌看来,她这样做的目的很简单,只不过是不要让天下人为自己的仇怨负责罢了。她现在只有一个愿望,就是能重新修炼法力,再找桑谷清算当年的仇怨。   不管姈歌再怎么反对,南山凌还是在政权一片安宁的状态下将统治权交给了姈歌,自己则以养病为由,搬离了栖霞宫。这一切的一切都让西江越措手不及。他认为那个为了皇权不择手段的南山凌竟然主动让位,消失在六合之间,让他再也找不到了。她身在何处?伤势如何?甚至是生是死,他都无从得知。   随着时间的推移,对于使用绯云流火的南山凌的传言越来越少,甚至有人坚持认为当年她被蚩尤剑所伤,早已命毙。    ☆、冰蝶谷的日常   南山凌躲在了冰蝶谷,她原想求姬银河教授她法力。谁知被笈泽横腰拦下。笈泽终于找到了南山凌口中所谓的理由,就是当她的师父,以师徒之分存续他与南山凌那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他以九盏莲冰灯一事要挟姬银河,只道是若帮他成功的收下南山凌这个徒弟,他便绝口不提玉念卿结魂之事,姐弟之情重修旧好。姬银河点头应允,于是南山凌的师父就从冰蝶谷的仙子姬银河变成了她避之唯恐不及的笈泽神尊。   一日,作困兽犹斗的南山凌拿出了杀手锏,她找到了姬银河,不惜搬出了父亲晟和的名讳,道:“仙子,迟迟不肯收我为徒,可是气当年我父亲见异思迁,对你不忠?”   姬银河被她问愣,心想定是春水多嘴,告诉她这些陈年往事。还未等银河说话,南山凌率先道:“仙子好生小气,难道你我就没交情了吗?”   银河缓缓道:“世人皆道是他负了我,只有我知道,是我对不住他!我放弃了毕生挚爱,去当守护冰蝶谷的神。昔日少不经事,哪里知道,我这一转身就错过了一生!”   南山凌看着她怅然若失的模样,竟丧心病狂地说道:“若是你对不起他,我便放心了。你可否将对他的愧疚都还给我。”   银河看着一脸懵懂的她道:“我的意思呢,是不想看着某人也错过一生。所以我不会坏他好事的。”   再坚持了两天的南山凌,在担心再不抓紧些,出师之日桑谷怕是已经作古了的前提下,终于认命了。她将冰魄剑往地上一插,向着笈泽道:“你说你又是何苦呢?我事先声明,我是不会叫你师父的。你那么想教我,我就勉为其难的学了。”   “嗯!嗯!”笈泽开心地点了点头。   身体慢慢康复的南山凌,安全感也逐渐回升,不似先前那般患得患失,与笈泽的关系也缓和许多。慢慢地,南山凌和他越来越熟,之前抻着的神经放下来,空旷的有回音的冰蝶谷中总是能听到南山凌大声呼唤“笈泽”的声音。对于南山凌这么有礼貌的叫法,春水很是替她尴尬。   一日,笈泽在接受了南山凌对他总是不教她真本事的建议后,心血来潮地大晚上叫她去抓鱼,说是磨练心智。她本不想去,可又真心怕错过了习得法力的机会。她在受到蚩尤剑的重创后,身体大不如前,瑟瑟的秋风吹的她一阵阴凉。笈泽将她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成一个粽子,让她在池塘中抓三十条不到一寸的小鱼。南山凌花了大半夜的时间才抓好,却又被笈泽以不能杀生为名勒令她放回鱼塘。南山凌终于忍不住问道:“抓鱼到底是算哪门子的修炼?”   笈泽在旁边凿了个冰窟窿,煞有其事地垂着个鱼竿,在那里钓鱼,听闻南山凌这样问,不假思索道:“不过是长夜漫漫,想找个人聊天而已。”   南山凌听罢,气急败坏地朝他冲过来,找他理论,谁知身子太过厚重,一下摔倒,将笈泽压在身上。她扭动着,挣扎不起。笈泽觉得甚为好笑。南山凌见他分明是在捉弄她,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翻身一滚,碰到树上,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留下笈泽呆呆地躺在冰面上,若有所思。   鱼塘事件让南山凌两天没有理他。一日南山凌路过留园,看见了被圈禁的雪豹。记得当日她被雪豹所伤,她突然想要剑走偏锋,再被它伤一次,好告诉笈泽,江湖险恶,若是在和她如此游戏,不认真教授些看家的本事,说不定哪天她就会被人杀死。虽然笃定这样的主意,但当她慢慢靠近雪豹时,她还是有些发怵。雪豹围着她转了三圈,她在心中一直默念,“老兄,爪下留情啊。”谁知雪豹在她脚边卧下,没有丝毫恶意。南山凌缓缓地蹲下,雪豹似是探得了她身上冰冷的温度,竟然将她团团围住,似是温热她的体温。   路过的笈泽看见她身陷留园,右手一抬,将她从雪豹的怀里剥离出来,来到自己的面前,道:“想用苦肉计吗?”   南山凌嘟嘴不语,没说话,正欲转身离去,被笈泽拦住道:“今天无事,叫师父,我便认真教你。”   “叫你师父又如何?说不定哪天也被你清除师门了。”   笈泽知道她指的是玉黛,道:“姈歌告诉你的?”   笈泽缓声道:“她对我有心思!”   她起初没反应过来,后来方明白。“有心思?”……“不会吧?”   他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南山凌接着说道:“你不是臆想吧?”   笈泽转身欲走,她拦住他,仔细端详起来,这才发现他长得很是清秀,岁月不但没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还宠赖般地给了他光洁白净的皮肤。他看着比西江越都要年轻些,又素喜浅色衣服,更显干净与典雅。他站在洁净的冰面上阳光射的他熠熠生辉。南山凌看着眼前的光景,想来玉黛被他迷惑也是正常的吧。可她又一想起笈泽的啰嗦,仍然觉得匪夷所思。   想来这些天的接触,他硬是要给她当师父,却不教一招半式,不是教她抚琴,就是吹箫;再不然就是变着法地吟诗作画。南山凌告诫过他多次,她对抚音作乐,舞文弄墨一点都不感兴趣,她想学的是一掌能劈死人的功夫。可笈泽总是嘴上答应,隔天还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   南山凌心想,若不是在十二品灭世黑莲里看见了他能气吞山河的法力,她真心觉得他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把势。这些天不管她怎么好说歹说,威逼利诱,他都如同一棵笔直的松柏,不动摇一分一毫。   南山凌见他雷打不动的性子,也无计可施。有时,她望向天空的彩霞,像极了绯云流火,像是天空窃取了她的神功,总有种去天宫找昊天上帝讨还绯云流火神功的冲动。想来她的法力与生俱来,若不是千古功名一朝丧,又怎会在这受他的气,任他摆布。   她越想越来气,横在他面前道:“给你最后一个反思的机会,若在不成心教我,我就去……”   “就去作什么?”他饶有趣味地问道。   “就去枫林宫,找瑶莲鬼母要了什么黑莲、红莲、白莲的,再把你关在里面。”   “小孩子才说气话!”笈泽笑道。   南山凌这次是真恼了,说道:“你什么都不明白,只会开我玩笑!你要嫌漫漫年月无以为寄,赏鱼观鸟皆可,何苦在这里偏爱为难我?”   南山凌的怒火几日未消。她不发一语,不食一粟,闷在屋子里不眠不休地看着典籍。即便是她的好朋友“春水姑姑”去看她,她也未给半分情面。她有时甚至想,不如出了冰蝶谷,拜百仙为师,积少成多,也不至于在这里碌碌无为。   笈泽终是撑不过她,前来看她,她仍然负气,一语不发。他没办法,开解道:“我不是不能教你,只是教会你,定是要去找桑谷寻仇。伤敌一万,自损三千,你又何必弄得玉石俱焚?”   “他损我父母在先,屡次伤我在后,此仇焉能不报?”她终于开口道。   “不是非得拼个你死我活,才是报仇!”   “血债当然血偿!”她越说越来气,接着说道:“你不帮我也就罢了,为何还要阻挠我?天下这么大,也只有姬银河没有害我之心。你依仗她欠你的,就乱施淫威,实乃无耻!”   笈泽笑道:“我也是为你好。”   她愤然跃起,道:“谢谢你为我好!可是我不会领一分情。我放弃了皇位、抛弃了姈歌、放弃了我喜欢的人,为得就是让他杀人偿命!”南山凌说完,转头欲跑出去,行至门前,突然发现笈泽似有□□,硕大的汗珠顷刻留下,汗水浸湿了他的衣衫,他拼命想要阻止抓痛胸口的手,却仍不能自已将手狠狠地掐向伤口。南山凌赶忙跑回去,又跑至门前,看了眼高悬的满月,回来向笈泽问道:“不是说每逢新月更始才会痛吗?你这是为哪般啊?我去叫银……”他拦住了她,将她抱在怀里,只道了声:“好凉快!”即将头深深地埋在她的肩膀。南山凌一时不便移动,听闻他这样讲,道:“我去再搬些冰块来!”   笈泽没有松手,轻声道:“你喜欢他什么?”   南山凌没有听清,好像是听见他说:“你知错了么?”便赶忙回应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冲你发脾气,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知道……”   笈泽猝不及防的亲吻,弄得南山凌一动也不敢动。久久她推开他道:“你是又恍惚了吗?”   他没有答话,仍是紧紧地抱着她。南山凌被他弄得身体一片燥热,她本想推开他,却发现右手一片潮热。她抽出一看,发现手掌上有大片血迹。她定睛一看,发现笈泽的胸口处,渗出剑伤,鲜血染红了他半身长衫。南山凌认得这是蚩尤剑造成的伤口,可是他堂堂的一个神尊,谁又能伤了他呢?她想起昔日春水曾和她讲有一种法术叫做“引渡”,说是老谷主夫人,为了谷主,引渡了谷主身上的金莽毒,老谷主虽然好了,可她却人死身故。她剑伤好得那么快?难道笈泽也为她引渡了吗?   南山凌慢慢推开虚弱的笈泽,跑去朝姬银河求救。冰面中吐出的深林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她越着急,越是走错。恍惚中,她似是看见了远方有一处黑影,它一瞬即逝,在冰面上留下盏盏红莲灯的印迹,像是在指引着什么。南山凌没有理会,而是选择先找到了姬银河。   一向都能稳如泰山安坐的银河在听到笈泽间接受到蚩尤剑的剑伤后,脸上一向淡然的神情终于绷不住了。她飞速取到正空高悬的九盏莲冰灯,夺门而去。姬银河用指尖血点燃了九盏莲冰灯,她调息作法,使冰灯中冒出的光芒将笈泽团团围住。光束中的笈泽脸色稍微和缓些,胸口的血渍也仿佛凝固。他像是中了术定法般一动不动。后半夜的时间,仿佛静止,直至满月退下,太阳升起,姬银河才停止了九盏莲冰灯。她把笈泽放在床上,这才安心地退出房门。她看了一眼正在门侧,整晚不发一言一语的南山凌,道:“莫要担心,他的老毛病,每月都会这样。”   南山凌嗯了一声,只是在心里嘀咕道:“他为何要为了她做到如此地步?是不是蚩尤剑的伤加大了他发病的频率?”她并没有在床榻旁等着他苏醒,而是去房外透透气。她望着风中摇曳的树叶静静发呆,突然黑影再次掠过,她应声追去,却发现黑影早已不见,而地面上却遗留着若隐若现的灰迹。南山凌寻着痕迹一点点找去,看到一颗高耸入云的大榕树,而榕树底下留着一扇半掩半开的门,她剥开掩门的树根,慢慢走下去。四面皆是寒冷的冰壁,这种感觉像极了昔日初探林萃宫时的情境。突然门被关上,她被锁在了榕树底下。南山凌没有惊慌,而是继续探查。她暗想道:“既然有心诱使我,倒要看看是打得什么主意?”   满目的冰壁上像是刻着奇门玄法,待她走近一看,眼前的景象不禁让她冒出冷汗,旋即转惊为喜。只见上面赫然画道,绯云流火第一式,红霞满天;第二式,烛龙游走;第三式……想南山凌昔日的绯云流火神功皆是晟和日积月累慢慢传输而成,并未耗费一丝气力来学,而她使用绯云流火纯靠本能,并未任何章法可寻。待至与重阙鏖战之时,锟铻剑断,功力尽废。她原以为与绯云流火前缘已断,没想到……若冰壁上的壁画不假,那她重新使用绯云流火指日可待!她赶忙双腿盘坐,记忆、学习着绯云流火。    ☆、噬心之苦   熬过满月之痛的笈泽慢慢地睁开眼睛,却怎么也寻觅不到南山凌。他原来设想的伊人抚榻痛苦的场景一点都没有显现出来。而他一直敬爱的姐姐姬银河也并未出现,秋云告诉他,“仙子这个时辰应是在照顾那株新移植的寒兰。”他很是失望,毕竟昨晚也曾命悬一线,这也真是太不受重视了。他下床,整了整凌乱的衣袖,正欲往外走,恰巧碰到春水端着药碗,小心翼翼地走进来。她见笈泽已然能安然下床,哭肿的眼睛再次泛红,激动地摔洒了汤药。   笈泽见状,率先说道:“无妨,无妨,我已无大碍。”话音刚落,似是听门口异动,他一跃躺回到床上,作虚弱状。春水一看,以为是他旧疾复发,赶忙重新去熬煮汤药,正好碰到南山凌,来不及看她一眼,便跑去煎药了。而秋云似是看出了笈泽想要装病求安慰的心理,找了个借口便离开了内室。   笈泽半靠着墙壁,微眯着双眼,缓声道:“昨晚是不是吓到你了?”   南山凌没说话,一把撕掉他左胸上的衣衫,见里面□□着血痕,果真是蚩尤剑所伤。   笈泽没想到她会如此“残暴”,显然一惊,后道:“你一个姑娘家……”   “装什么装?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她一面说着,一面从袖口拿出不知什么时候捣碎的药草给他敷上。“你不要想歪心思讹我,蚩尤剑的伤自是理应谢你!不过,你昨晚的伤是旧疾吧?剑伤对你而言顶多是诱因,你到底干了什么亏心事,要承受噬心之痛?”   笈泽一怔,没有说话,只是看她的眼神像柔化了的一汪清泉。她被看得有些不自在,转生欲离去,被他拦住道:“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这就是你对恩人的态度?”   “我要没要求你这样做?!”   他微咳,南山凌顿时立住,回眸,然而并未言语,也并未再移动。   笈泽挑眉道:“我想吃一半是冰火一半是火焰的药膳!你去做给我吃?”   她斜了他一眼道:“麻烦!”便转身离去。正欲春水恰巧回来道:“公子如何了?”   “命不久矣!”说完,便扬长而去,留下一时呆愣的春水。   笈泽看着离去的她,想不明白昨晚慌张如孩童,一路认错服软的她,怎么今天存了这么大的火气,是缓过神来,气他不传授她法术吗?   一连几天,笈泽既没有看到她,更没有找到她。无奈他向秋云打探南山凌的去向。秋云只道是她说她在研究冰火两重天的药膳,没研究出来的话是不会见神尊的。他笑道“这狠心的丫头!”便走出房门,在冰蝶谷继续寻她。终于他发现了在榕树下静思盘坐的南山凌。她见他过来,似是擦掉了什么。笈泽没有多想,而是站在她身旁道:“在想什么?”   “药膳啊!”她不冷不热地讲道。   笈泽看着她低垂的眼睑,笑道:“好了,别置气了。我教你法术。”   她霍然站起,面向笈泽道:“此言当真?”   “当真!”   “不过,我得跟你约法三章!”她一本正经地说道。   “好!”   “第一,你要认清出你我的关系。不能胡作非为,以势压人!”   笈泽被她说得一头雾水道:“此话怎讲?”   南山凌向前凑了凑,双手搭在他的肩上,一板一眼地说:“我是谁?”   “凌儿啊!”   “对!我是南山凌,着实和你的师妹没有半点关系。希望您老以后不要再恍惚,对我行轻薄无礼之事。”   笈泽被呛的一时语塞,后来含笑道:“原来也是为了这件事生气。”还没等到他解释,她继续说道:“第二,你我不以师徒相称。关于玄门秘术之事,你若不想教,我也不为难你。只想求得些护心的法术,危机时刻能保命而已。既无深奥绝学相授,你我自然也无师徒情深的缘分。”   “先前不是百般求我,如今怎么想学点皮毛便罢了!”   南山凌背向而立,不卑不亢地说道:“只因我突然发现,您的法力也并不怎么厉害。”   “你!”   她补充道:“第三,既无师徒之恩,希望您保证他日若我身陷危难,切勿再伸手援救!你我之间的关系出冰蝶谷为止!”   笈泽收敛了笑容道:“你是想和我划清界限吗?”   “非也!是在学会护心法后划清界限!自我出了南禺山,便时时处在明枪暗箭里,朝不保夕。若你再施以援手,我便累世难还。我有我的路,需要自己走!”   “随你!”笈泽的答话,看不得一丝情绪,听不出一点态度。   南山凌面向笈泽恭立,屈膝,行跪拜大礼。笈泽本欲阻拦,被她坚毅的眼神阻止。她严肃地道:“一拜,谢冰蝶谷的照拂之情”站起,二拜,“再拜,叩谢蚩尤剑的救命之恩。”站起,又跪下,她脑门紧贴着地面,久久没有说话,后抬头道:“我不知谢再造之恩是否合适,但我这三百年的生命确实是有赖北极玄冰所依。他日若有用到我之时,必倾命相报!”   “跟你说过多次,我不要你的命,为何还是不安心?”笈泽将她扶起,见她欲言又止便也没有继续再说,只道:“回去吧,回冰湖小筑,我立马教你!”   南山凌听到“教”字,有种奸计得逞的感觉,一扫刚才沉重的神情,整个人变得跳脱起来,道:“现在真的可以吗?你可以吗?”   “当然!只要我愿意,什么时候都可以!”   她咧嘴道:“之前是谁抓心挠肺,都快魂归天外了。”   “不清楚!”   “什么嘛!不过你为什么会有噬心之痛?”她追问道。   “天生的,隐疾!”   南山凌停下了脚步,思索道:“不对啊,话说,上次我胸口也疼痛来着,为什么?”   “剑伤后遗症!”笈泽答道,似有愠气。他抓住南山凌的手,继续行走,只听她一边挣扎,一边说道:“约法三章第一章,不能轻薄我。”   “还学不学?”   “学!”之后,小声道:“以势压人!”   两人慢慢消失在一片晚霞之中,那日霞光正好。   南山凌学得很是上心,她领悟能力极高,学得又快。笈泽应是受了先前她的激将法,不止教她护心法,还教了她许多这么多年他自己钻研的秘术,像是在拼命挽回他那神功盖世的神尊形象。只不过,他有言在先,每日练功不过三个时辰,剩下的时间南山凌要陪她练字下棋。每每遇到这个时候,她总是想拂袖而去,不过为长远计,怕给笈泽留下话柄,也觉得这“用人在前,不用人在后”的态度委实伤了她的教养。她便每次强忍着,陪他浪费时间。于是冰湖小筑的大多数光景就变成了笈泽在写字,而南山凌则在旁边的睡榻上呼呼而睡。她从最开始的蜷卧,变得越睡姿态越开。有一次竟从榻下滚下来,再眼也不睁地爬回去。   笈泽同南山凌的关系越来越融洽,越是如此,他就越想起来先前与他闹翻的姬银河。一次,他终于迈进银河的殿门,厚着脸皮道:“姐姐,那株寒兰养得可好?”   银河斜了他一眼道:“一般!”   他自顾自地坐下,自己沏着茶水道:“那日我犯浑,您莫要同我一般见识。”   “神尊玩笑了,我可不敢跟你置气。你要收南山凌为徒,我依你了。如今如愿以偿,这是要在我这得了便宜还卖乖吗?”说着拿起寒兰,准备带她去晒太阳。   “姐姐算了!”笈泽拦着银河,端过她手中的寒兰放在桌子上,再扶她坐下道:“我重伤多日,你就是再生气,也不能狠心不来看我啊。”   “你那算哪门子重伤?连南山凌都看得明白,你那夜的根本之痛在于噬心之苦。蚩尤剑伤是厉害,但于你不外乎是皮肉之伤,怎及得上锥心之痛!”   “姐!”笈泽将“姐”字,顿在空中,许久没有接话。   银河率先开口道:“其实九盏莲冰灯的事,我可以告诉你,省得你终日恍惚,左右为难!”   笈泽没有讲话,而是静静地看着她。   她深吸一口气道:“三百年前你用噬心苦向祖巫换来还魂法,以至于玉念卿一日不归,你就每月都要承受锥心之痛,也借此来惩罚你昔日对她的堕怠之情。你出生即为天潢贵胄,从小接受众星拱月般的待遇惯了,也理所当然地认为所有的东西,所有的人都要围着你转,自然也包括你的师妹。她全心对你好时,你并不领情,认为这是最自然不过的事。你可知心伤到一定程度,也就死了。或者,或者也会爱上别人,正如你现在纠结是不是爱上了南山凌一样。”   “姐,你在说什么?”笈泽深邃的眼眸里藏着无尽的故事和疑问。   “那日她魂灵从极北之地途径冰蝶谷,用极其微弱的元神求我用九盏莲冰灯困住她的魂魄,以躲避你的召唤。我应她所求,结了她的魂,留了一刻钟的空档。”   “不可能!”笈泽从牙缝中挤出三个字。   银河未理会,继续说道:“我只是想如果爱已成囚,不如放手。但我没曾想你会因为招魂未果,受到这么多年的苦,也没想到会横空出来南山凌。”   “那她现在在哪里?可还活着?”   “我只是使她停留了一刻钟,至于是死是活,身在何处?我当真不知晓。”   笈泽没有说话,转身欲离去。被姬银河拦住道:“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不过我这样讲,只希望帮你看清楚心中的那个她到底是谁?你自己摆不正真心,南山凌便永远不会对你放下戒备。”   他回首道:“此话怎讲?”   “不用心,不动心,不伤心,不痛心!她想得比你通透,你越不会摆正态度,她就越会怀疑,担心哪天你会随时为了你的师妹而对付她。你的噬心之苦由每逢新月更始,变成了满月锥心,是不是代表你喜欢的人易主了呢?我只是想告诉你,她是晟和的女儿。你若真心爱她,我也不会阻拦你。不过你若是把她当作替身,我不得不奉劝你一句,姜氏皇族天生傲骨,是断然不会允许做替身的事的。”   笈泽拖着沉重的脚步,怀着满腹的心事告别了姬银河,自己在冰蝶谷漫无目的的走着。   当他看到一袭红衣的少女慢慢走近留园时,他便用法术将自己隐藏起来,跟着她来到了困着雪豹的旁边。他不用看少女的长相,就知道她是南山凌,也只能是南山凌。冰蝶谷的姬银河喜欢素雅,整个谷中几乎看不到鲜亮的颜色。她慢慢脱下红色的斗篷,来到雪豹旁边,掏出一块鲜血欲滴的血玉拿给雪豹看。笈泽本来还未她捏了一把冷汗,可知雪豹却不为所动。南山凌见状,顺势坐了下来,雪豹靠着她而卧,二者显然像是熟识。   她抚摸着雪豹光泽的毛被道:“一眼就看出来了吧,假的血玉!不管雕工再怎么相仿,假的还是假的。”她说得怅然若失,一旁的雪豹哼唧了一声,像是回应,也像是继续求抚摸。   她自顾自地说道:“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认识他。不相信吧,来自娘胎的相识,来自天生的信任。”她说着不觉眼里泛起了寒光,语气也有些哽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会不喜欢我,甚至怕我,要杀我!但我知道他永远不会害我。可是,我也没想到他会那么蠢!蠢得相信别人,而不是相信我。”说着她眼里的寒光化成两行热泪,无声息地倾流而下。她继而说道:“不过这样也好,他有他搁不下的亲情,我有我放不下的执念。如此一别两宽……”她强忍的哭声在说完“一别两宽”后再也旋不住了。她躲在雪豹的怀里抽泣,恍惚中好像听到有人难受地撕喊了一声,迷着眼望去,却没看到任何人,便没在理会。    ☆、谷底三年   次日清晨,南山凌收到笈泽的书信,说他有私事未了,要出谷处理。信后附有笈泽集毕生之大成的心法,他不仅将其分门别类,每种心法的先后顺序和所学时间,他都一一备注。南山凌拿着这累篇的信札,静静发呆。久而,她从中抽出护体心法,将其余信札不及多看一眼便付之一炬。没有笈泽在的冰蝶谷,变得安静许多。春水再也不用今天熬一种汤药,明天做一次药膳的伺候;秋云也不用每天奉姬银河的命令守在笈泽的身边照料;大小仙婢因为神尊的离去,而变得长舒了一口气;冰湖小筑也再也没有“师徒”比法论剑的场面;谷中重新又恢复安静。   南山凌整日整夜的闷在大榕树底下,若不是有时会在留园出没,春水还当她也已经离开了。她再也不用忌惮笈泽,担心他会阻挠她修炼绯云流火。南山凌的进步极快,法力日渐精进。终于她练到了绯云流火的第九十九式,即最后一式,碧落黄泉。可正当她运足气力,想要冲破这一关时,突然听门口有异动,脚步声缓缓而来,清新淡然的兰花香慢慢铺满了密闭的冰室。南山凌将冰壁上的壁画,顷刻消除,站起行礼道:“多谢仙子这么多年的照拂!”   银河看着冰面上残留的印迹,像是陷入了往日深深地回忆中,良久,道:“可都修炼好了?”   南山凌一怔,道:“还差最后一式!”   银河一笑,道:“不愧是他的女儿,只用了三年,便练到了如此地步。不过,最后一式还请深思缓行,绯云流火太过霸道,我担心你身体吃不消。”   “多谢关心!”南山凌再行礼。   “日后作何打算?”   “回家!我离开堂庭山已数年,甚念家中幼妹。”南山凌颔首。   姬银河淡淡地说道:“既如此,我便不强言相留了。只是,你出谷,需要和他打声招呼吗?”   “不必了,他若相见我,也不会一别多年。自是有要紧的事,比我重要。若他日问起,还请仙子帮我知会一声。”说罢,便离开了冰蝶谷。   画面斗转,退回到三年前。当笈泽看着拿着血玉的南山凌伤心欲绝时,左胸的噬心之痛便再也没有什么新月、满月之分。他第一次肯定,他对南山凌的感情无关容貌,更无关“旧情”,而是情不知所起,便一往情深的执念。他去巫贤国找到了祖巫,要求祖巫查清玉念卿的去向。他要当面查核实银河所述。祖巫双手上持的赤蛇和青蛇肆无忌惮地吐着信子。花白的头发下遮挡着一双邪魅的赤瞳。祖巫看着他,道:“卿羽流仙的魂魄果然未灭,不过其身在何处,就无从得知了。比起重新择身招魂一事,想必还有件更重要的事情禀告神尊。”   “何事?”   “神尊引渡得了剑伤,引渡不了情伤。极北玄冰至阴至凉,一旦情动,万火焚身。”   笈泽横起的画影剑,吓得赤青二蛇再也不敢肆意吐着信子,眼中烧起的怒火像是能顷刻把祖巫的老宅烧个渣都不剩。而祖巫却镇静非常。她缓缓道:“当日神尊偏要逆天而为,从冥界召回玉念卿的魂魄,谁知阴错阳差,误回了南国幼帝姜凌的魂。你改得了天命,动不了命格。她这一世本该生来夭折,是你动了命盘,给她这数百年岁月。她活得越久,就会损得越重。她原本可以正当轮回转世,可是逆天而为,必然不可善终。你贵为轩辕氏后裔,又是神尊,生死轮回奈何你不得,噬心之痛于你也不过是小惩大诫。她不同!区区遗孤,命毙之时,便是魂丧之日,必然永世不能超生。”   顿时,风起,画影剑凌厉地刺穿了祖巫的肚子,谁知她身如薄纸,霎时脱出画影,未损分毫。她翩然地立在别处,看着笈泽道:“老身早已超脱六界之外,任你本事再大,也收不了我。”来回移动的画影不论怎么出招凶猛,都刺不伤祖巫。祖巫大笑道:“神尊不要动怒,比起要了我的命,还是先想想怎么救得了那个苦命的孩子吧——枫林起,流火灭!这是我能告诉你的最后一句真话。”   笈泽用大海水淹了祖巫的身居之所,若不是他尚留一丝理智,怕是巫贤国也灭了。祖巫看着拿她无能为力的笈泽笑道:“怪只怪你是轩辕氏的后裔,你先祖做的孽,你得帮他还!”   笈泽一时拿她没有办法,他恨那个当年救人心切,被她利用的自己。当熊熊燃烧的火焰映起天边的云霞,出现蚩尤的战斗画像时,他才明白原来祖巫报得是蚩尤当年败给炎黄二帝的仇!   回到阳华山的笈泽把找寻玉念卿的事抛诸脑后,他苦修三年磨平了蚩尤剑的剑伤,也用三年的时间明白既然找不到暂时解救南山凌的办法,以后的种种他都会和她一起面对。当他调整后心态来到冰蝶谷时,却得知南山凌早已出谷,回到了南烨城。   较之于先前姈歌得知南山凌归来,特意出城五里迎接的先例,这次她回来的很是悄然。姈歌白天黑夜的抱着她,鬓间的白花总是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南山凌道:“你这个样子,我很是不适应。”   姈歌愤然站起,道:“什么嘛?一别三年,性子倒是越发得冷了。亏我还日日担心你伤情如何?给你去的信,你一封也不回。”姈歌嘟嘴道。   南山凌摘了姈歌鬓间的白花,道:“三年守孝期,过了。”姈歌眼中圈泪,顺势抱住南山凌道:“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日后不能这么任性,连封书信都不回。”   “嗯!”   姈歌本想跟她多说几句这三年来有个名为“了斋”的仙者总是在她犹疑不定的时候帮助她出谋划策。而这三年各方势力在经过那场大战后都在进行休养生息,目前看来一片祥和。南山凌似有似无的回复着,姈歌见她也不是很上心,说着说着也就没了兴趣。当她说到,她想归还大政时,南山凌终于恢复了神色道:“我去看看父亲,容后再议。”便消失于栖霞宫。待至南山凌离开,姈歌才猛然想起,有件大事未说,就是极北之地的瑶莲鬼母作乱。   南禺山上玄清洞中晟和的棺椁还安然待在这里,南山凌撤了结界,将断成两节的锟铻剑和他放在一起。锟铻剑已孕有剑魂,生前最是敬重晟和,死后能和他葬在一起,也算是死得其所。她看着晟和安然入睡的脸,静静发呆。当年险些命丧蚩尤剑的场景再次出现,晟和那温柔的面庞总是在她心里挥散不去。到底是镜像还是现实?“父亲,你到底是活着还是已经死去了?”   南山凌回国一事,姈歌应她之求并未向外界提起,世人仍还是认为南山凌或许早已不在了。   南山凌在玄清洞的第七天,南禺山来了位不速之客——笈泽。他看着面色红润的她道:“三年未见,本事可见长?”   她未语,身上散发的寒气直逼笈泽的脚底,在两人方圆一里之内铺成了一个巨大的冰面。   笈泽笑道:“姐姐又乱教你!”   “乱教,也比某些人留下些‘遗言’自顾自地消失强!”   “听她们说你烧了许多信札,只留了护心法。怎么,我可是真心教你,如此不领情?”笈泽转移话题道。   “情还是欠得越少越少。既无相欠,何来相见?”她仍是冷冰冰地回复,不知是气他三年前的不辞而别,久而未见,还是她心里根本就不在乎。笈泽看着她看似平静如水的眼神,不知喜怒,与其猜测,不如前去问探。他突然使用仙法,趁她不备,一把揽入怀里。她原本瞒着笈泽偷练绯云流火,不敢使用法力对抗,怕被他看出破绽,只能靠力气挣扎。见挣扎不得,她便放弃了抵抗,怨怒道:“你这是做什么?你我早已约法三章,不能在认我作她人,肆意轻薄……”她还未及讲完,就被他温柔的嘴唇封堵上了。她一惊,猛然将他推开,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又极其难为情地望向晟和的陈棺处,一把拉住笈泽走出玄清洞外。她甩开他的手,将他孤掷在南禺山中,转头回玄清洞,又转身看向他,既有些怨气未消,又有些惶然不知所措。   只见他似是没事人儿般,翩翩站立,炙热的眼神却含着万般柔情,“我是真的喜欢你!”   他的话似有魔力般将她定在那里,只见她雪白的肌肤露出的红晕越散越开,还故作镇定道:“怕是先前被蚩尤剑伤糊涂了,青天白日里说梦话!”说着转身离去。他再次将她抱住,像是故意不让她显得那么窘迫,而选择背后环抱的方式。南山凌这次没有反抗,而是上演了许多内心戏。她不知道他是哪里不正常,难道不爱他那张口闭口惦念的师妹了吗?还有他那在七重法界下救下的小徒弟玉黛,他可是眼睁睁地看着她被蚩尤剑刺穿也要率先救下的爱徒。如今,这又唱的哪出戏?她不信他嘴中说出的爱意,亦或是不敢相信,她飞速地流转出二人初见时他给她留下的心口不一的印象,又闪现出多次阻挠她、救助她的情形。她一直以为他是因为爱惜北极玄冰的身体才会如此,如今是要让她相信这一切都是源于他眼中流露出的爱吗?她不是怀疑这份爱是真还是假,而是不笃定这份爱是对自己还是对别人。待她还在狐疑不定之时,只听一个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想好了吗?”   “想什么?”   “要不要现在接受我?”   南山凌回神,拨开了笈泽环抱她的双手,她面向他,郑重说道:“不要,承蒙厚爱,可惜,我早已属意他人。”转身重回玄清洞的她不敢去探笈泽还在不在南禺山上,加速跳动的心率使她不得不用右手捂住左胸,此举引起了她对笈泽为她引渡剑伤的回忆。她努力地遏制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努力平静如水地回到栖霞宫,努力地向不曾发生任何事般压下内心荡起的涟漪。   待在栖霞宫的南山凌还是有些心事重重,正巧碰上姈歌来找她。姈歌硬拉着她去院子中赏月,说她在月圆佳节的时候独自看了三年的月亮,这次正值百年来最圆的一次月亮,一定要邀她共赏。月亮越圆、越亮,越是让她想到笈泽,这次的满月还会让他承受噬心之苦吗?姈歌道:“那年你满月受伤,若不是师伯救你,怕是我再也没机会跟你在这静坐赏月了。如此,真好!”心满意足的姈歌没有发现心事满怀的她到底有多不安心。突然静坐安然的她第一次甩了姈歌,未着一语,匆忙携赤焰飞羽直奔阳华山上。   阳华山上再也没有笈泽的种种机关秘术,甚至连一层仙障都不曾设下,她越走越慌,想起先前赢祁告诉她,笈泽噬心之苦之时,是没有仙障的。她直奔他的寝殿,见他早已改变了寝殿的布置,正中间像是仿照栖霞宫建造了一处液池。当她赶到时,正巧看到笈泽的头发没进液池池底。她以为他是疼得昏厥过去了,赶忙跳进液池,将他打捞起来,拽到池边,却发现他先是一脸惊愕地看着她,而后转惊而喜道:“你怕我有事?”   南山凌一时语塞,不知如何作答,却看见他寸长的剑伤道:“先前在冰蝶谷,春水特意制成了一种软膏,说是能去除疤痕。”说着,从袖口拿出药,为他涂在患处。正在涂抹时,赫然发现,他上身未着片衫,莹白的肌肤上硕大的疤痕率先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而后才发现重点不是伤疤有多么丑陋,而是他全然□□的肌体,让本来想要掩饰尴尬的南山凌更加无地自处。他垂下看她慌乱的眼神似是得意,又似是欣喜。南山凌猛得跳出液池,微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背立道:“银河仙子出谷不便,在我离谷前,特地嘱托月满时分需要照看你一下!”   “喔?是吗?可我在一年前就已经告诉她,我已无大碍了。”   她的脸似是染料涂红般,紧闭双眼,道:“如此便好,许是我理解有误,打扰了。”她一睁眼看见身着薄衫的他已站至她的面前,湿漉漉的头发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敲打着她惶然无措的神经。   笈泽笑道:“还是担心我!”   她一本正经地答道:“你误会了。”然后转移话题道:“既无碍,为何还撤了阳华山的戒备。”   “不是你之前嫌弃阳华山机关众多吗?我怕阻碍你。”   “随口说说!”她红透的肌肤出卖了她心里的激荡。“那液池呢?不是用来缓解疼痛的吗?”   “我只想试试感觉,看以后哪种温度最适合你!”   南山凌深感已经再也不能继续聊天了,便道:“你随意,告辞!”转身离去,忽见殿内的门被悉数紧闭,转头不可置信地望向笈泽。只见他缓缓道:“本来无事,不过,方才被你撩拨一番,你若就这么走了,我今夜怕是再也睡不着了。”   她不明白为啥他能一把年纪,云淡风轻地就说出这么直白而又不害臊的话。“你想怎样?”   “再陪我一会儿!”   南山凌看不出他一点神尊的样子,只像是不知哪家跑来的任性、嬉皮笑脸的浪荡子。说是什么就是什么?想做什么便想让旁人陪他做什么?三年前说走就走,像在想要耍赖便耍赖;先前纠缠不休地要给他师妹还魂,现在又说着什么无脑情话。想着,她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偷学绯云流火的事需要瞒着他,她真想一个掌风烧死他,道:“您爱怎样怎样?恕不奉陪。”说着径直朝门走去。只听一个声音道:“我不是故意抛开你三年的。”   南山凌未答话,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栖霞宫的飞醋   当南山凌回到栖霞宫时,发现姈歌正在卧榻上等她,见她虽已被困意席卷,却仍努力地眨巴着眼睛道:“老实交代吧!方才去哪里了?肯定有问题。”   南山凌脱下赤焰飞羽,故似漫不经心地答道:“没什么?早点歇息吧。”   姈歌坐起,揉了揉眼睛道:“哼,你个没良心的,只三年未见,就不跟我亲密了。还是你少女怀春,对风花雪月的事羞于启齿。”   她将赤焰飞羽一把丢在姈歌的脸上,满怀笑意地说:“只你话多,说吧!我现在有时间,听你讲讲你那位了斋先生。”说着坐在床边。   姈歌从赤焰飞羽中将脸刨出来,嘟嘴道:“又打岔!不过,我可警告你。如果见旁人也就罢了,要是见西国的那位太子爷可不行。你走了三年,他接连在栖霞宫旁安插暗哨,打探你的消息。我撤一批,他新安排一批,层出不穷。现在都懒得理他了。我只是不明白,一个已有妻室的人,还在你这流连什么。”突然她大叫一声,“这次你使用赤焰飞羽必是被他的人觉察到了。这可如何是好?”   “无妨!该来的总归回来!”   姈歌正襟危坐道:“比起这个,不该来的也来了。北地瑶莲鬼母在东南边界陈兵百万,叫嚣要统御九州。你先前退回的东方之地,经这几年,已被她悉数收入囊中,接下来怕是就是我们南次四十山了。”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有本事了?蚩尤剑又有异动?”   “这就不清楚了。不过她一路自信满满,遇佛杀佛,遇仙斩仙,未有败绩。因上次大战重阙,西、南两国彼此互不信任,现在均采取按兵不动之策,没人想要当急先锋。她可能也是看准了这个态势,才这般有恃无恐。”   “你那位了斋先生呢?可有妙计?”   “他让我静观其变。可我总觉得,实非良策,便冒险重新启用了申屠羽,让他做好对战准备,也不知此举是否是饮鸩止渴。申屠羽诡谲多变,希望他这次能以我族福祉为先,暂时收敛他蓬勃的野心。”   南山凌静静地看着姈歌,没想到她能把事情安排的如此井井有条,会心笑道:“嗯,看来我这次回来得有些多余了。这样也好,我可以安心做我的事情。”   姈歌愤愤道:“别妄想!勿作甩锅给我,自己却和他人花前月下的打算。想我被皇位所缚三年,找恩人的事也耽搁了三年。”   “恩人?不就是那个什么林君吗?到时候战场上遇到他,你就告诉他,要么娶你,要么就让你宰了他。”   她推了南山凌一把,娇羞道:“你竟胡说。我要找的恩人肯定不会是那种泼皮无赖。”   南山凌听到“泼皮无赖”一次,总觉得形容笈泽是再适合不过了。这世上还有比他更赖皮的人吗?   次日清晨,姐妹间闺房话聊的甜蜜氛围被来往的臣僚打破。南山凌躲在寝殿,就算是闲得玩手指,都不要和总是喋喋不休的属官打交道,害得姈歌不得不继续当她的“正主”,左右权衡。就这样匆忙了一天,来不及喝一口茶水的姈歌,跑来向正在小憩的南山凌兴师问罪“我的凌儿,你也太会偷闲了。就这么自顾自地待着,人家都已经打到家门口了。”   她缓缓起身,扶了扶衣襟,“自顾自?对了?离珠呢?”   “他早就离开栖霞宫了。离珠怕是跟你一样,动了春心。说是担忧着旻慈与生俱来的隐疾,要带她访尽天下神医,寻医问药去了。”   “嗯,还是离珠洒脱。”   “我看就属你洒脱。您这次回来,准备还要当多少天的老太爷啊,求求您,给拿个主意吧。”   “灭了她!”   “什么?”   “没什么好考虑的,犯我族者,虽远必诛。”   姈歌明白她说得绝非空话,看来沉寂三年,肯定是昼夜无休地修炼法力。可是上次大战重阙的场景尤在眼前,她不愿意让她再处在刀山火海中,朝不保命。   南山凌看出了她的担忧道:“放心吧!尝过一次败北就够了,我再也不会输!”   正在这时,仙婢隔着屏障来报,“西国太子殿外求见。”   南山凌起身,轻声对姈歌说道:“挡了。”便走向液池贪凉。   姈歌的回绝,并未挡住见南山凌心切的西江越。他凭借日益精进的法术,直接冲进栖霞宫中。姈歌见其如此,大怒道:“放肆!我皇的寝殿,你敢说闯就闯,是欺我朝无人了吗?”   他作揖行礼,道:“我只想见她一面。”当他听密探来报,赤焰飞羽重新启用时,他欣喜若狂。他知道她应该还活着,终于回到了栖霞宫。他瞒过桑谷的耳目赶来见她,就这样被拒之门外,岂可甘心?他再也顾不得什么礼仪,直接走向内室。姈歌见状,立马拔刀相向。他并未想杀害姈歌,却因她的阻挠,而不得不与她打作一团。她出手招招狠绝,西江越为自保,不小心弹回了姈歌的寒玉剑,剑尖儿直直地冲向她,她一个踉跄,眼见躲闪不及,西江越又来不及收回攻击。正在这时,寒玉剑被一阵疾风一拨,跌落在地。   “师伯?”姈歌讶异道。   笈泽右手一抬,将她扶起,面向西江越道:“若是南山凌知道你险些伤了她的妹妹,怕是杀了你的心都有。”又道:“毕竟是女子寝殿,如此横冲直撞,多有不便。”仿佛他不是不请自来一般。   虽见西江越有些极为不情愿见到他,但还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与之相反,姈歌见到笈泽很开心,道:“师伯多年未见,今日你怎来了?”   他看着姈歌,故作庄重道:“她若能有你一半乖巧,我便心满意足了。”说着,从袖口掏出一块翡翠玉镯,“她昨晚落到了我的寝殿,她人呢?”   她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南山凌的玉镯,准确的说是一向对金银首饰不感兴趣的南山凌,在她二百岁生辰时,不知出于什么喜好,硬生生从姈歌的手上撸下来的,从此便一直佩戴。等等!姈歌的脑子在飞速运转,“昨晚”、“丢落玉镯”、“在寝殿丢落玉镯”,这故事情节怎么像极了少女密会情郎,一番浓情蜜意后,不小心掉落定情信物的桥段。“莫非她昨晚那么着急是去见你?”   “是吗?很着急吗?”他笑得有些得意,满含情意地看着手中的翡翠玉镯,突然它凭空消失。他知道是南山凌所为,便直接追逐而去,留下一地怅然的姈歌和西江越。久久,她缓过神来,长舒一口气,笑道:“看来太子的情敌来头可不小——九州至尊!你请回吧,还是回去陪你那改嫁的舞姬来得更现实些。”   姈歌本不想这般毒舌。可是她有时要比南山凌还爱憎分明。既然西江越早已婚娶,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就不应该在纠缠于旧情,况且他害南山凌遭受噬心之苦,险些命丧,如今早已恩断情绝,天涯各路,又何必痴缠不休。她知道虽然南山凌嘴上不说,但那三年想必过得也是痛苦。如今若真能另觅情郎,也算是好事一件。不过凌儿这选男人的标准,是不是跨度有些太大了。   南山凌召回玉镯的同时,引来了阴魂不散的笈泽。她斜了他一眼,本想忍住不发话,奈何他的呼吸声在她耳边一直盘旋,便开口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只想看看你而已。”   她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在高山处看着正在摩拳擦掌的瑶莲鬼母一众。三年的天下太平,怕是又要兵戈四起了。   “别担心,我帮你!”他在一边胸有成竹地说着。   “不必了!”笈泽涌起的热情被她冷冰冰的话语浇灭。他发现在与南山凌相处的过程中,越来越笨拙。想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讨女孩子的欢心。昔日围绕在他身边的莺莺燕燕,哪怕他投之一个微笑,她们都能高兴好久。而南山凌却少有给他好脸色,他昨晚原本觉得她担心他,方才姈歌的话亦让他加固了这个想法。可是,现在她仍是一种冰冷的态度。他拦住正要离去的南山凌道:“听姈歌说,你昨晚很是担心我。”   “是!想看看你还活着没?”   “你为何不能向姈歌一样,态度对我好些。”他追问道。   “姈歌是敬你是位辈分高的老人家。”   “那你呢?如何看我?”他含笑问道。   “绊脚石。”   他止住了笑意,一副像霜打的茄子般,“你不能总是忌我、防我。你忘了我们在冰蝶谷的情谊了吗?”   她听到他提冰蝶谷,越发有气,忍不住推了他一把,见他似要摔倒,又赶忙拉回,后甩手道:“不要再提冰蝶谷了,对我不闻不问三年之久,现在扮什么有情郎!”   笈泽没有直接回话,而是道:“我把栖霞宫封了。”   “什么?你封我宫室做什么?”她诧异道。   “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一点保护措施都没有,怎可容男人想来便来。”   她恶狠狠地瞟了他一眼道:“不用你管。”   “你到底是恼我?还是恼你昨晚真情流露的行径?”然后,捂住胸口,“我伤口又疼了。”   笈泽一句话便把她重新置回昨晚不管不顾地为他擦药的情景中,那氤氲的水汽,□□的肌肤,还有他们紧靠时吞吐的气息。想到此,她瞬间绯红了脸颊,耳朵似火烧般灼热。   她也不知如何是好?自南禺山笈泽那段不顾后果的告白后,她的心就一直没有平静下来。冰蝶谷时,她为了自己的私愿,确实有做一些故意想令他误会的事。她会允诺陪他湖边垂钓、伴他写诗作画,还反复推敲他的性情和姬银河的提点,去拿捏他的软肋。她把他当敌人一样分析,一样对待。甚至她对待敌人都要比对待他忠诚。直到有一天,她知道他竟然为了她,引渡了蚩尤剑的剑伤,她才第一次觉得先前的所作所为许是错了。可尽管如此,她还是翘来了他这么多年的秘术,虽然她只把护体心法留下,其余都付之一炬。不过,只是表面功夫,她在烧每一张信札时,都把上面的内容凭借过目不忘的本领记在脑子里。她只是没有修炼而已,却深知笈泽的命门在什么地方,以备后患。她还趁着他离谷时期,拼命修炼被他明令禁止的绯云流火。虽然她是有生气他的不辞而别,但更多的是利用这段得来不易的空闲时间,庆幸他的离去。   他胸前的剑伤像是不断刺痛着她的良知,他的情话也一次次戳痛她的心口。如果有一天他知道她背着他做了这些,还会说这些浓情蜜意的话吗?她只想欠恩,不想欠情。哪怕有一天他们拔刀相向时,她也希望他不要有任何的手下留情。   “我什么也没有恼。只是你终有一天会发现,你前两天对着说话的那个人,许是错了。”棪树下笈泽的影子拉得越来越长,他没有继续去追南山凌,而是不明白,“这孩子到底想说什么?”    ☆、遥戈城凌越再遇   西江越在栖霞宫寻南山凌未果,怏怏地回到了西皇山。他静静地看着手中的虎相白玉,仿佛上面浸了南山凌的血,就是她的东西般。他没想到她会如此决绝,几次过命的情缘说断就断了。当他得知她很可能尚在世间时,心里是那般开心,却没曾想她竟然狠心地避而不见。三年生死两茫茫,不知为何,他总是梦见昔日陪姑姑芊玥腹中孩子的往事,思南山陵越紧,越是总梦到那个尚在腹中,就能言善语的孩子。他不知道她和她究竟有什么关系。当日他怨她言而无信,故意不出兵应战,害那么多将兵枉死;气她盛气凌人地竟然让祖父跪在她的面前;也怨她无缘无故地就伤了云霁的孩子。可是三年的冷静,他越发觉得自己许是误会了。那日诀别时她的眼神没有算计,只有苍凉和不可言说的秘密。加之祖父桑谷对云霁一反常态地优容,更让他觉得是他们设计了她,设计了他对她的感情。他与云霁成亲三年,不管她怎样楚楚可怜,他都没有动她分毫。那日,他娶她,只想让她在乱世有一个能活下去的身份,别无其他。云霁的连番示好,激起了他的反感,他下令任何人没有他的命令,不得靠近他的寝宫。他等了她三年、想了她三年、爱了她三年,却不曾想近在咫尺,却如同天涯陌路。她是喜欢上了别人,还是从来没有对他动过凡念。   西江越的触景伤怀被魔军压境的现实所打断。虽然瑶莲鬼母意图吞掉南国,但是唇亡齿寒,他与魔界早晚会有一战,况且,他再也不愿听到南山凌的胸口被蚩尤剑戳了个窟窿的事,于是他搁置了手中的政务和祖父不得插手南朝战事的告诫,只身来到了遥戈城。   遥戈城是蚩尤后裔苗三溪为其妻祁瑶珈远离兵戈而建的忘忧城,地处西北边界,夯土结构,终年刮风沙,春季尤甚。风起时,不见城垣,仙魔不知入口,是隐于世的桃源之地。其城主苗三溪,独臂,声音如钟,皮肤黝黑,眼若铜铃,络腮胡须。昔年,西江越之父桑青见其生性直爽,交得这个朋友,为终日游荡的他在西国边境辟了这块土地,累世经年,桑青虽早已作古,苗三溪却活得有声有色。其最爱奇门遁甲、刀枪剑戟。然而他罢兵止戈,兵器是越屯越多,加之法术高超,每把兵器上都浸了他的修为,威力无比。是日,他正光着膀子,汗流雨下地打着他新制的弯刀,闻听西江越来访,将烧得铁红的刀刃引水扑灭后,道:“呦,今儿小皇子怎有空过来了?”   “来求叔叔的兵器。”   苗三溪笑道:“兵器库打开任你挑,中意哪件拿哪件。”   “全部!”他认真地回道。   苗三溪一把扔掉方才擦汗的里衬,道:“胡闹!看清楚,我这里是遥戈城,不是兵器贩子,也不助长你们争夺天下的气焰。请回吧!”   西江越知道他避世好多年,故意盲目塞听,不理俗事。终日只在兵器库里自娱自乐。他将身体前倾,行恭礼道:“叔叔莫要生气,如今仙魔大战在即,求您以天下苍生为念,助我一臂之力。”   “仙魔大战?千百年来,哪次不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势力此消彼长最见怪不怪了。我虽与你父亲熟识,但也不至于为你桑氏所用。回吧,否则我要下逐客令了。”   他接着游说道:“叔叔,此次并非为助我西国之威,而是解南国之急。”   苗三溪闻罢大笑:“什么时候,你们两国关系那么好了?先前斗得你死我活,现在怎么学会并肩作战了。蒙煜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你祖父也不管管你。”   “南国摄政王已经归天,现在是南山凌主政。”   “怎么?你□□熏天,喜欢蒙煜的女儿?为了美人,不要江山?”   “她是晟和的女儿!”   苗三溪怔了一下,在风中凌乱,颤抖地问“你把话说清楚!”   西江越以为错是让他解释来意,道:“昔日西、南两国与重阙大战,伤及筋骨,恐无力在遭受长期战争,为求速战速决,请叔叔予以方便。”   “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问你晟和哪来的女儿?”   正当苗三溪双目灼灼地逼问着他时,属下来报,道:“城主,不好了,夫人和一位仙子打起来了。”   仙婢口中的仙子正是南山凌。她此时的目的和西江越一样,都是来找苗三溪讨要兵器。可谁知,还没见到苗三溪,就被祁瑶珈盯上了。不知她哪里冒出的无名火,一口一个小贱人地叫着,叫嚣非要取了她的性命。南山凌被她纠缠地烦了,施法欲把她暂时冰冻起来。正在这时,苗三溪赶来,挡了她的攻击道:“使不得,使不得,我夫人受不了凉。”说着赶忙拽起爱妻,打量她有没有受伤。她一把拨开了他的手,一脸嫌恶道:“松开你的手,给我杀了她!”   苗三溪方抬头望向南山凌,惊愕道:“玉念卿?笈泽的师妹?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她很讨厌听见“玉念卿”这个名字,强忍着不发作道:“小溪叔,要不是你的话,我就动手了。”   “你叫我什么?”   “小溪叔,你忘了你的胳膊怎么丢的了?”南山凌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是?”   “姜凌。不是你说,他日若有难处,就来遥戈城找你吗?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苗三溪喜不自胜,摇晃着南山凌道:“你?你?你竟还活着?”   南山凌被他的手劲儿摇晃的天旋地转,恍惚中在左侧看到一个身影,定睛一看,发现西江越正在深情款款地看着她,不着一语。她躲避了他炙热的目光,转头对苗三溪道:“小溪叔,有时相求。”   他们在凤仪亭落座,当然包括着总是恶狠狠盯着南山凌的祁瑶珈。南山凌好定性,哪怕她看她的眼神都要吃了她,哪怕西江越两次三番地向她示好,她都可以旁若无人般,只和苗三溪交谈,剩下这位络腮叔叔左右尴尬。直性的三溪叔,率先道:“你求我何事?”   “听长者说,小溪叔偏爱打造些兵器,特来求些。”她毫无顾忌地回答道。   “不会也是要全部吧?”   “当然!”   “你们俩是约好来敲诈我的吗?苗三溪心塞道。   她看了西江越一眼,道:“我的!”   “好!”他的“好”,说得极为温柔。   苗三溪道:“他本来也是为你求……”   “叔叔,……”他打断了他的话,示意他不要再讲,南山凌不为所动。祁瑶珈看着她,任性霸道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道:“姬辅皇城要什么没有,偏跑来我们小门小户来求,怎么?炫耀吗?”   南山凌不解。正当她疑惑时,祁瑶珈一杯浸了她仙法的茶水泼至她的左胸,她躲闪不及,衣衫被淋湿。苗三溪愤然跃起道:“夫人,太不像话了!”   西江越也被眼前此景所惊,正欲帮她擦拭干净,被她拒绝。南山凌刚要嗔怒,却惊讶地发现左胸现出一朵七色祥云,那祥云里似是有一条跃跃欲飞的金龙。   祁瑶珈似是有些激动道:“姬辅皇城的‘绛云令’,一出天下震动,四海臣服。从你初来遥戈城我就觉察到了。你施得是姬银河的凝冰决,用得是笈泽的护体心法,浑身都沾满了他的气息。跟姜氏皇族有什么关系?他将绛云令隐在你的身体里,只要你施法,便立马会显现。即便是九州目前在位的皇者,也不敢不从昔日的共主。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瑶莲鬼母于他而言不过是跳梁小丑。说到这,我倒是觉得应该把兵器送给魔族,省得他们被你们玩弄,成为为博红颜一笑的牺牲品。”   面对祁瑶珈一番“慷慨激昂”的陈词,南山凌未发一语。苗三溪和西江越也不知如何解劝。只见南山凌突然划出一把匕首,朝胸口一刀刺下,硬生生地把绛云令剜出来,将沾满鲜血的绛云令丢在她面前道:“你若真那么清楚,烦请还给他吧。苗夫人!”她加重了“苗夫人”的语气,像是在有意告诉她认清自己的身份和已嫁作他人妇的事实。说罢,转身离去,仿佛没来过遥戈城,也并无所求。   苗三溪生气地朝祁瑶珈道:“你太过分了!”但拦南山凌未果,她携赤焰飞羽走得太急,无从追起。   原来几百年前,祁瑶珈和笈泽早有媒聘。她是笈泽父母的养女,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竹马青梅。可惜,后来笈泽与生父不睦,从小拜投在禺疆门下。待至成年时,其父任性地给他定了这门亲事。不堪摆弄的笈泽愣是在新婚之夜都没有出现,可怜大好芳华的她坐地苦等。哪知误食释情花,离开了皇城,恰巧被苗三溪遇到。她宽衣解带、娇嗔低语,天雷勾动地火,免不了一番云雨。哪知清醒时分却发现,所托非人。既误嫁他人,再无颜面待在皇城。她将浓浓地恨火都撒在了玉念卿的身上,认为是她使尽浑身魅术勾引的笈泽,才让他移情别恋,害自己黄粱一梦。她恨透了她那张脸,做梦都恨不得吞其肉、食其骨。自然哪里管得了她是南山凌还是玉念卿。等她气消时,得知南山凌的前世今生,才恍然大悟,自责不已。   苗三溪这次一改往日对她的骄纵,偏要她亲自把绛云令给笈泽送去。她纵然千百个不愿意、千百个难为情还是踏上了她四百年未来的阳华山。阳华山的仙障早已消失、机关术数也悉数被撤,使她惶恐地认为是笈泽已然得知了事实,在请君入瓮。当她战战兢兢地来到大殿,徘徊地不敢进去。突然看见笈泽的小徒弟赢祁,大喜过望,一把将盛有绛云令的锦盒塞在他的手里,转头就要离去。正在这时,笈泽走出殿门,看到她的背影,惊奇道:“瑶珈?”   她缓缓回头,看到他仍然是一副仙衣飘飘的样子,衣不沾尘,浑身上下透着精致,容貌也丝毫未变。她悄悄遮了遮她头上的帽子,想把被塞北狂沙摧残的肌肤尽可能地遮挡一些。笈泽看着她,笑道:“许久未见,进来坐坐?”   他还是那副谦谦公子的模样,也还是把她当妹妹般对待。她呓语道:“不,不,不必了。”   “这是什么?”笈泽盯着赢祁手中的锦盒问道。   她赶忙伸手夺回来,紧紧地抓在手里,然后慢慢地拿出来道:“绛云令……”   笈泽的脸色一下变得严肃,他一把拿过来锦盒,打开看到鲜血欲滴的绛云令,道“说,怎么回事?”   “她去遥戈城讨兵器,被我识得绛云令,就,就一刀把它剜出来了。”   “她怎么知道遥戈城?去那里做什么?你又到底跟她说了什么?”笈泽嗔怒。   “讨要兵器。她唤苗三溪‘小溪叔’,似是旧识。”“我只是告诉她绛云令的威力。”   笈泽没有听祁瑶珈讲完,猜也能猜到,她定是对她恶语相向。他知道南山凌自尊心极强,不愿服输,更不愿依靠别人,所以他才暗中施法。她如今知道,又被人当众揭穿,必然很是恼怒。他去了栖霞宫,遍寻不在,便开始在去往遥戈城的沿路寻找。   携赤焰飞羽离去的南山凌没有飞至多远,便觉头晕目眩,需要停下来休息。她的伤口没有及时处理,仍能渗出血来。西江越寻迹而至,默默地跟着她。她来到一块岩石上坐下,“你总跟着我做什么?”   “我,我想看看你有没有事?”   “没事,请回吧。”南山凌的表情像是比北极玄冰还要冰冷。她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就着急打发。   他幻想过无数次再相见的场景,预设过哪些谈话不会让他们陷入尴尬。但她那近之,顿感冰寒彻骨的气息,使他不禁打个寒颤。他忍住问道:“你这几年可好?”   她终于看向他,“好与不好,都过来了。既以尘缘尽断,就不要再想着重修旧好了。你有你的阵地,我也有我的立场。就像那天你选择与我恩断义绝,回到你祖父身边一样。我们生下来就注定是敌人。”   “如果我不想和你当敌人呢?”   “那你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你对我怜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她顿了顿,毫无情面地继续道:“不妨告诉你,北境作乱,根本不值一提,吾生唯愿,灭了西皇山。我若是你,就好好自保,而不是来遥戈城替敌人求援。”   “南山凌……”西江越的话音绵长,没有震怒,没有怜惜,有的只是无能为力。   晴朗的天空莫名下起雨来,瓢泼的大雨像上天下来阻挠他们的天河。西江越落寞的背影消失在漫天雨季。南山凌不知是刚才剜心时的阵痛,还是自己对他余情未了。她原以为三年的时间已经让她足够平静,却没曾想,再见时,心中依然波涛不断。她看着漫天的飞雨静静发呆,突然她发现浑身上下无半点淋湿,不觉望向头顶,虽无异常,但好像是人故意下了屏障保护她般。她回头看见不知从何起,笈泽正在她的身后。她问道:“雨是你布的?”   “增添点离别的气氛而已”,他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无聊!”   他追问道:“你说得这么决绝,无非是不想他夹在你和桑谷之间左右为难罢了。”   南山凌未语,转身离去。   “这可如何是好?瞧你这么决绝,不留一点余地的样子。倘若他日你我缘尽,我可受不了你这冷若冰霜、翻脸无情的性情。”   “这你就多虑了。我是不会这样对你的。”   他刚要开心,没想到她转头道:“没有开始,谈何结束?您真是多虑了。”   “真是没良心。”他右手施法,一把将她拽回到怀里,钳制着她不能逃出去,道:“你是想把血流干吗?一点冷言嘲语都听不得,说两句,就做出这么过激的反应。”   “要你管!”她挣扎,眼见不能得逞,道:“你再这样,我也不会领情,我要记恨你了。”   他左手制着她,右手撕开她的衣服,将伤口暴露出来,一边处理,一边道:“那我就再哄你好了。”   笈泽给她敷的药似有安神的作用,没多久她便昏昏欲睡,模糊中听到:“凌儿,不能任性地给别人下决定,万一他想的是和你一起呢”   “什么?”   “没什么,他错过了,就不会再有机会了。”    ☆、仙魔大战   当南山凌醒来后,很是不情愿地发现所在之地是阳华山,但却不见笈泽。前来送饭的赢祁,道:“师父有事处理,临行前嘱咐你稍后片刻。”她才不愿意在阳华山上苦等,正欲离去时,发现四壁皆悬各大阵法地形图,似是无意却是有心。她知道他是想帮她,她对绛云令的反应似是也吓坏了笈泽,使他不敢在冒然做些什么动作。可是南山凌不明白,为什么要习得布阵之法,修炼好法术不才是最重要的吗?她不懂团队作战的厉害,只是单纯地想凭借一己之力去庇护姈歌、庇护属民。她甚至想他那么喜欢机关术数,莫不是长夜漫漫,无以为继,偏爱显示聪明吧。尽管如此思量,她这次还是很不客气地收下来。她想,虽然她不喜欢,但姈歌早晚用得上,况且她已经笃定主意,等平了北境之乱,再了了与桑谷之前的仇怨,自己便正式顺位姈歌,当个闲散游人。   当她回到栖霞宫时,发现并不见姈歌的身影,只见桌上留了一封信道:“前去相见了斋先生,切勿挂怀。”南山凌未放在心上,只当是她玩闹。一时只听锣鼓喧天、号角轰鸣,战争开始了!   当姈歌欣喜地去见了斋先生时,却猛然发现约桃林下相见的不是了斋先生,而是柒染林君。她讶异道:“怎么是你?”   “怎么不能是我?指导了公主三年,事到如今,你也应该唤我一声师父了!”他一身戎装束发,威气十足,再也不是衣服翩翩公子的模样。   还未等姈歌反应,埋伏她的恶鬼已将她团团围住,她虽屏退了恶鬼,但却抵不过柒染林君。他的功法路数皆无可考,且诡异非常,没几招,姈歌便败下阵来。她被捆仙锁锁住,动弹不得。他割破了姈歌的手指,将其按在事先写好的信纸上,并覆盖青莲紫色的印章。姈歌幼时酷爱青莲,晟和十分宠溺这个小侄女,便钦定青莲紫色为公主色,其余人等一概不得使用。哪知姈歌稍长,便觉得“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就不再喜欢这个颜色。晟和一直没更改旨意,此事也渐为人所淡忘。但朝堂有资历的众臣,依然记得,这是南国公主的代名词。姈歌恶狠狠地看着他道:“难为你了,暗地里筹谋这么久,连这么古老的事都能查到。”   “是你太天真了,带走!”   姈歌往往没想到了斋先生竟是柒染林君,她一直忙着防范申屠羽,却不曾想魔族的视线早已安插近来,自己真是愚蠢至极。   柒染林君假传姈歌的手谕,将士兵调离前线,虽前线大将军姜珂狐疑,却仍抵不过皇命,率军回城。申屠羽请命,请求留在前线,能够暗中观察魔君动静,被姜珂应允,为他拨下一部分士兵相机行事。谁曾想,姜珂刚踏入国境,罗生盘起,四水升,斗转星移,四方涌起的大海水将回朝的士兵团团围住,喷涌而下,顿时阵无其形,慌乱不堪。罗生盘再次转起,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各方喷出雨林似的弓箭,将在海水中浸泡,站都站不起来的士兵,被大片击落。清澈的海水顿时都变成了血红色。慢慢水位开始下降,罗生盘正中浮现南山凌中蚩尤剑跪地不起的石像,此时的将兵们皆身负重伤、泪眼模糊,眼见其皇被侮辱,纷纷扑向石像,顿时罗生盘内部放出千个小孔,从中爬出的魔界士兵,肆意杀戮。倒地的士兵越来越多,如刀俎鱼肉。罗生盘瞬息万变,死尸越多,它的面积就越扩越大,形同炼狱。当前线的申屠羽一众,遭遇外敌,受两面夹击,吹响号角时,姜珂等已死伤大半。   南山凌闻声而至,却被眼前的情形惊呆,垒层尸体重叠而至,扑鼻的血腥味刺得她头疼。她来到罗生盘正中,看见正在爬行的姜珂,他杀了围在石像前的恶鬼,道:“不准侮辱我皇!”,   正抬眼时看到南山凌,先是一惊,后慢慢咧口嘴角,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伸手要抓她的衣衫。正在这时,一支飞云箭霎时穿破了他的喉咙,他一口鲜血喷向她雪白的衣衫。南山凌寻向望去,看见玉黛战袍披身,身背箭筒,正得意洋洋地看着她。她正要寻玉黛,却见罗生盘又起,处在罗生盘中人向投石器中的石头般,悉数向南山凌砸来。她念其中有受伤的士兵,不敢出招,处处掣肘。魔兵看出了她的软肋,使障眼法伪装南国伤重士兵,待至靠近她时,方露出凶恶的爪牙,眼见她来不及躲闪,幸被一头雪豹所救。   “原来西国的太子,是个半妖啊!”瑶莲鬼母不知何时出现在玉黛的身旁,很显然她们是一丘之貉。没想到玉黛竟然如此不自爱,偏要弃仙入魔。   西江越只身来救,二人同被困在了玉黛所设的七杀罗水狱中。罗生盘是十足的绞肉机,最后收盘时期,不管仙魔,一律就地伏诛。杀戮越重,罗生盘越是兴起,可惜玉黛的法力不够,眼见不能控制,为求快刀斩乱麻,她和瑶莲鬼母一同跳入阵中,直取南山凌性命。当她看到瑶莲鬼母手握的蚩尤剑时仍觉胸口隐隐阵痛,此剑威力极猛。南山凌赤手空拳很难抵挡,又不敢释放仙力,累及无辜。眼见节节败退,西江越又在与玉黛的缠斗中不能脱身。正在此时,罗生盘中伤残的南国将兵纷纷站在一排,为不拖累南山凌,跪地伏首后皆自绝身亡。她被眼前的景象所激怒,层层叠起的尸体一次次冲击她的血脉。她藏了三年的功夫终于在此刻爆发出来。   赤霞流火,从空中纷纷而下,手持蚩尤剑的瑶莲鬼母也不能抵挡她那充满愤怒的大炎火。她顿感身体灼热,剑柄处如火烧般烫手。怒火攻心的南山凌如猛兽捕猎般反攻,她的绯云流火要比三年前精进太多,尽管罗生盘的明枪暗箭不断划破她的衣衫、刺伤着她的身体,但此时的她已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除了宰了她们的念头外别无其他。   玉黛渐渐被西江越所压制,眼见即将毙命之时,画影剑掠过,一剑冲向南山凌的跪地石像,顿时,七杀罗水狱破。笈泽原本是去冰蝶谷为南山凌再采些疗伤神药,没想到才离开一会的功夫,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玉黛看见他,虽有些无颜见他,但也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跪倒在笈泽旁边。他望向西江越道:“师门不幸,我自有处置。”   西江越没有将剑收起,二者僵持时,突然看到身如流火般的南山凌一把夺了瑶莲鬼母的蚩尤剑,将剑直接插入她的头顶。瑶莲鬼母双目睁圆,嘴中吐出大口血来。南山凌双眼血红,笔直地待在鬼母的上方道:“你那么喜欢为枭阳回魂的事积极奔走,我送你去好不好。”说着翻身一跃,拔剑起,右手挥剑一横,将瑶莲鬼母的头颅割下,喷涌的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衫,滚落的头颅正好落到玉黛的脚边。她不禁大叫,站起身来,方才叫嚣得意的神态一扫而光,有的只剩下惊恐,她躲在笈泽的身后,一时懦弱竟忘了出来。   她举起蚩尤剑一剑向玉黛劈去,被画影拦住。笈泽看着已然被蚩尤剑控制的她道:“凌儿,快放下剑,我一定给你个交待!”   “交待?我七万子民暴尸于此,你想怎么给我交待!”   “相信我,三天之后,我会亲自登门谢罪。”   南山凌不语,丢了蚩尤剑,笈泽携玉黛离去,南山凌看着他们二人离去的背影,突然左手抽出飞银走线,足足七百根,狠狠地插进玉黛的身体里,她大叫哀嚎。南山凌道:“相信你?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不相信的人就是你!就让她的痛苦惨叫,提醒你一下,三天!如果你给不了我交待,想以势压人,伺机护短的话,那我便焚了阳华山,大不了玉石俱焚。”她猛然抽了银线,玉黛顿时感觉身体似掏空一般,血流如注。   笈泽没有讲话,即带玉黛返回了阳华山。   西江越只身来到南国国境内,却将本国士兵派往了前线,协同对抗魔军,瑶莲鬼母已死,柒染林君不知所踪,众魔将树倒弥孙散。他硬生生地阻了祖父桑谷趁机南进的命令,宣称有踏足南国一土者,就地格杀。平静下来的南山凌向他言谢,他不知如何宽慰她,只能给南山凌安静。而她此时恰恰需要的是安静。他离开南国的步子很缓,总想再留一会,看她有没有大事,却好久没听到她的任何声音。突然只听“啊!”这一声,响彻山谷,她终是忍不住,面对这么多臣民枉死,痛哭起来。   她守着这些尸体从白天直到黑夜。大臣来劝,她却充耳不闻,不着一语。他们也不便处置,不敢处置,就躲在远远的地方候着她。   “喝酒吗?”一个粗犷地声音传来。见南山凌没有反应,缓缓蹲下道:“凌儿,死者已矣。让他们早登极乐吧。”   “没有极乐。”久久,她强悬着的眼泪,如瀑布般喷涌,“小溪叔,他们都是为我而死的。为什么为我而死呢?自从我登上皇位,就没有对他们负过一天责任。我甚至还想甩包袱给姈歌,自己当个闲散游人。可他们却……你说我是不是真是生来有罪的人啊?若不是的话,为什么害得我母亲、我父亲、我叔父、和这么多人相继为我而死。”   “百凶成就一个神,也许是上天对你寄予厚望,百般试炼吧。”   “上天?上天还长眼睛吗?天帝!你把他们都还给我!还给我!”守了一天的南山凌终于熬不住了。她晕倒在地。苗三溪扶起她,“生来有罪?”他从来不相信生来有罪,那年他抱着她离开了阳华山,正遇笈泽阻拦。技不如人的他在阳华山丢了一支胳膊,却仍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使她不被笈泽发现。他将她交给晟和,本以为救了她,却没想到不几日就闻得晟和已死的消息,也从未再听说过他有女儿?他以为她福薄命浅,却没想到三百年后她却自己来到了遥戈城。他那年刚失了儿子,觉得南山凌的存在就是生命的馈赠。也点燃了他找到儿子的希望,会不会有一天他的儿子,也会借体还魂,回到他的身边。他知道她生母是谁?即使世人只知道晟和建造了五方城,却不知供着哪位美人。他也知道晟和爱的人是谁?相守的人是谁?他知道是两个两情相悦的人对抗了媒妁之言。偷瞒婚姻下的爱情结晶成为不可面世的存在。   他和晟和虽谈不上至交,但其生性豁达、洒脱自然的性子却为他所敬佩。他们虽是对手,却胜似朋友。晟和的事,他乐于为其积极奔走,只为一见如故,志趣相投的默契。伴随着苗三溪对往事的追忆,和身旁七万忠骨,仙魔大战正是落下帷幕。    ☆、秋后算账   笈泽一路强忍怒气不发,直至把玉黛带回阳华山,他将她弃落在地,只身来到大殿正中坐下。她被南山凌伤得很重,已不能独立站起,却仍双眼坚定,朝着她的师父爬去。赶来的赢祁见状,正欲将她扶起,却被笈泽喝止。失血过多的玉黛染红了大殿的地面,从门口到殿中央,像是一条蜿蜒的血蛇,终于她来到他的面前,抓着他的衣角道:“师父,为我做主。”   他甩开了她的手,怒不可遏道:“为你做主?是谁准许你偷了罗水狱的阵法图?致使生灵涂炭。”玉黛眼神闪烁,是她趁笈泽不备,偷了藏在冰阁的阵法图,并在瑶莲鬼母的怂恿下,变成七杀罗水狱。她从小就跟在笈泽身边,她知道是重阙故意将她安插在他的身边,伺机打探消息,但她从没有做过损害他的事。她费尽心力地投其所好,知道他喜欢吃鱼,便学习烹调,知道他最好机关术数,就日夜研究,为得就是有一天能对此说上一二时,能看到他的点头微笑。哪知功夫不负有心人,她越研究越精通。直到能把笈泽闲时用来逗鱼的罗水狱,改成弑杀数万精兵的炼狱。她很是佩服笈泽把罗水狱的命门设在泉眼之中,鱼儿爱水,便会拼命地往前游,哪知全部逃离水面才是破阵之法。她将命门换成南山凌的石像。王朝之军是一定不会弃他们的皇于不顾的,往中间聚集的越厉害,死伤越重。笈泽用来逗闷,她却用来杀人。   她爱的很小心,她知道即便这一世不能得到他的爱,一直守着他便也就心满意足了。直至出现了南山凌,她不仅吸引了笈泽所有的目光,还害她哥哥重阙惨死,她什么都没有了,不能没有师父,于是她剑走偏锋,与魔族狼狈为奸,不惜坑杀仙僚,只求杀了南山凌。至于让这么多人枉死,她的良心也受过谴责,但终是被对南山凌的恨掩盖了。她知道笈泽为南山凌转移了蚩尤剑的剑伤,真是祸水红颜,她道:“我也是为了师父。”   笈泽不想再听到这种荒诞不经的解释了,无论赢祁怎么求情,他还是废了玉黛的仙法,将她关在了冰室,永生圈禁,永不召出。   再说姈歌。姈歌遭设计被俘,就一直被关在枫林宫。柒染林君锁着她,自己却饮酒赏花,仿佛这次仙魔大战与他无关一般。良久,衣着破烂,刚从战场上回来的魔兵赶来报信。她并未听清说了什么,而是看见闻讯后的柒染林君大笑不已。他满身酒气地来到姈歌面前,用力托起她的下巴,道:“姜公主,你以后就是枫林宫的女主人了。”说着似泼皮无赖般,强压着姈歌的身子,欲行不轨之事。她奋力抵抗,拼尽全力踹了他一脚,使其滚落在地。他恼羞成怒,将外衣脱掉,狠狠地摔在地上道:“不是早就睡过了吗?装什么贞洁烈女?”   姈歌一怔,道:“你到底是谁?”   他似是被发现了秘密般,先是惊慌,后大笑道:“看来不蠢吗?我,我是魔界的王!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劝你好生跟了我,我一定待你不薄……”说着又欲非礼姈歌。她再次挡了他道: “混账!我乃堂堂南国公主,岂容你这个妖精造次。柒染林君在哪里?”   “哼!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想见他是吧?我带你去,他若现在没死,还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怎么处置你。”说着一把拽向姈歌,朝内殿走去。   当“柒染林君”一路蛮横地带着她打开离魂殿大门时,她被殿内的景物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殿内排列着九十九根柱子,一共九行十一列,每根黑的发亮的柱子上都钉着灵魂,他们黑发垂胸,眼里发着红光。“柒染林君?”姈歌不禁疑问,为何每根柱子上的灵魂都是柒染林君?假的“柒染林君”一手钳着姈歌,得意洋洋地说道:“大哥,我送你的女人来见你。顺便告诉你一声,她,我要了。”正中间位置上的灵魂缓缓抬头,姈歌这才发现,他并没有双眼泛着血红,而是深邃得如深海般道:“放开她!”   假柒染林君哼了一声,双手开始不安分地向着姈歌身上不停摩挲,“不就是一个女人吗?你我兄弟同根同源,九十九个灵魂,却只能有这么一个身体,我享用不也就等同于你了吗?”说着将姈歌绑在一个空的柱子上,一边解着她的衣带,一边道:“你小心谨慎这么多年,却为了这个女人,偏爱干些舞文弄墨的蠢事。鬼母嫌你不争气,特助我取而代之。从今以后,就只有我一个柒染林君了,我才是魔君!”   “我让你放开她!”真正的柒染林君一声大喝,虽撑开了部分锁链,左手却仍被牢牢束缚在柱子上。眼见挣脱不得,他眼见旁边有一处宝剑,凭法力取得,一剑砍断了他的左手,又一剑将假的柒染林君重新捆绑到柱子上,是他和众多灵魂一样,哀嚎着,像是方才失去的也是他们的左手吧。他带姈歌离开了离魂殿,为她披好衣服。   姈歌像是还没从方才的震惊中缓回来,却看见他鲜血欲滴的左臂,道:“你的手!”说着抓起他的左臂,像是郎中见了哪种疑难杂症般,一时竟不知道如何诊治。   “你没事就好!”他的声音很缓却很浑厚。他一把揽住姈歌,在反应到此举不合时宜的时候仍是没有放手。他是真心喜欢姈歌,他生来就在魔界,和他九十八个兄弟争取你死我亡的生存,而后,他发现无论他打败他们多少次,他们仍然好好地活着,后来他才知道,他和他们本是一体,只是不知何人将他们的灵魂分成了九十九份,他只是九十九分之一。他出于对生存的渴望,日日过着不能忤逆瑶莲鬼母,不能走错一步,担惊受怕的日子。行错一招,就会被打入冰冷的离魂殿。他从没见过那么明朗的姈歌,她就像是寒冷的冬天射进来的一抹阳光。如果他也有前世的话,他想他们一定见过。他知道鬼母在暗中筹谋,也知道南国出了内鬼,只不过他没查清出是谁?他担心姈歌有恙,便化身了斋先生,时常为她出谋划策。却在最后一刻,功亏一篑,被瑶莲鬼母算计,致身陷囹圄。   姈歌并没有反抗他的拥抱,后听到一个声音从头顶悬来,道:“我派人送你回去吧。对不起,终是没能保护你。”他从如此猖狂的假柒染林君推掉道瑶莲鬼母定是已经魂飞魄散了。“南北大战,南国必定有损,他们肯定在等着你回去,主持大政。”   姈歌抬起头,见他手臂已经止了血,但是左手却没了,“南国有凌儿在,她做的肯定会比我好。比起这个,你又为何如此待我。”   “几封书信而已,终是没能帮你,反而害你被他们利用。玉黛的七杀罗水狱甚为厉害,你还是速速回去看看吧。”   尽管姈歌不忍心抛开他,但还是看着他虚弱的身影,离开了枫林宫。当她来到堂庭山时,发现血染的树叶像是还在滴血般,渲染着肃杀的氛围,层叠的尸体正在被运送、处理。她慌了,没想到战争会如此残酷。“凌儿,凌儿在哪里?”她怀揣着这一思想,赶忙来到了栖霞宫,却不见她的身影。后来才知道她正在赤霄殿议事。   赤霄殿上一袭素白衣服的南山凌,垂头不语,脸上看不到一点血色。她第一次来赤霄殿待这么久,听着臣公们讨论着战后事宜。南国经此大创,大伤元气,沉重悲痛的气氛环绕着赤霄殿久久不能散去,与之相伴的则是报仇雪恨、秋后算账的怨气。   殿阁之臣吕仁之道:“上天庇护,我主尚在世间。臣愿领兵北上,灭了魔军,以报血海深仇。”成排的殿臣纷纷跪倒,纷纷请命。   南山凌缓缓开口道:“姈歌呢?”   申屠羽跪下回道:“公主被魔界所挟,至今下落不明。”   “去救!传信给枫林宫,安全地把她送回来,我留他们具全尸。”南山凌此时的杀气怕是能飞至九天之上。   申屠羽接着道:“尊上!有句话微臣不知当不当讲!”申屠羽因前线奋勇杀敌,颇受将兵敬重,先前其率大军东征,又培养了不少亲信之臣。如今大将军姜珂已死,南国怕是要以他马首是瞻了。   “讲!”   “瑶莲鬼母虽死,但北境仍有柒染林君坐镇,况且魔族势大,还请尊上从长计议,事情宜缓不宜急!”   南山凌挣开刚才微闭的双眼,起身道“收拾他,还需要什么计划?吩咐下去,臣民向南退避五十里,北地酷寒,我要让他们尝尝流火灼烧的滋味。火烧了枫林宫,祭我七万将士的英灵!”   “凌儿!且慢!”赶来赤霄殿的姈歌,听到的第一句话即是南山凌要火烧枫林宫。“凌儿,不可!”   南山凌看着姈歌,“回来了?可有受伤?”   姈歌摇头。申屠羽向前行了个礼道:“公主无事便好,只不过北境守卫森严,向来是易进不易出,请问公主是如何脱困的?”   姈歌白了他一眼道:“他送我回来的。”然后转头看向南山凌道:“凌儿,鬼母已死,柒染林君没有半点侵犯之意。请你看在死伤无数的份上,不要再平添杀戮了。”   申屠羽截话道:“公主此言何意?是他们犯我族在先,岂是我皇肆意杀戮。”   “你不用挑拨离间。”姈歌愤然道,而后道:“凌儿,柒染……”   “多说无益,他的命我要定了!我要让整个魔族的人血债血偿!”   “凌儿,仙魔大战是他算不得母亲的瑶莲鬼母一手发动的,与他何干?”   “与他何干?母债子偿的道理没听过吗?怪只怪他是她的儿子,他母亲造的孽,一条命不够还!天不收,我收!”即便是南山凌之前不信什么父债子偿、母债子偿的道理,现在也不得不信了。就从天下都知道她是晟和的女儿,连番诡计欲取她性命开始。她慢慢意识到一个人的生存发展是不能和他的家族完全剥离开的。既然每个人都有使命,每个人都有他要走的路,就只有把自己修炼的坚强不催,保护自己,保护身边的人,还有,就是灭了这些敌人。   “你为何变得如此偏执?就不能放他一条生路?”姈歌哭腔道。   “我偏执?七万将兵的尸体能围着绕堂庭山好几圈了,你说我偏执?”她转头望向众臣道:“下令臣民后撤,退五十里后告诉我,我要沉了枫林宫。吩咐下去,任何人不得插手,不得阻碍,我不会再眼睁睁看着任何一个人因我枉死。若我力不能及,命毙当场,不必收尸、不必哀嚎。扶姈歌顺及大位,若她不配,则公选之!”   姈歌怕是永远也忘不了南山凌离去时看她的眼神,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吗?是愤恨,还是悲凉大于心死的哀痛?   栖霞宫上静坐的南山凌像是上天安排守护仙界的神,遗世独立,不近人烟,清冷地好像比月亮还要清明。吕仁之来到栖霞宫,跪倒在屏障外道:“禀尊上,申屠羽像是搜集了好多姈歌公主通敌叛国的证据。”   “我知道!不过是欲加之罪罢了。”当她那夜晚静坐守着七万遗骸时,就已经发现,玉黛的七杀罗水狱虽然厉害,但要发挥地如此极致,定是有内鬼给她提供了南国境内地图,将地下暗河都一一标露,让她再引海水时能毫无顾忌,如同信手拈来般容易。大将军姜珂战死,申屠羽又拼命杀敌,战功赫赫。朝堂众臣皆奋勇杀敌,只有姈歌一人不知所踪。偏偏昨夜又传出,姈歌和魔界的柒染林君早有嫁娶的消息,这样就将嫌疑泼在了姈歌的身上。如果不是姈歌在朝堂上处处袒护柒染林君,南山凌大可以证据不足为由,死活也不会定姈歌的罪。可也不知道姈歌是中了什么邪,像是被柒染林君迷得五迷三道般,接连为他求情。如此状况,南山凌更要灭了魔界了,她要让他们死无对证,不能定姈歌的罪。   “不管尊上出于什么目的,要灭了枫林宫,都请准许老朽身先士卒。”吕仁之信誓旦旦地说道。   南山凌扶起了他道:“先生不可。先生是谋臣,不是战士。我南国还仰仗着你发扬光大的。”她屏退了他。突然会心一笑,看来自己还是不是块当皇的料,太任性了。   姈歌并不知风流暗涌下矛头早已对准了自己,她翻开与“了斋先生”的信,林林总总绕着寝殿围成一圈圈,像是漫天星河。她一张张地重新翻阅,仿佛看得再也不是权谋术数,而是甜言蜜语。突然,风动,她赶忙收起信札,望向门外,见有一黑影缓缓而至。“申屠羽”姈歌默念,后道:“放肆,本宫的寝殿岂是你说来就来的。”   申屠羽笑道,满脸皆是狡黠,“你现在是公主,过不了多久就沦为阶下囚了。”   “你这是抽得哪阵妖风,敢如此放肆。再不退下,我就治你轻薄无礼之罪。”   “哼!轻薄无礼?公主这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轻薄了吧,我还以为已经习以为常了。”   姈歌的寒玉剑,直直地指向申屠羽的脖间,道:“别以为打了场胜仗,就可以无法无天。信不信我杀了你。”   申屠羽缓缓拨开姈歌的剑,“那趁着属下将死之前,给公主几句忠言。”   姈歌并未放下举起剑的右手,但想他这么有恃无恐,肯定是早有防备,不如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申屠羽见她似有松动,道:“公主英明。第一,奉劝公主认了通敌叛国之罪!”   “通敌叛国?”   “正是,是公主你交给玉黛王城地图,致使死伤无数。也是公主伙同柒染林君,伺机谋图南山凌的皇位!”   “你是疯了吗?敢直呼她的名诲!”   申屠羽闻之大笑:“不过是块儿北极玄冰,冒充什么皇族后裔?”   “你胡说!”   “你就不用替她隐瞒了,玉黛投诚,什么都说了。不就是笈泽打磨的一块儿冰雕吗?”   姈歌直接拿剑刺向他,谁曾想他深藏不漏,打掉了姈歌的剑,“公主,这就受不了了,急于杀人灭口,这才哪跟哪啊。第二,给公主个选择,如果不愿承认通敌叛国,那就和我一起灭了南山凌,我辅你正位。”   “你就不怕她宰了你吗?我拿你没办法,她可以。就你这点功力,怕是连她一招都经不住吧?”   申屠羽狡黠一笑,“别拿绯云流火压我。是,只有姜氏嫡传后裔才配用绯云流火。不过也得这个后裔根正苗红才行。公主还不知道吧?她的娘亲是西国大公主芊玥。”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公主真是年少贪玩,怎么不记得先帝即便再宠你,也不让你去五方城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姈歌怒道。   “西国大公主芊玥是桑谷的女儿,其生母是南国正宫皇后南宫凤容。”   “什么?”姈歌大吃一惊。   “看来公主有点印象。就是那个害你父亲,摄政王蒙煜枉死的那位太后。她可是你爷爷的正宫妻子,你伯父晟和的亲生母亲。还用再说的明白一点吗?南山凌是同母异父的兄妹所生,所以以你伯父那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却只能金屋藏娇;所以西皇桑谷要屡次三番地取了她的性命。这世间最不齿的就是兄妹乱伦。”   “你信口开河!”   “你现在还以为会几招绯云流火,就能坐稳皇位吗?一个兄妹通奸出生的孩子,连一个下等属民都不如。”   “我杀了你!”姈歌的法力根本不能奈申屠羽如何。她被申屠羽逼困至墙角,“顺便告诉你,那个孽种对你还算有情有义,自大到要凭一己之力灭了魔族,不让你落人予口实。离天亮还有几个时辰了,公主好好思量,是承认通敌叛国,认了这个罪。还是眼睁睁地看着我一层层地拨掉她的皮,让她后悔曾厚颜无耻地重回这个虎狼盘踞的世间。”    ☆、猰貐凶兽   一夜无眠的姈歌真是不知如何是好,她恨不得直接跑去栖霞宫让南山凌灭了申屠羽。可是,像申屠羽这样的人必是有备而来。冒然处置,恐怕会弄巧成拙。还没等她想出万全之策,行走的时间没有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南山凌再次被架到了朝堂之上,而这次不是为了商讨战后事宜。而是申屠羽先发制人,直接朝议公主姜姈歌通敌叛国之罪。他如此急不可耐,使南山凌断定他才是内奸,只不过想不明白他为何如此有恃无恐。   南山凌一边道:“吾大战将即,通敌一事等我回来再议吧。”一边将姈歌禁足,命她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允许走出寝殿一步。   “尊上,离属民撤退还有些时间,正好趁此,查清此事,好给我七万英灵一个交代!”   “我怎么为皇?要靠申屠将军来教了吗?”   申屠羽跪倒在地,道“臣不敢,但求尊上明察!”其余一干人等悉数跪下,附议申屠。南山凌心里暗想,“这是有组织,有预谋的逼宫啊!申屠羽,你竟敢为了一己私利,不惜害了七万将兵的性命。看我不杀了你。”   她端坐朝堂,缓缓道:“好啊,既然都那么心急,我也想看看,到底是谁通敌叛国。”   申屠羽道:“被俘的魔军招认,公主早已和现任魔军柒染林君私定终身。”   “魔族说得话,你们也信?被俘的魔军为何不杀掉?申屠将军是有什么别的考量吗?”   “尊上误会。臣早年安插在魔界的暗哨,现趁枫林宫防卫渐弱,呈上幻灵镜,能寻古问今。”说着申屠羽将朝堂上的幻灵镜开启,上面正现姈歌大婚的场景,甚至还有昨天与柒染林君搂抱的画面。   南山凌一时语塞,申屠羽趁势说道:“求尊上传唤姜姈歌,当庭对质。”   她一把甩掉手中的茶杯,故作生气道:“岂有此理,可还有别的证据,赶紧呈上来。”挡了申屠羽的请求。   申屠羽见状,拿出姈歌与柒染林君的通信道:“请尊上翻阅,没张信札上都盖有公主青莲紫色的印章,上面清清楚楚地写了二者如何谋划,窃取我南国实权。”这信无疑是伪造的。南山凌抽了一张,道:“既无姈歌落款,又不似她的笔记。盖几个戳就能认定是她吗?”   “尊上不知,青莲紫色为我朝公主专用色。旁人不得用,更无从获取。求尊上传唤姜姈歌。”   “求尊上传唤姜姈歌!”的请愿声一浪接着一浪。   “我就在这里,不用催命了!”姈歌悄然出现在殿外。她一步一步地走向正中央道:“几个信札和一个破破烂烂的幻灵镜就想定我的罪吗?申屠将军可是气我当年毫不留情地拒绝你求亲。”她拨了拨鬓间的头发道:“算了吧,不过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您至于这么介怀吗?”   申屠羽最恨提起当年被拒婚一事。当年他满心欢喜地向姈歌求亲,没想到却遭到她当着朝堂众臣的面对其冷嘲热讽。他咬着牙道:“公主,前尘往事的事,就不要再提了。还是说说你派我调查尊上生母……”   “你住口!”姈歌赶忙喝止了他,没曾想话说得太急,差了气儿,捂住肚子甚是难受。南山凌下堂,来到她身边,想去询问她有没有事。申屠羽接着说道:“尊上!您可认识西国大公主……”   “啊!”南山凌疼得大叫一声,右手捂着肚子,看着鲜血从她的手中一点一点渗出来。满座皆惊,包括刚才咄咄逼人的申屠羽。他们大惊失色地看着拿刀桶向南山凌的姈歌。吕仁之赶忙派兵将她们二人分离。侍卫拿剑纷纷指向姈歌,却被南山凌喝止。豆大的汗水淹湿了她的眼睛,仍让她试图不可置信地看着姈歌。姈歌哆嗦着右手,道:“没错!我就是内奸,是我跟柒染林君暗通曲河,设计的这场大战。”   “你在说什么?”南山凌捂着肚子,伏在地上。   “还不够清楚吗?是我勾结魔界,想篡了你的位。”   “你胡说什么?”   姈歌越说越胆壮,道:“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若没有你,我就是南国正经的皇。谁曾想你横空出世,夺了原本属于我的一切。包括皇位、包括父亲的爱。你穷兵黩武,又任性自大,治理南国想来就来,想走边走,我不忍祖宗基业,亡于你手,遂取而代之。”   “别说了,既心疼祖宗基业,又怎会坑杀七万将兵啊。别闹了!”南山凌双锁眉头,伤口越扩越大。   申屠羽刚要开口,被姈歌抢先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他们不过是我扳倒你的棋子而已,也算是死得其所。你不过是伯父和我师父卿羽流仙的孩子,先前因为身体不佳,闭关休养,原本与我无损,怪只怪你不识时务,偏要出来与我争,找死!”   “我母亲是……”还未等南山凌说完,她嘴里吐出大口鲜血,先前在七杀罗水狱受得伤,原先依仗仙法庇护,现在统统显现出来。眼见她素白的衣服上涌出层层的血渍。她脸色惨白,倒在地上痛苦不已。   申屠羽没想到姈歌会这样反戈一击,她刺向南山凌的那把刀,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她这里。如今她说什么?他们都会相信她所言的都是实情,她利用众臣本就对南山凌容貌的怀疑,现在强行拉上她和玉念卿的关系。若母女相似,有何不可。况且玉念卿是战乱遗孤,父母亲族皆卒于战火,无人可考。即便是申屠羽日后再说什么,都不会有人相信。因为,他们都相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姈歌用弑君的事实,证明了她方才说得每一句都是真话。都是她眼见不能摆脱通敌叛国罪名,而做出的困兽犹斗的恶行。她伤了南国正朔南山凌,那个要自己拼力保护南国的南山凌。伴随着南山凌身上因战事浮现的朵朵血红,更让众臣感到有皇如此,夫复何求。   待至南山凌苏醒后,得知姈歌已经被关进了地牢,等候她的处置。她不明白姈歌这是怎么了。她拖着伤重的身体去牢房中看她,却被属下告知,即便她怎么命令他们,他们也不会打开牢门,让姈歌再有机会伤害她。她点头说好,屏退了狱卒。她伏地坐下,缓缓道:“姈歌,可是有人拿什么威胁你吗?”   姈歌没有转过头,而是面向墙壁道:“没有!”   “那是在魔界受了苦吗?恼我没有及时去救你。”   “没有!”姈歌强忍着泪水,不让它们滴落下来。   “那为什么?”   姈歌想了一会儿道:“怪你一意孤行,偏要灭了枫林宫。那里有我喜欢的人,我既然说不动你,就只有伤了你,给他留条活路。”   南山凌的眼泪似决堤般留下:“你就为了一个不知底细的男人,这么对我?”   “没错!我不向你那么无情,一段情说放下便放下了。什么恩怨不能冰释,偏要弄得你死我活,彼此痛苦终生呢?”   南山凌这才发现,她与姈歌不一样。她不能理解姈歌,也正如姈歌不能理解她一样。姈歌可以为了爱什么都不管不顾;而她为了什么?是非吗?恩怨吗?她起身走向门口,这怕是她这一辈子走得最长的路,一条离姈歌越来越远的路。姈歌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在泪眼中越来越模糊。   不久,南山凌又迎来她最讨厌的事,就是一群殿臣明明在宣称让她拿主意,而背地里像是达成协议般,不得不迫使她做出他们设想的决定。这次商讨的事则是如何处置通敌叛国的公主姜姈歌。南山凌有气无力地问道:“该是如何处置。”   一大臣答道:“按照我朝先令,要开除宗籍,夺去仙法,扔进千层塔,自生自灭。”   “好!就依你们。不过,明天行刑吧,今天我累了。”   她连爬上栖霞宫的力气都没有了,就坐在堂庭山的一处庭院里,举头望月,低头思人。她向仙婢打听了,得知千层塔困得是猰貐凶兽。那东西龙头虎身,据说前世是天神,吃人连骨头都不吐,就姈歌那点不上道的仙法,都不用剥去,怕是没有多会功夫就命丧当场了。   若想保她性命,就只有一个办法。   她支开仙婢,独自来到千层塔。她推开塔门,看见望不到底的塔顶,塔内极空,不管多轻的脚步声都能放大好几倍。塔内漆黑一片,她甚至能听到猛兽的呼吸声,但却看不见它在何处。突然,伴随着嗷呜一声吼叫,猰貐向她冲来,她不备,被它用利爪伤了手臂。顿时像有人操作般,四角的蜡烛被点燃。南山凌看着满目狰狞的猰貐,个头大的惊人,凶猛非常地死死盯着她。她手臂被划出两条极深的血痕。“也怪你运气不好,长成这样,我可不愿意你吓到我妹妹,就只有委屈你了。”说着南山凌腾空跃起,却被它一掌击落,拍至塔壁上。她本想使用仙法,但却发现,原来这座塔本身就是吸收仙法的,任何妖魔神仙过来都如同凡人。原来他们一开始就想置姈歌于死地。   猰貐闻到她身上的血腥味,像是多年没有开荤般,发疯似的朝它扑来。不能用仙法的南山凌只能选择贴身肉搏,但却败多胜少。突然,一个不留神,猰貐的血盆大口直接咬向她的左肩膀。刺穿般的疼痛,痛得她生不如死。慌乱中她用发钗刺向它一只眼睛。它嗷呜一声,将南山凌甩至一旁,却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上来。没有人知道她在里面和它缠斗了多久,因为没有人敢靠近这个地方。   次日清晨,前来押送姈歌的申屠羽道:“值得吗?为了她这种罪也敢认。你知不知道她削除了你的宗籍,还将你丢进千层塔。千层塔还有印象吧?快关闭了几百年了,里面的猰貐凶兽很久没开荤了。”   姈歌哼了一声道:“像你这么六亲骨肉无情的人明白什么?”   申屠羽奸笑道:“我的六亲骨肉都被你伯父灭了。这才刚开始,姈歌公主一路走好。”   姈歌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当姈歌被丢进千层塔时,满目扑鼻的血腥味充斥而来。烛火似是还没有燃尽,若明若暗地看着身形巨大的猰貐。她想到:“完了,爹爹,看来我马上要来陪你了。”但她却发现它一动不动,她慢慢地移步走进,突然见猰貐倒地不起,她大惊,后退了几步,定睛慢慢看去,却发现猰貐已然没了生命特征。是天公垂帘吗?猰貐莫非衰老至死了。不对,血迹未干,分明是有人帮助她杀死她。举朝上下没有一个人会愿意帮助她,除了,南山凌!   “凌儿!”她叫道,然后转身向塔顶跑去,楼梯上的血腥味不压于进塔时闻到的,她越走血腥味越大,越走越慌。突然她脚底打滑,摔倒在楼梯上,她颤抖着双手,发现手上染上了血红的痕迹。爬起,终于到达塔顶时,却没有看见南山凌。她飞身跃下塔外,仍是没有发现她的身影,但塔檐上却留下一点点的鲜血。   塔外只有申屠羽一人,似是准备好了悼念般,吃惊地看着姈歌。往往罪人被丢进千层塔,尸体都不用收,但她却能毫发无伤地出来。突然,他大喊着人过来,却被莫名飞起的石头击中,跪倒在塔前。姈歌寻向望去,“师伯?”但却见他衣着沾满了血迹。突然姈歌来不及多想,只见申屠羽落单,道:“师伯,帮我杀了他!”   笈泽不明白,正欲举剑时,但却正在这时,跑来了大批属臣。申屠羽挣扎地站起,道:“请神尊不要插手南国内政。”   “听说南国的罪人只有犯了被开除宗籍的大罪,才会被送来这里。若果真如此,那姜姈歌刚从千层塔中出来,还算什么南国的人!”然后转头看向姈歌道:“走吧!”其余人众莫敢拦阻,亦不敢吭声。   行至空旷之处,姈歌问道:“凌儿呢?我想去看看她。”   “放心吧,我不会让她有事的。她现在估计不想见你。路上小心!”   即便她再坚持,笈泽还是挡回去了。无奈,她只有离开,离开要剥皮食骨的家乡,一路向北而行。   笈泽怕是永远也不会忘记塔顶上的南山凌浑身血红,鲜血滴答滴答地沿着房檐滴下的情形。可叹她还有意识,半睁着双眼道:“你怎么来了?”   “说好的登门谢罪。”   “你看着处置吧,我已经没有力气管了。”说着,她从塔檐上滚下,昏迷不醒。   他没想到她竟然敢单枪匹马地肉搏猰貐神兽,真是不要命了。    ☆、被困阳华山   当南山凌醒来时,发现又重新回到了冰蝶谷。姬银河、春水、秋云,还有被她们放出来的雪豹,正在成排地观望着她。她低头一看,发现全身上下都被包扎了,裹满了绷条,活脱脱地像个大粽子。先前笈泽为了拿她取乐,故意把她包成粽子,陪他钓鱼;但这次,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块不受伤的地方,被打扮成这样纯属救治需要。   春水率先说道:“不错啊,长这么多大,还没听说过有人敢和猰貐比蛮的。”   “你别拿她打趣了。”秋云道,一面上前来问探:“感觉如何?”   姬银河一言不发,直接伸手为她诊治。雪豹则在一旁不停摩挲着她的右手。姬银河见她病逝稳固,缓缓道:“是什么事?如此想不开!”   她摇头不语。后见笈泽缓缓而至。银河道:“方才去哪里了?”   “刚才守我的山去了,不是有人叫嚣着焚了我的阳华山吗?怎么?要我帮你吗?”他在床边笔直地站着,只是垂头,颇有些盛气凌人的样子,或者是有种无名的怒火。   她垂下眼睑,小声嘟囔道:“等我好了。”   他右手一挥,拿起她的右手把病,许是力道有些猛,她大叫了一声,他却不为所动道:“就你这天天找死,动不动就暴走的毛病,还指望你的病能好吗?”他不顾她咿咿呀呀的声音,仍是呈拽着她的右手,被姬银河拦下道:“够了!等她好些,再与她计较吧。”   往后的几日,他都没来看过她,只有的好朋友春水,一日往返多次,逼问多次,“为何想不开和猰貐拼上了。”   南山凌为了每日免受其扰,道:“为了我的妹妹?”   “你总是提的姈歌。”春水道。   “嗯!”   “什么时候带她来见见我们,听着像是个天性率真的孩子。”   “没机会了。”她默然地说道。   “为何?”   突然南山凌像个小孩子般抽泣道:“她为了一个男人甩了我。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重色轻友、见利忘义、六亲不认……”她连着说了一连串成语。春水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在乎一个人的模样,她原以为她这块北极玄冰,天生就是冷冰冰的呢。   一日,活脱脱的大粽子,准备去外面透风,正好遇到笈泽垂钓。她转身欲走,却又硬着头皮来到他身边坐下,“嗯,玉黛,已经被?”她试探地问道。   “被关在了阳华山,永世不出。”他淡然回道。   她愤然跃起,指着笈泽道:“没死,你这是生的哪门子气啊?我以为是我逼你杀了你的小徒弟,你才对我怨恨至今。没死”她转了个头,又转回来,“没死?我七万兵的性命就换来个终身□□,你还天天冲我摆脸色。做人不要太过分。”   “过分又如何?我可是神啊!”他拨开了她的手指,“不然你想怎样?”   “怎样?不怎样?你等着!”说着,她一步一个踉跄,起身往回走,趁其不备,施法,右手冒出流火,但还未喷出去,却在她的纱布上燃烧起来。笈泽甚至连头也没回,快速将她手上的火扑灭,淡然说道:“有时我在想,不如换个人喜欢好了,你真是太让我费心了。”   “喜欢谁是你自己的事,您乐意就好!”   南山凌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能把喜不喜欢挂在嘴边。不过,近来让她在冰蝶谷待不下去的一个原因是,她总能看到窗边的人影。她知道那个人是南宫凤容,知道是南宫刻了满壁的绯云流火招式,也是她暗地里往来探病多次。但是南山凌不想拆穿,因为她毕竟害死了她的叔父蒙煜,她不知如何对待她。   一日她也效仿笈泽不辞而别的方式,简单地留了一封书信,便打算悄悄地离开冰蝶谷。正以为大功告成之际,却在谷口发现一个黑影——阴魂不散的笈泽。南山凌不解道:“您不是打算另择佳人了吗?此般又拦住我作甚?”   “两条路,要么乖乖回去,要么同我回阳华山。”   “我能都不选吗?”   “不可以!”   “欺人太甚了吧。我好歹是一方之主,你这样对我,就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天下人应该耻笑的是不知死活的你吧。就你这种作践自己的方式,恐怕千八百年都不会完全好了。带你去阳华山养伤。”   “不用了,我觉得冰蝶谷也挺好的!”说着,转头正欲回去,却被笈泽不由分说地直接绑到了阳华山。   南山凌不知阳华山的山水怎么养人了,笈泽偏要带她来这休养。等她身体稍好些,就天天琢磨要不要弄死玉黛。赢祁似乎有些不喜欢她,总觉得是她害玉黛身陷囹圄,但又碍着笈泽的颜面不好发作。一日,南山凌故意找茬道:“我想吃鱼!”   “我不会做鱼,鱼还是师姐做的好!”赢祁刚说完,便觉得有些不合适。他虽然出于情感有些恼她,但他明白,师姐玉黛毕竟害死她七万的属民,受到这样的处罚理所应当。   “你师姐做的好啊,那你让她来做啊!”   “不可以!她被关在了……”   “哪里?”   “请恕我不能说!”   南山凌一笑道:“听说你本是赢氏后裔,北境之主。”   “是,在下不敢隐瞒。”   “既如此,我有一事不明。”   “请讲!”   “若我是北境之主,我肯定会趁仙魔大战的时候报仇雪恨,不会任魔界胡作非为。可你却不为所动。当真能勘破是非恩怨吗?”   “在下也并非能勘破是非功过之人,但前尘往事如烟,过去了便过去了,不便睚眦必报。执念于此,伤人害己。”   “所以啊,是你师姐执念太深。重阙为个人得失挑起仙界争端,他妹妹又因个人恩怨,引发仙魔大战。错不在我,祸根都是他们挑的,是他们损了我七万精兵,我只取她一条性命,于情于理都说的过去吧。”   “话虽如此,可求……”   “你不必求我,现如今我也想通了。只要她永远淡出我的视线,不来招惹我,我就也得过且过了。但若她贼心不改,自作孽,天不容活。”   “是!”赢祁点头认可。   “好了,既已前嫌尽释,烦请帮我做条鱼吃,来自病人的深深乞求。还有,顺便告诉你师父一声,他的寝殿归我了,男女有别,阳华山那么大,让他另觅他处吧。”   “这,我不敢说!”   “那就写给他!有劳了。”   赢祁怀揣着心事,一路挠头,正好被笈泽碰见,问道:“怎么了?垂着脑袋。”   “南山姑娘,非想吃鱼。可是徒儿不会做。若做不出来,又怕她误会是我故意针对。”   笈泽嗯了一声,道:“我来吧!”   赢祁一惊道:“师父确定?”   他转身从池塘中取了一条鱼,极其残暴的将其拍死,并开膛破杜,煞有其事地做了一番。待至盛到碟子上时,意外的卖相还不错。   三人围桌而坐,笈泽摆出一个请的姿势,南山凌示意赢祁先吃,那表情好像在说“兄弟,你先试个毒。”   赢祁推辞不过,吃了一口,那表情甚为值得深思,她焦急问道:“味道如何?”   他点头微笑。   她半信半疑地吃了一口,表情比赢祁还要耐人寻味,之后她几经吞咽,终于把它吃进肚子里,右手不自觉地向赢祁竖起了一个大拇指,道:“壮士!”这一声“壮士”,引得二人哄笑不止,不顾笈泽甚是难为情。赢祁本想忍住,却又被她仰头一声“好想回家啊!”逗笑。笈泽的初次尝试,以失败而告终。   三人的生活越来越和谐,以至于他们都忘了来自冰室玉黛的憎恨。南山凌对阳华山的感情悄然发生变化,她甚至不愿意回到总是逼迫她下决定的南烨城。或者说没有姈歌的南烨城,已然了无牵挂。   被困于冰室的玉黛整天面对着冰冷的墙面,这是阳华山的禁室,先前笈泽用来调息噬心之苦,现在显然一点也不需要了。她像这座冰室一样,一同被师父弃用。她在冰壁上化成一道道深深的痕迹,像是对南山凌的仇恨如万千沟壑般深不及底。与其软禁她,还不如被笈泽杀掉。她在冰室中短短几日,仿佛过了千年之久,她开始发疯般破坏冰室大门,但却固若金汤,不为所动。她转头去破坏内室,却意外地打开了密室。密室中满壁都是些不成形的冰块,其数量达到了叹为观止的地步。这是笈泽之前用来打造南山凌所耗。她砸碎了冰块,仿佛像撕烂了南山凌般。久久,她累了,再也砸不动了,眼见还有许多。她蜷缩在墙角哭泣,她不要待在这里,一定不要待在这里。   赢祁每天都来看她,却只是待在冰室之外,默不作声。他坐在冰室外面,想让她感觉到她不是一个人。冰室密不透风,隔音又极好,被笈泽的法术所束,若不是他亲自打开,任谁也不会有这个本事。   她擦了擦眼泪,瞳孔由失落伤心变得狠辣,“南山凌,我就算死也要让你陪葬。”说着她拿削尖的冰凌,直接通向自己的心窝……    ☆、一念成魔;误入离恨天   南山凌和赢祁此时正在研究食谱,见于上次笈泽那“出众”的表现,二人一致认为不能再让他浪费东西了。可偏偏南山凌又并不是一个能将就的人,既然委托不了别人,就只能事必躬亲。赢祁本是好心帮她,却不知从何时起硬是被她变成了一个打下手的人。   突然,狂风四起,一根被连根拔掉的梧桐直接冲向二人,幸得两人躲闪及时。当他们寻向望去,只见一女子身挑暗红色上衣,高挑眉毛,嘴唇如嗜血般红艳。   “师姐?”赢祁不禁大惊失色。   南山凌看出确实是玉黛无疑,没想到她怨念竟如此之深,坠仙成魔。玉黛双眼血红,招招狠绝,并重新开启了阳华山的机关,全然不顾师门之谊,凡是眼见之内的活物一律格杀。可怜南山凌因对抗猰貐受了重伤,勉强抵抗,几招下来新伤牵动旧伤,害得她倒在地上吐出一口血来。眼见即将被玉黛抓住,赢祁突然挡在她的面前,哪知玉黛此时只是魂灵,并无实体,她直接穿过赢祁,用右手掐住南山凌的脖子道:“真是苍天有眼,让你落在我的手里,怎么?往日的嚣张劲儿呢?绯云流火呢?倒是使出来啊。”   “哼,对待你一个畜牲,哪里还需要绯云流火?”   玉黛将南山凌狠狠地甩在墙角,转身飞至,踩着她的左肩,看着血液一点一点渗出来。赢祁本来打算营救,却被南山凌拦阻道:“快去找你师父。”玉黛见状,并未阻拦,而是叫嚣道:“今天是玉念卿的忌日,我师父现在肯定在崇云阁悼念。你不过就是他打磨的一件赝品,还真以为能在他心里有多少分量。”   南山凌一个迅猛翻身,滑出她的脚底,转身跑向殿外。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她如今身负重伤,不是玉黛的对手,竟然落魄到要夹着尾巴逃窜,等着笈泽来救,想想真是火大。阳华山的机关被玉黛重新开启,南山凌在梧桐树林不辨东西。机关此起彼伏,她躲的迅速便算命大,躲不过去就使小腿挨了几箭。玉黛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大笑道:“真是狼狈,我这就送你上西天。”   一路逃遁的南山凌如受神明指引般,来到深层的冰室。本想进去躲避,却见大门怎么也打不开,正当玉黛越来越逼近之时,她一个机灵,凭借自身体质优势,穿冰而过。寒冷的冰室与林萃宫不相上下,她终于能松一口气,发现密室的门像是被打开,便过去一探究竟。她看见在墙角头发散乱,被冰凌刺穿的玉黛的尸体,走进又发现了满目的冰雕人像?正当她震惊时,突然被腾起的玉黛的尸体从后面锁住脖子。玉黛甚至都没想到擦拭嘴角的血渍,对南山凌道:“看到了吗?你就是出自这里,不过是因为雕工较好,才有幸存活,不然就会像他们一样被丢弃在这里!”   她没有直接回复她的话,而是说:“你竟然为了杀我,自弑而亡,脱离仙胎。你一个恶鬼之魂,恐怕也不会活太久吧!”   玉黛右手钳住她的脖子,左手从脖颈处慢慢滑落至的左肩,突然一用力,使南山凌顿感受猰貐撕咬般疼痛。她缓缓道:“我的母亲是巫贤国祖巫坐下的神女,自是会些通灵幻法。与其在这个寒冷的冰室被囚一辈子,还不如拉着你同归于尽。”   “为了杀我,即便是永不超生也甘心吗?”   玉黛闻之,大笑道:“永不超生?你一个都不会有轮回转世的人,竟然还会有“超生”的概念。不妨告诉你,你这一世,都是师父逆天而为的产物,今天就是你的劫数!”她拔出插进南山凌左肩的利爪,深褐色的之间正欲插进她的脑壳。千钧一发之际,画影剑直抵她的后背,她一个踉跄松开了南山凌。   南山凌被笈泽抽身抱在怀里,玉黛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了她的师父。她躲避了和他的眼神交会,低着头理了理散乱的头发,擦拭了嘴角的血渍,方抬头道:“师父……”   “我本欲留你一命,你却死性悔改。”   玉黛跪倒在笈泽面前,而后指了指身后的冰像道:“师父,杀了她,我可以,我可以扮演姑姑……”   “住口!”   “师父,徒儿一直喜欢你!”   南山凌呛了几口血道:“能不能先帮忙止下血,再来师徒诀别啊!”   玉黛奋起一跃,朝向南山凌的攻击未果,就被画影剑直接插向胸口,她的魂身聚散,留下一句“南山凌,你一定不得好死后”归于尘埃。   笈泽一同毁了冰室,看着已无力气,已然昏死的南山凌。   玉黛命毙之时朝向南山凌的恶毒眼神成为她几日来的梦魇。但更为严重的是伴随着玉黛的诅咒,她仿佛跌进了另一个深渊——离恨天!   三十三天,离恨天最高。四百四病,相思病最苦。   南山凌被带进了云台幻境,眼前是一片炊烟袅袅,万物祥和的景象。一间别致的木屋突然开启一扇门,缓缓地走出一位粉衣翩然的少女,巧施罗黛,南山凌看着她十分面熟,走近一看这不就是她自己吗?正当她继续走近时,却发现像是被谁下了仙障阻隔,只能使他在外面张望。   一颗圆润滚滑的珠子轻轻地落在粉衣女子的手中,她蛾眉浅笑道:“你又偷跑出来玩。”   “没有我告诉你一声!他快要出关了,你该回去准备了。”   “好!”她的一声“好”字,有欣喜,也有落寞。   她悄然地掩上门窗,如扶风弱柳般来到玄门紧闭,重檐歇山顶的宫殿之中。她洗衣做饭,烧得一手好菜,却摆在桌面上一动不动,一会试试温度,若有些偏凉了,便返工重做。她等待的人一直没来,她坐在湖水边,一遍一遍摩挲着圆润透白的珠子。那颗会说话的珠子道:“哎呦,我的小姐姐。你先吃吧,我去帮你问问他,这也不给个信儿。”   “不许你打扰他!”她含笑制止。   桌上的美味佳肴馋坏了南山凌,可是她只能远处遥观。不知过了多久,一位浅青衣色的男子缓步而至,对久等他的女子没有半句抱歉的话语,而是一边吃菜,一边洋洋得意道:“师父的海华神功,我已经能练到第七式了。原来上次是败在了操之过急上。”   女子不语,含笑为他添着菜。   他接着说道:“风波暗涌的诀窍在于先凝气,由气生风,由风推水,再释放出排山倒海的力量。”他原本说得好有兴致,可看着她一副勉强听懂的样子,便败了兴致。他停止了交谈心得,而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吃饭吧。”   女子难为情地看了他一眼,低头不语。   南山凌认得出这浅青衣服的少年便是笈泽,粉衣女子肯定就是他的师妹玉念卿,而旁边圆润的珠子则是离珠。只是她想不明白她为什么在这里,笈泽的相貌要稚气很多,行为也无礼很多。   笈泽在用完膳后,自顾自地又去修炼功法,留下玉念卿自己收拾,她悄然掉落的眼泪滴进碗里,离珠赶来宽慰。没想到她看到离珠后,哭得更凶了“怎么办?他刚才是不是嫌弃我?”   南山凌听着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既哀其不幸,又怒其不争,更加愤恨的是笈泽的公子脾气到底是谁培养的。突然,一只碗落地被砸碎,玉念卿慌张地赶去收拾,南山凌怕她割到手指,也赶去捡碗。一瞬间,星移斗转,错落时空,将二人的所在地交换。当南山凌热情似火的红衣出现在离珠面前时,不知她,离珠也大惊失色道:“你这一会儿工夫,上哪换衣服去了?”   南山凌没有理会它,而是摸了摸方才的碎碗,沿边摸了摸桌子,如此真实的触感,让她也很是迷惑。   离珠接着道:“小心收拾!”   南山凌嗯了一声,刚端起碗盘,一想不对,便将它摔在桌子上道:“为什么我要收拾?”   离珠被她问愣了,道:“你不是经常做这些事吗?”   “你才经常做!笈泽呢?我要教育一下他!”她一边说着一边向外走。她一反常态的表现,弄得离珠一脸蒙圈。但身体还是很诚实地跟着她找笈泽去了。   此时的笈泽正在湖岸边继续修炼他的法术,见他们过来也未加理会。过了一会,方过来,直接冲着南山凌伸手,见她没有反应,笈泽方问道:“酒呢?没带来吗?”   他不恼,道:“去拿吧,我等着你们。”   “你等着我,我也不会拿的,我欠你钱吗?”她冷冷地回道。   离珠不可置信地望着一反常态的她,同样震惊的还有笈泽。他一时无言以对,看着南山凌红艳的衣服,道:“今天怎么穿的这么艳丽,不是最爱素净的衣服吗?怎么?想嫁人吗?”   “嫁谁也不嫁你啊!”   “你说什么?”   南山凌一笑道:“我可不想嫁比我弱的人,怎么,要比比吗?”   笈泽显然被她调拨起了兴致,但嘴上仍说:“我可不想欺负女人,胜之不武!”   “别装了!你马上会发现,就是女人赢了你。”说着,南山凌对他出招。她发现她可以在这不知名的鬼地方施用法术,她先前在冰蝶谷看过笈泽所有的看家本领,对每一套都研究了对付的方法,对付起他来自然驾轻就熟。笈泽明显招式并不是十分成熟,又见她次次能找到他的命门,顿时慌起神来。她趁其不备,将他绊倒在地,右腿抵在他的脖子处道:“你输了,今天也算是解了我的恨了,终于能打败你一次。”说着她收了腿,转身欲回去,却被他一把拽回身上,俏皮道:“我决定了,以后就选你陪我如何?”   南山凌狠狠反击,起身道:“还是色心不改啊!”“你输了,罚你去给我做饭。”   离珠开口道:“不是刚吃过吗?”   “是你们吃的,我又没吃。”然后面向笈泽道:“成王败寇,就当是你的惩罚吧!我想吃鱼。”   “我是不会杀鱼的,我自幼在海里长大,它们是我的朋友。”   “又装什么清廉居士!”南山凌突然忆起上次他那道惨绝人寰的鱼,真是往事不堪回首,算了吧,还是靠自己吧,然后说道:“离珠,我们走!”   离珠吃惊地看了一下她,然后指着自己道:“叫我离珠?”   “对啊!怎么样?”   “风雅!我有名字了。”   南山凌让离珠把她带到厨房,她在湖边捉了一条鱼。将它狠命摔死,离珠不敢看,悄悄跟来的笈泽也大呼残忍。“我现在杀了它,总比它生剥活剐好!”她回忆着与赢祁的巅峰探讨,开始一步步处理着。不一会儿,一盘色香味俱全的清蒸鱼跃然盘上。   她看着旁边坐着的笈泽,道:“尝尝!”   他摇头。她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蛮恨地塞进他的嘴里。他咀嚼了几下,正欲拿起筷子时,被南山凌挡住,道:“想吃吗?”   “加个餐也是可以的!”   “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啊,若想吃的话,得答应我三个条件。”   “讲!”   “第一,不允许把别人对你的照顾当成理所当然的事情,要对别人予以尊重。第二,做什么事情之前,希望提前告知一下对方,不要让她苦等。第三,再对我动手动脚,我就砍了你的手!”   笈泽觉得方才的她与之前大不一样,也和之前总是围绕在他身边的莺莺燕燕大不一样,不免为之侧目。   她做的那道鱼的味道,他怕是至今都还记得,但却再也没吃过。酒足饭饱之后,南山凌开始思忖正事。她断定自己像是来到了过去的时空中一般,只是她不明白会如此,向笈泽打探道: “你现在多少岁?”   “七百……”   “好老!”南山凌不小心脱口而出的词像是深深刺到了笈泽,转头她安慰道:“开个玩笑。”    ☆、双面伊人   躺在阳华山上休息的南山凌终于在某日清晨睁开了眼睛,笈泽一直在床边等着她醒来。见她苏醒,很是开心,一边为她把病,一边道:“外伤都快好了,却一直醒不来,都快急死我了。”   她未语,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双眼闪出点点泪光。他为她擦拭了眼泪,“放心吧,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了。等我,我去给你弄点东西吃。”   她看着他的身影,静静出神,道:“终于见到你了。”   笈泽在她昏迷的数月来,一直在学习着厨艺,今天终于能大展身手,他欢心鼓舞地将菜肴盛在她的面前,小心询问着“味道如何?”   她点头肯定,眼神却一直深情款款地看着他,良久,开口道:“我爱你!”他一怔,颇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她继续说道:“这句话我藏了好久,我是真的很爱你!”说着眼泪随脸颊滑落,一闪一闪地烛火映衬着她的姣好脸庞。笈泽右手揽住她的脖子,半扶着身子吻上她的唇,顺势将她推到在地,后越来越放肆,压着她的身子,手不停地抚摸着她的身体,直到将隔着的衣物悉数褪尽。她感受到他滚烫的身体,和难以言表的热情。她双手环抱住他的脖子,小心回应着这份炙热。久久,她盯着高高的房顶,双唇似碰出了两个无声的字“师兄!”   当次日清晨笈泽从床上醒来时,发现怀抱的她正在情意绵绵地看着他。他吻了她额头一下,笑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黏人了,我都有些不适应。”   她没有讲话,而是将身体又向他靠了靠,好似一放手,他就要消失一般。她很少讲话,也很少做出什么行为。笈泽以为她是刚从死亡边界挣扎回来,需要回回神儿。不过,她却异常黏着他,日夜不离。受到南山凌太多冷落的笈泽,很是喜欢她现在这百般黏腻的状态。自己的一片真心终于得到了回应。   久未出现的穆姥一日千里迢迢地来到冰蝶谷悄悄拜见南宫凤容。见到南宫本尊,跪倒在她面前道:“禀尊主,林萃宫中小公主的定魂珠连日来异动频频,老奴担心有失,特来请示。”   南宫凤容,掐指一算,面有愠气道:“该死!有恶魂最近趁着她重伤,又正值换体在即,她灵魂最弱,占据了她的身体。”   “那该如何是好?”   “我去取九盏莲冰灯来,你悬在她的头上,恶鬼自失!”   画面一转,重新回到南山凌和年少时期笈泽的故事。待了没多久的南山凌感到很是烦恼。她发现在这个时空里只有笈泽、离珠和她三个人,这里看似开放,实则密闭。她像被关在一个玻璃密罩里出不去。她想不通这是什么情况,只觉得这里的节奏很缓慢,很清静。她甚至一度怀疑难道自己也往生极乐了。但一看见笈泽,顿时否定了这个想法,她是不可能惦念笈泽的。   笈泽自从上次落败南山凌后,便再也不闭关修炼了,而是总是缠着她,仿佛她是世界上最与众不同的女子。这天他又来找她,她不堪其扰,突然灵机一动,在绢布上画上阳华山的机关图,她虽然不会解,但好在她记性好,一时难住了笈泽,他大声称赞创造机关之人,一边的南山凌真是哭笑不得。就让过去的你感叹今天的你到底有多优秀吧。但无论她怎么绞尽脑汁,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她被困在了这里!   正当她踌躇满怀时,像是突来一物将她砸晕,待至她醒来时,已经回到了阳华山。她发现自己□□裸地躺在笈泽的床上,想来自己先前虽然占了他的地方,但举止也不敢如此大胆。她赶忙穿上衣服,伴随着氤氲的雾气,发现笈泽正准备宽衣解带,她赶忙上前拦住,道:“放肆,不是让赢祁告诉你,不准进来吗?”   笈泽一怔,满脸怀疑地看着她。   她看他如此诧异,和缓了语气道:“我是病人嘛,你体谅一下。”然后问道:“你没有趁我病重,对我做什么吧?”   他未语,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南山凌没理会他异样的神情,而是赶忙扶他坐下,理了理思绪道:“嗯,我跟你讲,方才我去到了另一个时空,那里只有你,不对,是年轻时候的你,还有离珠,和我。嗯,也不对,不是我,先是你师妹,后来才是我。我本来只是在屏障外看着,后来我为了捡一只碗,然后莫名其妙地变成了你师妹。”   她见他仍是满脸诧异,又重新理了理思路道:“我变成你师妹后,你师妹就不见了,偌大的重檐歇山顶的宫殿里就只有你我和离珠。你说你七百多岁,嗯,说时候,那时你有些不礼貌,然后我就教训了你一顿。然后你就莫名其妙的总是缠着我,再然后我就鬼使神差地回来了。我说清楚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她眨巴着眼睛问他,发现他不为所动,像是陷入了深思中。她急得晃了他两下道:“你快说啊,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他开口说道,“做梦而已!”声音听不出任何态度。   南山凌紧缩眉头,道:“怎么会?嗯!梦里不是没有触感吗?对了,我还做了一条鱼给你吃,你以前是不吃鱼的吧?说鱼是你的朋友?”   他没有理她,深邃地眼眸里看不出任何故事。他开始移步殿外,南山凌也不好阻拦,苦思冥想了几圈,突然她在铜镜下怔住,看着脖间深深的吻痕,抚摸道:“这是什么?”笈泽回首,见状,慌忙按住她的手,将她的手移开,被她阻拦道:“不许动手动脚!”然后,她狠命地照着镜子,道:“这是什么啊?”忽然,她右手捂住她的脖子,望向笈泽道:“我是不是中毒了。”许是声音大了些,赢祁闻声赶来。南山凌本想过去让赢祁看看,却被笈泽莫名其妙地拦着,没办法,她只能说道:“赢祁,我好像中毒了。”   赢祁闻之一惊,道:“稍等,我去采些草药来。”   “不必了,不是什么大病!”笈泽急言令道。   南山凌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小声道:“不就是几株仙草吗?瞧你小气的。”然后转头像赢祁道:“算了,无妨。”然后,狠狠地捏了一下吻痕,又摩挲了几下道:“也不痛。”她瞟了笈泽一眼,就回房休息。   笈泽移步殿外的行为让赢祁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想着这几天师父不是一直在寝殿就寝吗?还有南山凌,前几日,如此乖巧听话,又不善言谈,如今怎又如此生龙活虎,战斗力满满。   次日清晨,她一袭粉色的衣服,缓步而至,将雨伞打至正在静坐冥思的笈泽的头顶道:“太阳大,小心灼晒。我今天醒来,怎么没有见到你!”   “玉儿……”他没有看她,声音似是有些沙哑。   手中的雨伞不经一震,而后,她缓缓道:“你终究还是知道了。”   他站立,转身面向她道:“是我大意了,她从来不喜穿粉色的衣服,不是尚白就是尚红。”   她苦笑,“师兄,如今也会观察人了。可惜不是我。”   他垂头道:“别做傻事了,魂魄不能暴露太久,回去吧。”   她双眼垂泪,蜿蜒成绢细的河流,“如今你有了新人,就不再惦念旧人了。师兄,可还惦念数百年的同门之义,和,前几日的夫妻之情。”   南山凌收拾好包裹,居高临下地看着笈泽,却因为角度问题,正好没看到玉念卿的魂魄,她嘟嘴道:“你可千万不要拦我,我要回国处理政务了。”突然,玉念卿向她扑来,待她还没有看清何物时,被笈泽压在身下,他用双手施法堵住她的耳朵,而她的眼睛除了笈泽的胸脯外,什么也看不到。玉念卿看着伏在地上的笈泽道:“师兄,她们拿了九盏莲冰灯收我的魂魄,你若不让我上她的身体,以后回到你身边就再无可能了。”   还未等笈泽回话,玉念卿的魂魄已消失在漫天云际。他缓缓地扶起一脸茫然的南山凌,转头看向台阶下手拿九盏莲冰灯的南宫凤容道:“南宫前辈,未免有些唐突了。”   南山凌听到南宫二字,转头望向她道:“你来干什么?”   “接你回家。”   “哼,本皇用得着你来接吗?”说着捡起她的包裹,转头往殿内走去。   “西皇派人去暗访南禺山,你确定还要在这里消磨时光吗?”南禺山触动了她最敏感的神经线,她不经意将包袱掉落在地,先前打磨的虎相白玉被颠簸出来。她没有看一眼,而是道:“你说什么?”   “你父亲……”还未等南宫凤容说完,南山凌不理会掉落的包袱,甚至也没有和笈泽打招呼,呼得一下,消失不见。   笈泽看着掉落的虎相白玉不语,南宫凤容道:“姜氏一族受不了跳梁小丑的戏弄,也当不了你发泄□□的工具。你师妹哪来的,我会安然送回哪去。我只有凌儿这么一个亲人了,不能看她受任何人的戏弄。”   “她不是任人操纵的人,我不知你打得什么算盘,但请悬崖勒马。她的执念比你想象的要可怕多了。”笈泽的回答丝毫没有影响到南宫凤容,她既然已经心生此计,便没有回头路了。她临走前,淡淡地回道:“这么多年我把你师妹锁在离恨天,为得就是这一天。只有你,能让飘荡的灵魂赖以生存。”   当年南宫得知笈泽取了极北之地的寒冰为他师妹做回魂的身躯,她就已经笃定心意,要窃取它,为她那刚出生即夭折的孙女(外孙女)还魂。凭借南宫氏与姬姓皇族素来交好的情谊,她轻而易举地取得了九盏莲冰灯,她用冰灯冻结了玉念卿的灵魂,又施障眼法,使姬银河误会玉念卿移情别恋,阻止笈泽探究回魂失败之因。趁笈泽百思不得其解,离开阳华山冰室时,她暗潜入山,将飘荡在外的南山凌的灵魂置于极北寒冰中。哪知寒冰苏醒后,出于胆怯与恐慌,竟来不及看她一眼,便误入阳华山的森林结界,一路跌跌撞撞竟跑下山去。她一路寻去,却看到寒冰已不知所踪。阳华山山脚下来了个不速之客苗三溪,此时正与笈泽对峙。此时的笈泽得知寒冰已失,心急如焚,却遇苗三溪不由分说地上来便讨要祁瑶珈。笈泽本就气他无赖行径,竟趁药性毁了瑶珈的清白,便与他打了起来。争斗中,他的画影剑砍掉了苗三溪一支胳膊。正在这时,噬心之苦突然反噬,累得笈泽捶地不起。苗三溪趁机离去。   无论是笈泽还是南宫凤容都没想到,此时的南山凌躲在了苗三溪的衣袖里。南山凌遇见的第一个人便是苗三溪。她抱着混乱中掉落的脑袋,脏兮兮地拽住他的衣角道:“我父亲是晟和,我父亲是晟和……”她重复说着此话。苗三溪起初见她的惊讶,旋即被一扫而光。亏得他平时酷爱做些兵器,他做的琉璃匣不管是多大的物件都能收入囊中。他将她置于霞中,故意将匣子留出些缝隙,让她便于呼吸。其实他今日本是踌躇再三,才来至阳华山,只是觉得祁瑶珈应该最会来的地方就是阳华山,他只想找到她后,求她原谅,却不曾想到见到如此气急败坏的笈泽。他上来便开口道:“有没有见到一块玄冰。”   苗三溪猜想他必是要找那玄冰麻烦,并更加坚定了她是晟和女儿的想法。晟和抛弃他的姐姐姬银河在先,误放枭阳害死玉念卿在后,此时的笈泽怕是已经恨死了晟和,这是要歼灭他女儿的节奏。苗三溪心想他好歹也是与晟和喝醉过几次的兄弟,怎能忍这个斯文败类,伤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怪孩子,便学着笈泽的语气,怒声道:“快把祁瑶珈交出来。”二人本就无甚共同语言。贵公子做派的笈泽嫌弃苗三溪乡野村夫般的粗鄙,生性豪爽的苗三溪则看不惯笈泽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体态,便直接开打。   南宫凤容没有想到,此时的南山凌正和苗三溪在一起,便直接离开,继续寻找。   笈泽也没想到苗三溪袖中的南山凌眨巴着眼睛正好看到了画影割断苗三溪手臂的一幕。她虽然没看清笈泽的脸,但笈泽释放出的那种透骨的杀意却久久没有消散。时至今日,南山凌仍没有对笈泽放下戒备的缘由也许未尝不是三百年前那次搏杀所留下的阴影吧。   南山凌匆忙赶到南禺山的玄清洞,却发现盛有晟和尸身的棺椁空空如也。她握紧双拳,紧咬的嘴唇留下点点腥红,眼中的怒火似是要燃尽天下。“桑谷吗?我还没有找你秋后算账,你却又不知死活的找上门来。”说着她周身火光环绕,正欲飞出洞外时,看见南宫凤容缓步而至。   南宫轻口道:“你不会打算就凭着现在久病未愈的身子去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吧。”   “要你管?让开!”   “毕竟是亲孙女,我不能看着你去送死!”   南山凌冷哼一声,“不要说得慈爱环绕的样子。你若真顾念骨肉亲情,要怎会那么对我父亲?”   南宫眼光闪烁,“他向你提到过我?”   “不要自作多情了。我与他相处不过片刻,本就来不及说些不想关的事。不过他连让我日后礼敬姬银河的事情的事都说了,却对你未提只言片语,想来定是对你没有什么好的印象。与你初见时,你就害死我叔父蒙煜,其心可诛。”   “看来还是对我误会颇深!”南宫怅然若失地答道。   “不要以为在冰蝶谷的内室上胡乱勾画两笔,就是我的恩人,更不要以授业恩师自居。绯云流火本就是我姜氏的秘术,你一个外姓人如何窥之的事情,我就不与你计较了。但凡若再纠缠不休,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南宫伤心于她对她敌意满满,缓声道:“西国就是再羸弱,你单枪匹马的闯过去,也讨不得半点便宜。不过你再怎么讨厌我,也请拿着九盏莲冰灯的法器,护自己周全。”   “不必了!”南山凌决绝的样子让南宫打起了退堂鼓。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吗?借南山凌之手于桑谷以痛击,以还这么多年的怨妒。但看着此时的南山凌,她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听不到任何人的相劝、受不得任何人的相帮,这大不了玉石俱焚的性子,到底是太难掌控了。希望事态能向自己掌控的方向发展。愿这一切风雨过后,能归于平静。    ☆、大闹西皇山   南山凌并没有直捣西皇老巢,而是继续西行,来到了遥戈城。苗三溪并不知晟和尸身被盗之事,见她来访,很是开心。祁瑶珈虽见她不喜,但因上次泼茶水一事,甚为跌面儿,这次努力收着性子,本想回内堂,对她避而远之,却不想被她话语拦住。南山凌近乎挑衅地说道:“婶母,这是要去哪里?”   “你叫我什么?”祁瑶珈怒道。   她淡淡地回道,却颇有些嘲讽的意思,“我唤他为叔叔,你作为他的妻子,不应当是我的婶母吗?”   祁瑶珈视她若情敌,她却故作年少,生生地把她叫高了一个辈分,怒道:“你是专门来这找茬儿的吗?”   “那倒没有!”她转头望向苗三溪道:“上次来遥戈城向小溪叔求兵器未果。我知道叔叔有自己的规矩。但这次还是厚颜前来向您寻求一个宝贝。”   “啥?”   “您的家传法宝——云天罩!”   “你要它做什么?”   她低眉掩笑,细声道:“想必叔叔也已猜到我从何而来,因何重生。只因面容与他师妹无异,受笈泽神尊痴缠许久。余幼年失祜,无所依仗,偏又技不如人,总是受他轻薄欺辱。”她抬眼看到苗三溪紧握双拳的举动,继而说道:“听闻云天罩可以暂束仙法,私心想着,若他再对我行为不端,也可抵挡一阵。我只想讨来用用,清闲几日,等他淡了兴致,必定奉还。”   还未等苗三溪答复,祁瑶珈率先道:“你撒谎!向来只有女子痴缠他,还未见过让他痴缠的女人。”   “夫人也算对他痴缠的女人吗?”南山凌道。   “你!”   “够了!”苗三溪拍案而起,怒视了祁瑶珈一眼,转眼对南山凌道:“你且等我一会,我这就去取云天罩。”   “谢小溪叔!”南山凌行礼。   祁瑶珈看着面无表情的南山凌道:“上次见你还以为你只是个性子倔强些的幼童,怎不见你有如此颠倒黑白的本事。”   “我说的都是实情,不信的话,你一会儿问他便是!”   “问?你说什么?他会来!”祁瑶珈大惊。   话音刚落,內侍前来禀告道:“夫人,笈泽神尊闯进来了。”说时迟那时快,还未等祁瑶珈理一理鬓间的头发,笈泽却已经横在她面前。他看了一眼安然无事的南山凌,转头对祁瑶珈道:“瑶珈,不要闹了,你绑她来做什么?”   “绑?我没有绑她,是她自己来的。”瑶珈愤愤道。   笈泽懒得理会,抓起南山凌的手道:“跟我走!”还未等他们移步,只见一把剑急速飞来,笈泽拿画影一拨,使剑直直地插进墙里。苗三溪赶到,看着笈泽正握着南山凌的手道:“快把你的手放开,无耻之徒!”   “莽夫!”笈泽掸了掸衣服上的灰渍,十分嫌弃这个风沙漫天的地方和眼前这位不修边幅的大汉。   苗三溪怒道:“仗着自己一副小白脸的相貌,连侄女辈的人都不放过,老不要脸。怎么?打不过人家父亲,就要从非礼他的女儿下手了吗?”   笈泽不想与他心中的泼皮无赖对骂,而是紧了紧握着南山凌的手道:“凌儿,跟我走!”   南山凌挣扎了几下,道:“你是要抓我回去给你师妹还魂吗?”   笈泽一怔,他并不知道南山凌只是信口胡说,却以为南宫凤容告诉了她玉念卿上她身的事,想必是误会了,便急忙解释道:“凌儿,回去我再与你细说。”南山凌不理,而是转头对苗三溪道:“叔叔救我!”   苗三溪持剑向笈泽劈来,他被他惹毛了,怒道:“你是连另一条手臂也不想要了吗?”说着他松开了南山凌的手,与苗三溪像两只好斗的公鸡般打作一团。   祁瑶珈看着此情此景,又看着面若冰霜的南山凌道:“你这个小妖女,到底打得什么算盘?”   “你猜他们谁会赢?还是你想他们谁赢?”她一边说着,一边双目灼灼地盯着苗三溪手中的云天罩。   祁瑶珈怒道:“不管他们谁赢?我今天都要宰了你这个祸害!”说着提剑向南山凌砍去。南山凌只躲不攻,更是激怒了祁瑶珈。她一剑朝南山凌刺来,眼见她躲闪不及,或者说南山凌根本没想躲闪。正当快要刺中之时,被眼观六路的笈泽用剑挡住,许是回击过猛,祁瑶珈一个踉跄,正欲跌倒,被苗三溪双手扶住,怒道:“你敢伤我夫人?”哪知祁瑶珈并不领情,拨开了苗三溪的手。   正当三人争闹之时,南山凌捡起跌落在地上的云天罩,施法将其扩大,把笈泽与苗三溪囊括其中。三人不解,诧异地盯着南山凌。在罩外的祁瑶珈率先反应,朝着南山凌刺来,却不曾想,被她用双指夹着剑刃,动弹不得。祁瑶珈现在才明白,她与南山凌的法力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南山凌折断了她的剑,用术定之法将她定住,缓声道:“夫人可以趁便想想,罩里的两个人,哪位于你才是最重要的?”说着来到云天罩前,对着苗三溪道:“小叔叔对不住了,您兵器库里的兵器,哪件是我万不能动的,我将它留下!”   笈泽率先道:“凌儿,不要胡闹,九州不能再有战事了。”   “哼!是他惹我在先!”   苗三溪一时摸不着头脑,“凌儿,你要做什么吗?”   南山凌向面三溪行了个大礼道:“谢小叔叔多年前舍身相护,可还未及答谢,我便又坑害你了。家仇国恨不报,枉为人女。此事我已经耽搁了好久,再不取他性命,着实说不过去了。”   微风拂过南山凌的脸颊,像是有几粒沙尘落在了她的领口,她本能地拨了一拨,恰巧被苗三溪发现她脖颈间还未淡去的吻痕。他不知南山凌要杀的人是桑谷,只以为她想报复的人是笈泽,道:“不用你挑选武器,我帮你杀了这厮。”说着对笈泽拳脚相向。   “你这个蠢货!快把你这个罩子打开!”笈泽怒道。   苗三溪反唇相讥,“你这个畜生,你敢说你没对她做过越举的事吗?”   二者在云天罩中,被泯去了法力,只靠拳脚相搏。笈泽忧心南山凌知道了玉念卿上身,与他云雨的事,也担心她去找桑谷讨不到便宜,更是有些伤心于她到现在还是防着他!南山凌派人去告诉赢祁她被遥戈城的祁瑶珈所挟。笈泽关心则乱,他根本没有考虑就祁瑶珈那点道行压根儿奈何不了南山凌。她费尽心机地把他骗来这里,又利用苗三溪将他拖住。“南山凌啊南山凌,你怎么现在还不明白,我不是去阻止你,而是想去帮你。”   南山凌携大批武器飞向西皇山的时候,笈泽与苗三溪争斗正盛,无暇脱身。   南山凌清了苗三溪的武器库,将万千兵器横在西皇山的上空,使西国臣民顿感黑云压顶的肃杀与恐惧。正当将兵慌乱之时,南山凌围裹一袭红衣,翩翩而至,娥眉吊梢,眼中充满凌厉,“叫你们的皇出来见我。”   方才反应过来的侍卫马上将剑柄齐刷刷地指向南山凌,她却不为所动,右手腾出一个火球,不停地翻腾。西江越疾步而来,当他听到侍卫禀报南皇来访时,与其数月不见的他禁不住满心欢喜,但当他看到横眉冷对的南山凌时不禁却步,她仿佛换了个模样。他抬眼望着头顶上方横陈的兵器,道:“南山凌,你这是做什么?”   “你祖父盗了我最要紧的东西,让他立刻出来见我。不然我一个不冷静,你们的西皇山就没了。”   “何物?”西江越镇静道。   “先父尸身。开棺盗尸如此卑劣的事他都能做出来,怎么?现如今做什么缩头乌龟。”   “放肆!”领军雄麒怒道,“就算我们真取了晟和尸骨,也早已将他挫骨扬灰。你这个孽种还是去向天哭坟吧。”   “熊将军住口!”还未等西江越话落。南山凌手中腾起的火球,直接冲爆雄麒的头颅。一代名将还未举剑还击,便以身故。众将一怔,西江越怒道:“南山凌,过分了?!”   “过分?这才刚刚开始呢?”说着她向殿内飞去,被西江越半路拦住,“祖父抱恙在身,不准造次。”   南山凌与西江越一路争斗,直达内殿。若论法力,西江越不如南山凌,加之她步步遗留火星。西江越要一边追赶一边灭火,以防烧毁大殿,速度变慢了下来。她不知桑谷身居何处,便一路毁一路寻,叫嚣道:“桑谷,你给我出来!”   她行至一间极暗的内室,满屋刺鼻的药味,深褐色的窗幔中缓缓走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不过数月不见,桑谷苍老许多,左肩与右肩都有深深的抓痕,像是被猛兽袭击过。南山凌心想,“哪里是抱恙?分明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受人袭击了。”手拿药碗在旁照顾的云霁看着杀气腾腾的南山凌道:“休得无礼!”   南山凌拂袖将她掀倒在地,道:“左右不过是个骈妇,岂容你多嘴。”然后转头对西皇道:“桑谷,我父亲的尸身呢?”   “未曾见。”桑谷看南山凌的眼神似不再有仇恨,而是不知向谁在讲话,淡声道:“原来这就是你说的报应。”   “哼,真没出息!才几月不见,怎就油尽灯枯,行将就木了。不说是吧?我帮你想想!”   南山凌对这位数次想要置她于死地的西皇没有任何好感,也没有丝毫容情。即便是看着奄奄一息的他,她也生不出半丝怜悯。她举剑向桑谷刺来,被西江越及时挡住。“南山凌,你若再一意孤行,我便调殿外之兵了。”   “哼,随你便!如果今天我不能安然接回我父亲,我便要了他的命!”   西江越与南山凌再次交手时,竟现出了雪豹的原形。他们从殿内打到殿外,南山凌方从桑谷的紧张,和殿外将兵的惊诧中才知道,原来西江越真身是雪豹的事情是不能道出的秘密。她突然想起瑶莲鬼母对西江越那句“原来西国太子是妖啊!”的嘲笑,竟有些后悔自己方才是不是太任性,逼他至此。她与桑谷有仇,但与西江越之间却存着恩义。如今将他半妖的事实曝光于满朝文武的面前,他日后怕是再也不能为皇了。   桑谷守了这么多年的秘密,一朝被揭发,怒火中烧。不顾垂垂老矣的身躯,唤醒了他阴养的三千死士。这些死士比恶鬼还要厉害与冷血,招招夺人性命。这是他为南山凌设下的最后一个陷阱。如果这次都不能将她杀死的话,就只能任由南宫凤容拿她作为攻击西国的筹码。桑谷像老南皇进献美人(南宫凤容),窃取南国情报的事、晟和与芊玥不伦之恋的事,一桩桩、一件件的宫廷丑闻足以使他成为千百年的笑柄。只有南山凌死,再也没有人会去调查她的身份。她冒天下之大不韪,建造皇陵,为她父母合葬的闹剧也会中途夭折。   西江越没想到他的祖父会做出阴养死士的事,更没想到死士的眼里只有杀人,连本国的将士都不放过。西皇山顿时血流成河。混乱中,南山凌听到铁链撞击的声音,抬眼望去,发现铁笼中锁住的雪豹。她认得它脸上的疤痕,冰蝶谷数日朝夕相处,如今却在这碰上。它身陷囹圄,周身被抽打的满目都是血痕,如今似被置于炭火上般受烈日灼晒。南山凌联想到了桑谷的伤口,想必必是为它所伤。她要去救它,她逃出死士的重重包围,直达铁笼,依稀中听到桑谷的嘲笑声:“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想普度众生。妖就是妖,必须死!”   恢复人形的西江越,不可置信的望着他的祖父,咆哮道:“你这是做什么?”   “所有知道你秘密的人都得死!”桑谷淡淡地说道。西江越没有理会,而是凭一己之力,重伤死士,能救一位士兵救一位士兵。   南山凌抱着受伤的雪豹,却一时离不开这个修罗场。雪豹袭击西皇被俘后,云霁将它打得体无完肤,她很快就明白权势带给自己的力量,并且能够充分利用权势。她学着先前重阙以势压人的样子,对待雪豹无所不用其极,鞭打它的快感,这种将它踩入泥土的感觉,一次次刺激着她的血液。她从以前那个手无缚鸡之力,任人宰割与凌辱的舞姬,变成手掌生杀大权的侧妃。云霁看着堂下搏杀的南山凌,脑海中出现也将她碎身削骨的画面,心想道:“南山凌,你一定要落到我手里。若不是你,太子殿下也不会对我不闻不问。”   南山凌眼见难抵连番的车轮战,道:“西江越,待你的人离开,我要动手了。”绯云流火充斥着西皇山的天空,悬着的每把剑都像被染红般马上就要坠落下来。   西江越明白,她是要沉了西皇山,将无辜将兵遣走是她保留的善意,可他仍不能接受任她毁了西皇山,他赶来阻止,却不曾想像被人施了法术般,持剑的手一时不受控制,直接刺向南山凌的胸口。她从没想过要防备他,直至吐出大口鲜血来,她灵力受损,却仍使用微薄的法力拖着上层的云顶,新伤旧痕倾巢而出,鲜血晕染了地面。先前即将咽气的桑谷突然精神抖擞,他一跃而起,给了西江越一掌,使他插进南山凌胸口的剑又深了一寸。她再也托不住云顶,数剑即将跌落之际,画影及时赶到,拖住了云顶。笈泽一掌震飞了受控制的西江越和桑谷,一把抱住南山凌,“又胡闹,既爱逞能还心软。”话语间,他抬手拨弄画影,数千刀剑直接插向宫殿,顿时宫宇尽毁。他手拍地面将血珠腾至半空,甩手一挥,不偏不倚地招招命中死士,而对无辜的将兵毫发未伤。许多将士第一次看到阳华山上那位高高在上的神尊出手,一时惊得说不出话来。久而,跪地谢其相救之恩。   同样震惊的桑谷缓个神来道:“神尊忘了,你是不能插手仙界的事务的。”   “那又如何?伤了我的女人,就要做好领死的觉悟。”凭借笈泽此时的怒气,怕是只凭画影一剑就能送桑谷魂归天外。正当其举剑之时,南山凌道:“不可以,他得留给我。我父亲,我父亲……”看着晕倒的南山凌,笈泽无心恋战,一跃朝阳华山飞去,留下一片狼藉的西皇山。    ☆、林萃宫的百年阴谋   苏醒后的南山凌已经记不得是第几次来阳华山了,看着笈泽白衣胜雪的背影,心想着他肯定是生气了,怨她在遥戈城如此算计他。她不知如何打破沉寂,慢慢地坐起来不讲话。方煎好药,赶过来的赢祁看见她已经醒来,道:“谢天公垂怜,我还以为你醒不来了呢。”   还没等她开口答话,只听一个声音从空中飘来“她什么伤没领过,这点伤死不了!”   赢祁看了一眼一脸严肃的笈泽,与南山凌对视了一眼,将药丸置于案几上,便悄悄地退下了。南山凌走下床去,悄然披上外衣,来到笈泽身边,斜了他一眼,未语,慢慢移步殿外。   “回来!”笈泽呵斥道。   南山凌一皱眉,勉强回过头去,朦胧中发现笈泽的额角似是有伤,赶忙走近一看,那伤已经变得淤青,想必定是苗三溪打的。她本想安慰,却不曾想竟忍不住笑出声来。因动作过大,左肩的伤渗出血来,却仍不能自持。笈泽难得严肃,但可惜他在南山凌心中素来老不持重,如今如此一板正经,使她总觉得他是装出来的。   “笑够了没有!”   “小叔叔果真如传言中一样,能和你不相上下吗?”   “我犯得着与莽夫齐名吗?你应该看看他现在的尊容。”   南山凌忍不住凑近又看了看他的伤,这还是第一次,能见到他脸上挂彩。   “够了,别笑了,把药喝了。”笈泽将药碗置于她的手中,“我就让你如此不安心吗?总是防着我。”   “你太强了,我又打不过。”她摇摇头道:“不安心!况且……”   “况且什么?”   “我想起来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不是子桐山,而是阳华山脚下,是你把小溪叔的胳膊砍断的那次。”   “是他的胳膊长得不结实!”   南山凌看着能一本正经说胡话的笈泽,作揖行礼,道:“没时间与您多聊啊,告辞!”说着便向殿外走去。   “站住!就是这么答谢救命恩人的吗?”   南山凌嘟嘴道:“反正你也不是救我一回两回的了,我以为一来二去地都熟了,不差这一次道谢。我还有急事,就此别过。”   “你父亲肯定不在西皇山。”   “何以见得?”   “桑谷只是想要你父亲的命,不至于小肚鸡肠到挫骨扬灰,拿着尸首大做文章。他巴不得世间忘了那段前尘往事。他容不得你的存在,勾起前尘,也不会主动自揭伤疤。”   “不是他,还能是谁?西皇山上却有埋伏,他不就想请君入瓮吗?”   “谁告诉你的,就是谁?”   “你是说南宫凤容?”   “你父在南禺山相安无事三百年,桑谷若真想查,早就动手了。况且南禺山的结界是蒙煜用姜氏皇族的鲜血设下的血界,外人不可破。是你的气息将结界打乱了,我才勉强可以进去。南宫算半个姜氏的人,破除点奇门秘术没什么稀奇的。”   “她为何要这么做,听闻她素来不喜父亲,现如今又盗取尸身为何?”南山凌疑惑道。   “道听途说未必可信,虽不知她有何目的,但肯定不会做出有辱尸身的事情,这点你大可放心。”   “若意不在父亲,难道是想利用我?”   “有可能,你与桑谷势同水火。稍以点火,必定怒发冲冠,向他寻仇。你有绯云流火傍身,法力不凡。可我不明白,她若想利用你向桑谷寻仇,又为何故意走漏消息,让他有所防备,将你置于险地。不过不管怎样?她的目的至少达成了一半儿,现今西国的宫宇已毁,戍卫兵得知桑谷要杀他们灭口,怕是要反了天了。”   南山凌叹了口气,慢慢坐下道:“你反应未免也太大了,直接拆了人家的宫殿,多少有些不合适吧。”   笈泽淡然道:“有何不可?看着碍眼而已。”   “嗯?话说你真的不会有事吗?你不能参与仙界内斗是真的吗?如若参与了,又如何?”   笈泽笑道:“怎么?终于水滴石穿,开始担心我了吗?”   “那倒没有。只想提前探查一下,哪天你真被天帝论责,我好趁机胡作非为。只要你不在仙界捣乱,如今的世道我便说了算!”   笈泽弯腰,看着座于廊前的南山凌道:“你怎么就不能对我削减些敌意,把我当成一个可以依仗的存在,就这么难吗?”   “我明明可以靠自己,为什么要靠你?”南山凌问道。   “因为我要对你的现在、将来负责任!”笈泽炙热的眼神像是要把南山凌烧穿般。她有些不自在,便起身,对峙道:“你我非亲非故,为何偏要扯上联系?”   “你是在明知故问吗?我对你什么心思,你是不明白,还是不相信?”笈泽双手搭在南山凌的肩膀上,她拨弄了他的双手,嘟囔道:“又对我动手动脚”,而后扬声道:“神尊一把年纪的撩拨小姑娘,不觉得难为情吗?况且你我本就差了一个辈分,就算你想屈尊,我也不愿高攀。”   笈泽笑道:“你除了偶尔蹦出一俩个您来,随意行两个大礼,故作谦卑,什么时候把自己当做过小辈?”   “我当不当小辈都是事实,劝‘您’及早打消此念。”   “晚了!我是一定会娶你的。”   “娶?娶我?不会这么独断吧!”南山凌紧张道。“你不会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吧?硬要负责任?”   笈泽的眼神略有闪烁,旋即消逝。   南山凌一副大难临头的表情,却难掩尴尬的神情,笈泽却一直含笑地看着她。“虽然你分析地头头是道,但我还是得亲眼看到,才能安心。”说着转头跑到殿外,又回头道:“对了!那只雪豹如何?你救它了没?”   “为何要救?我讨厌带毛的东西。”   “你贵为神尊,悲天悯人一点不好吗?”   “放心吧!她不会再有事了。因为她是……”   南山凌打断道:“好了,这次我完全相信你,你说无事便无事,不必再显示聪明才智了。”   笈泽再次叫住她,从左袖间掏出一块玉佩,向着南山凌道:“你上次落在我这的东西。”   南山凌看了一眼,这是她之前雕刻的虎相白玉。她微垂眼睑,旋即道:“不过是以前闲来无事,随意雕着玩儿。你若喜欢便送你,不喜欢便扔了吧。”   笈泽含笑,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将虎相白玉扔进他星罗棋布的梧桐树林里,“当然不喜欢!”   南山凌没有前往冰蝶谷找南宫凤容,一则是她有可能并不在谷中,二则若真如笈泽分析的那样,她会率先找到自己。她本能地走向林萃宫,她要看看她那位风华绝代的母亲,父亲的尸身被盗暂成了一桩谜案,母亲是万不能有失了。不过方才在阳华山没发现,她腰间不知何时系了七块玉佩,仿佛北斗七星般挂在她的身上。那话语好像是喜欢玉佩的话,管够的样子。她睁不开,扯不掉,是笈泽做的吗?不过他看起来算是个有些品味的人,连着佩戴七块玉佩,未免有些落俗了吧。   昔日连宫门都不好觅寻的林萃宫,今天开得敞圆,似是久等南山凌般。她缓步进入内殿,阴冷的氛围使她不寒而栗,之前叫嚷的灵魂此时一言不发。尽管如此,疑窦重重的林萃宫还是没能让南山凌停住脚步。她来到安放她母亲的内殿,却看到穆姥正卑躬屈膝地向着一位背立的老人讲话。老人听门外异动,缓缓开口道:“你终于来了。”而后转过身,双目灼灼地盯着南山凌。   “又是南宫凤容?!”南山凌一边想着,一边赶紧四下寻望她的母亲,见其然无恙,刚想松了一口气,却见芊玥的身旁躺着久寻不到的父亲晟和。她箭步向前,看着双亲均安然无恙,怒视南宫凤容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   “没礼数!你父亲就是这么教育你的吗?”   南山凌不卑不亢地答道:“千方百计地引我来这,不是看你倚老卖老的吧?”   旁边的穆姥看不过去祖孙剑拔弩张的态势,开始劝诫南山凌:“小公主,不得无礼!”   “小公主?你这是哪家称谓,吾乃堂堂南皇,不是你家的公主!”而后转向南宫凤容道:“你到底打得什么算盘?”   南宫没有直接回答南山凌,而是缓步走向前,看着堂下静躺着的晟和和芊玥,垂泪道:“这是我的儿子,这是我的女儿。”   “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说着欲把双亲带离这里,但当她见到南宫如此悲痛伤怀的眼神时,她停住了双手,静静地做了一个听者。   南宫继续说道:“我因父亲战死沙场的军功,自幼便被豢养在西皇山,与当时的世子桑谷一同长大。西国的人敬我为公主,那是一段岁月静好、快乐无虞的日子。我一直以为我会嫁给他,没曾想我的美梦却在一场会仙宴上破灭了。老南皇对我一顾深情,宁愿割地献礼也要娶我为妻。我没有办法,桑谷也没办法,我们去求西皇,可他却羡于南国的丰腴之城,铁了心决定牺牲我。我如风中摇曳的木棉花般被强行摘进了南烨城。老南皇对我很好,甚至为扶我登上后位,不惜以‘无出’之名废了先皇后。我在臣民的指摘中戴上了不屑一顾的后冠,终日曲意逢迎。我恨见利忘义的西皇,恨不念旧情、见色忘恩的南皇。可是我没法子,没法子改变自己的命运,所以我将所有的愤恨与不甘都发泄在了你父亲的身上。你父亲越听话,我就越讨厌他,像讨厌那个任人摆布的自己般。后来他逐渐长大,懂得一些事,先皇后也生了蒙煜,兄弟俩关系很好。天公垂怜,他在我这得不到的母爱,在最应该恨我、恨他的女人那里都得到了。老南皇终于对日日以泪洗面的我心生厌倦,也查出了我暗送南国情报给西国的事情,若不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怕是早就将我废黜了。   正当我惆怅失意的时候,桑谷出现了。他的出现,重新点起了我对生活的渴望,对爱情的向往。此时的他,早已贵为西国太子,奉父命来南国处理政务。旧情人相见,干柴烈火,一个把持不住我们就越举了。夜晚摇曳的灯芯噼啪怒斥着我们的行为不端,也引来了嗅觉敏锐的南皇。他怒不可遏,一定要杀了我们才可罢休,却不曾想在混乱中被桑谷所伤,又因怒火攻心,一命呜呼。南国国丧,晟和幼年即被推为新皇,而我也无颜待在那里。我本想云游天下,四海为家,却不曾想怀上了他的孩子。于是乎,我再一次像命运妥协,变成了西皇山最讳莫如深的存在。当时他已有妻室,生了长子桑青。可那时我仍然不明白,我以为这一切都可以解释成爱情。我的不甘、我的悔都可以打着爱情的幌子藏在我心里最阴暗的角落。直到有一天,我生下芊玥的那一天。我才知道,我才恍然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是桑谷的计划。是他向他的父亲请命让他把我嫁给南皇,用我来换得他父亲的赏识,换得太子之位,甚至会仙宴都是他刻意安排的。我像个傻子一样相信他,他却骗了我大半生。得知真相后,我一夜白头,本想杀了他,可是我做不到,于是我离开了西皇山。原以为这一世惶惶然就过去了。谁知这一段孽缘却又发生在你父亲和你母亲身上。   晟和青年才俊,力挽大厦于将倾之际,取威定霸,让万仙来朝。除了姬辅皇城外,抚夷万邦,四海皆服。虽老皇主没有纳贡称臣,却将他的长公主姬银河许配给了他,以示友好。我弃如敝屣的儿子却活成了天地间的英雄。可惜天公不作美,当他见到芊玥之时,这一切都改变了。他毁了与姬氏皇族的婚,又强行终止芊玥与赢修的和亲,造成四国离怨,后一怒之下焚了五方城,灭了数族。剩下的事,你多多少少都知道些了。桑谷趁你父亲大战枭阳之际,派雄麒掳走了芊玥,却见她早已身怀六甲,心生怨恨,命穆姥在你出生之际将你掐死,以结束兄妹乱伦的结果,以淹没那段尘封的往事。幸得因缘际会,你托玄冰得以重生。”   眼见于她的泪眼烁烁,南山凌就算再想无动于衷也不可能了,原来南宫也是个可怜之人、父母更是无辜受牵。此时的南山凌想不到,也不明白,兄妹乱伦到底多为世人不耻,也没想到姈歌宁愿被削除宗籍,也要为她保守秘密。她怅然若失地问道:“两个问题,你为何要把他们带到这里,又为何引诱我去找桑谷算账?”   “你不明白世俗的眼光、世俗的礼教是能够杀死人的。你公然命人建造皇陵为你双亲合寝,必会遭至众族怨妒。我现在将你父亲悄悄运来,免得在下葬那天,受奸邪小人侮辱。猛虎难敌猴群,你认为凭你一己之力,防的了这么多人吗?”   “即便你说得有道理,也抵不过你借刀杀人的罪。你让我找桑谷寻仇,是想也为自己报仇吧。你想利用我,灭了他!”   南宫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顾左右而言他道:“先前的那只雪豹跑出来了,去寻她的儿子——桑越。”   “西江越?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话话家常而已。五百年前,桑青喜欢上了一只妖,偏要娶她。本身为母族出身不高所累的桑谷,自然不会同意儿子仙族之身,去娶一个雪豹精。于是杀母取子,她刚生下桑越,来不及看一眼便被杀了。幸得她命不该绝,我把她带回冰蝶谷救治。五百年了,她不能恢复人身,精神恍惚,却一直惦念着自己的儿子。可我却见一双儿女死于前世恩怨,而袖手旁观。所以,我要为他们还魂请命!我要利用你重创桑谷,才不会让他毁了我的大事!”   南山凌诧异地问道:“什么叫还魂请命?你想要做什么?”   突然本寂静无声的林萃宫,数千灵魂苏醒,灵火照得南山凌睁不开眼睛。林萃宫拔地而起,直入云端。摇摇晃晃的地面让南山凌不能平衡,模糊中听到南宫呓语,像是在说:“孩子,当年娘没保得了你,这次总该为你做点什么。即便不能为你还魂,也要让你得偿所愿。”   林萃宫本是一座地宫,出离地面后没想到会如此挺拔,更让南山凌没想到的是,一座硕大的祭台横陈在她的面前。左右各点着九十九盏莲灯。她腰间系着的七块玉佩疯狂异动,盛放晟和和芊玥的冰棺被竖陈在林萃宫的左右两面,像是俯瞰着这座祭台。南山凌不知南宫凤容打得什么主意,直觉阴森的气息让她开始惴惴不安,她厉声道:“你想做什么?”   还没等到南宫凤容讲话,南山凌发现桑谷带着西江越匆匆而至,大叫道:“凤容,快住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住你,快回头吧!”   南宫凤容不为所动,嘴角挒出一丝笑容道:“对不住?倘若都能用一句对不住来还的话,那世人的罪岂不是赎得太轻松了!”   万千魂灵开始嵌在林萃宫外面的宫壁上,逐渐形成结界。南宫凤容用心之血点燃了祭台上的九巫神火,火势越燃越大,南山凌的玄冰之躯开始有些受不住了,她跌倒在祭台旁,迷离中看着南宫怀抱着一位婴儿缓缓而来到她面前道:“这才是你本该有的样子,血肉之躯。你父母最大的愿望就是望着你能死而复生吧。”漫天红云的异象慢慢云集了各路神仙,有赶来解救南山凌的笈泽,有望着芊玥静静发呆的偃修,有心怀鬼胎的申屠羽,还有数百年不离开遥戈城的苗三溪。只可惜他们被隔绝在结界之外,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   南宫道:“孩子,再忍耐一会,你就可以从千年寒冰中脱离出来,回到你的真身上来,穆姥会看着你长大。”   南山凌看了一眼这个本该熟悉却陌生的婴孩,灼热使她痛苦万分,来不及多想其他。他开始本能的搜寻笈泽,想向他求助。可此时的笈泽被苗三溪绊住,两人在遥戈城的误会一直延续到林萃宫。南山凌见状,开口道:“你想杀了我?”   “我怎么会杀了你呢?我要众仙看着,让你父母看着,我是怎么把你送上神位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   “穆姥数百年温养的灵魂,都是为了滋养你,当你吞了这些稚子之魂,就是天下的神。”   南山凌看着南宫凤容怀揣着的那位面色红润的婴孩,不自觉地伸手想去抚摸一下她。她接过孩子,从没想过有一天会怀抱着自己。她看了一眼晟和和芊玥,恍然明白不管南宫怎么摆正他们二人的位置,都仍然看不见祭台上所发生的事情,只有活着的人才有执念。万千灵魂似有预感般,疯狂哀嚎。“神,这算哪门子神啊?靠食人魂升的神,到底是神还是魔呢?”   众仙开始明白南宫凤容的意图,想挣脱结界去阻止她。南山凌看着这些争先恐后的众仙,突然觉得他们既荒唐又丑陋。因为她不知他们是忌惮她飞天成神,还是想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趁机自己成神呢。众仙通过修炼是不能成神的,除非天帝封赏,方可位列神班。如今南宫凤容宁愿“杀身成仁!”偷来禁术,也要助她成神。虽然南山凌很不喜欢她的行径,但却难免感动于她的照拂。她看着南宫道:“谢谢你对我的关切,不管是因为对我父母的悔,还是对我的偿,都让它结束吧!或许我父亲从来都没有怪过你。你的夙愿,怕是有生之年见不到了。”说着南山凌将地面掀起,蒙住双亲,用尽力气将怀抱的婴孩扔进九巫神火中,道:“对不起了,初次见面,就害得你尸骨无存。”   突然林萃宫崩,江水竭,神火灭,壁面上的生灵四处逃散。南山凌感觉灵魂像被抽离出自己的身体般,迷糊中再也听不到南宫凤容的震惊与怒吼,也没有听到笈泽的那句“放肆”,便再也站不起来了。    ☆、姬辅皇城(1)   当南山凌醒来时,粉红色的罗帐晃得她眼睛生疼。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只见殿阔庭深。屏风后面有几个人影,看情状应是幼童。他们探出小脑袋去看她,却不敢走上前去。南山凌道:“请问这里是哪里?”   “她问这里是何处?”一个小孩答道。   “她怎么不知道这里是何处呢?”另一个小孩讶异道。   “她不知这里是何处!”旁边的孩子接着说道。   “那我们要告诉她吗?”最小的一个孩子问道。   一个小女孩笃定地说:“不可以,爷爷说她很是凶恶。”   “你们这些小孩别添乱,速速退下!是病情险恶,不是她凶恶。”她一身明黄色的衣服横在南山凌的眼前,双目含笑,一手端着药碗,一手将她扶起道:“你可算是醒了。”   “你是?”   “姬清河,泽弟的六姐。别说了,快喝药。”说着,她有些粗暴将药灌入南山凌的嘴里,而后喋喋不休道:“你定是有好多事情想问我,你省些力气去问,且听我细细道来。泽弟这么多年没回过姬辅皇城,没想到这次回来,却多带了一个你。消灭真身这种事情你也敢做,真是荒唐。要不是七珠联佩保护你,他又抢救及时,怕是你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了。你倒是说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什么!手滑而已。”   “哼,嘴还挺硬。”清河一边说着,一边又母爱泛滥般的帮她掖了掖被角。“没想到是个嘴硬心软的丫头,你不愿众生枉死,就选择杀身成仁,自己去死吗?你也不想想,他在,安能让你有事?”   “他如何了?”南山凌怯怯地问道,声音压得极低。   “等着吧,若这次不死,肯定醒了就来看你!”姬清河转身,做离开状,身子开始颤抖起来。南山凌以为笈泽为了救她命不久矣,本欲下床寻他,奈何感觉身子有千斤重般,动弹不得。她紧握七珠联佩,泪水氤氲了她的睫毛,顺着脸颊清流而下。   “你不要逗她。”笈泽传来的声音,似是给她最大的安慰,幸得他无事,没有受到她的牵连。清河再也忍不住笑道:“玩笑几句而已,皇城许久没来过生人了,解解闷。”笈泽瞥了她一眼,她便知趣地离开了,临走时,还不让把那些小家伙带走,并坏笑着关上门窗。他将她扶起,看她泪眼模糊的样子,道:“忍着点,你的魂被钉在了身体了,肯定每寸肌肤都疼痛难忍。”   南山凌本想道谢或说句让他宽心的话,没想到话到嘴边竟变成了:“我魂归天外,不是正好可以给你师妹回魂了吗?你又为何费心救我。”   “事到如今,你说这些话还有意思吗?”笈泽有些嗔怒她总是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却见她梨花带雨的模样,不忍责怪。他拭了拭了她眼角的泪水道:“跟你说过多少次,还控制不住一激动就暴走的脾气。你想救那些无辜的冤魂,也不至于将真身喂了九巫神火。它是后羿射下的那九只金乌所化,威力非比寻常,也是你轻易就能惹的?”   “是因为我,她才走错的,也是因为我,那些冤魂险些不能超生。我不能将我的生命建立在践踏无辜者之上。”   “你如此悲天悯人,能不能也怜悯一下我。你再不改改你这性子,总有一天我会来不及救你,届时你让我如何自处。”他见她低眉不语的样子,轻声道:“好了,这次的事就算了。说来也怪南宫前辈执念太深,不知受了何人蛊惑,竟将你置于神火之上,欲削骨夺魂。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也怪你误打误撞,破了结界,否则里面的人都活不了。”   “若吞了稚子之魂成神不是真的?那些仙者为何要趋之如骛。”南山凌问道。   “上古传说而已!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见利起意而已。你先好生歇着。我有事……”说着起身欲走。   “不要!”   笈泽见她斩钉截铁地吐出两个字,一时摸不着头脑,道“不要什么?”   突然门被推开,清河大声道:“哎呀,真是笨死了,怪不得一把年纪讨不到媳妇。要你留下来陪她啊,不要离开,懂吗?”说着赶忙关上门,害怕笈泽找她麻烦。好好的气氛让清河搅得极其尴尬。虽然在南山凌的心里笈泽没有什么面子,但他还是想要保持一副端庄稳健的样子,按压着心里想向她求证那句“不要!”是不是如同清河所言那般的好奇心,说:“我去去就来!”   突然门再次被推开,清河继续道:“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死心眼!”说着她施法将南山凌推入他的怀里。哪知南山凌根本就不能移动,忽然袭来的猛力让她吐出大口血来。清河见状,再也不敢爬窗跟了,赶忙逃窜。笈泽没有同南山凌讲,他也是才知晓,晟和的四个魂根本没有在蚩尤剑里,晟和将魂魄练成镇魂珠,置于她的体内,安然陪了她三百年,度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危难,为保她性命无虞,自己抛弃了轮回转世的机会。却没曾想九巫神火噬魂的凶猛,定魂珠被剥离出她的体内,不知所踪。而南山凌那如风烛残年般的灵魂早已不能安放在玄冰之中。是他求他的父亲用食骨针一寸寸地将灵魂钉在她的身体里,食骨针最快也要三天才能和她的肌体融合,而这三天稍有动作,便会如食骨烧心般疼痛。看着她痛苦万分的样子,笈泽突然觉得他和南宫凤容是一样的人。南宫千方百计地想让她魂归正位,而他则费尽心机地也要留住现在的南山凌。他突然觉得他的爱很自私,自私到即便他觉得南山凌很痛苦,也硬要将他留在自己的身边。他放下昏迷的南山凌,慢慢拂过她的脸颊。他想起祖巫的话,南山凌是他逆天而行的产物,他的执念越深,她就越不会善终。他起先不信,而她确实一次比一次凶险,一次比一次伤得严重。他不敢放弃她,她怕她没有来生,也怕她的来生,没有他半点位置。   整整三天,他使她陷入昏迷之中,希望睡梦中能减轻些她的痛苦。清河整日徘徊在门外,后终于趁着笈泽被老皇主的唤去的功夫,悄悄溜进来。她看着南山凌,有些难为情地说道:“上次是我不知轻重,误伤了你,没往心里去吧。”   “没有!”   “哎,要是我那位弟弟像你一样好说话就好了。”   “他不是严苛之人!”   清河又叹了一口气,道:“哎!他是对你宽容。要有人碰了他要紧的东西,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说着她沿床边坐下,又往南山凌跟前挪了两步。“幼年时,他养了一条爱犬。我想抱抱,他都不肯。后来我告到了父亲那里,未曾想父亲以他不务正业为由,一怒之下将犬打死了。他为此,好些天都没有理我。”   “仙子想同我说什么?”南山凌问道。   清河笑道:“果然是个伶俐的孩子,怪不得他喜欢你。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本来欲上次跟你说的,没想到发生了误伤你的事。我只是想让你帮我劝劝他,让他回家。”   “让他回家?”南山凌不解道。   “先父共有二十七个孩子,却只有他一个儿子。他出生便被寄予厚望,所以父亲对他难免苛求些。他又性格偏执,自己喜欢的事便要穷极,自己不感兴趣的事连碰都不碰。他喜欢机关术数、喜欢琴棋书画,唯独不喜欢父亲口中的天下。父子俩如天生的仇敌般,矛盾越来越深。终于在娘亲死的那天激化了。父亲称霸天下的野心被歹人忌惮,自己也被奸人所害,娘亲为了救他,牺牲了自己的性命。那时笈泽还小,将所有的怨恨都推在了父亲的身上,一怒之下投在叔祖父禺疆的门下,再也没有回过皇城。如今皇城早已远离是非黑暗,父亲也垂垂老矣,所以想让你劝劝他,能不能就此留下,不要回他的阳华山了。他既因为你,去求了父亲,可见你在他心中的分量。如今你已无大碍,明天父亲会款待你们,而后他肯定会带你离开这里,再也不会回来了。”说着门外异动,清河赶忙消失道:“拜托了,千万不要说我来过。”   推开房门进来的笈泽第一句话便问道:“六姐来过?”   “六姐?我不认识!”南山凌淡淡地答道。   “算了,肯定是她!只有她会用这么刺鼻的香料。不要理她就是了。你感觉可好些?”一边说着,一边为她诊断伤情,“恢复地不错,我们今晚便离开可好?”   “为何如此匆忙?”   “久居麻烦!人又多,不利于你静养。”   “好啊!”南山凌看了他一眼,确定他在撒谎,也确信方才姬清河说得不假,是他自己不想待在这里。既然受人之托,便要忠人之事吧。“我现在好多了,能不能带我出去转转。”   “怎么?何时对身居之所感兴趣,以前貌似没有这个习惯。”笈泽诧异道。   “姬辅皇城吗?第一次听到时便被泼了一身茶水,空受冤枉,难免提起了兴趣。”   “瑶珈只是任性些罢了。”笈泽看着她似有愠气,赶忙说道:“好,我带你去看看。”   姬辅皇城建立在云端之上,随风漂移。殿宇占地不大,却极其高,多塔楼结构。滚滚的天河水位于右侧,中间则是一方空中湖,美不胜收。来往众仙举止有度、彼此礼遇,夫妻和顺、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一片祥和的景象,宛如世间桃源。统御这方土地的皇主,真的是清河口中曾经利欲熏心的父亲吗?南山凌不知不觉地待到了晚上,发现路旁种植的洞冥草晚上发出光芒,如点点繁星般,照亮着姬辅皇城,也照亮着底下的土地。笈泽告诉她,姬辅皇城的人会服食洞冥草,常食之身体会发光,也可折下枝条,做成火把,装点万丈银河。还有一种有意思的植物叫做影木。白天看它,一叶百影;花会发光,夜晚也如星星一般。此树万年才结果,果如瓜大,青皮黑子,食之则身轻。其实南山凌更想知道树木是怎么在云里生根发芽地,但见笈泽饶有兴味地讲着,便没有打断。天色越来越黑,风也越来越凉,笈泽想带她回阳华山,却被她以身体极为不适的理由拒绝了。她声称身体如万千针刺般疼痛,笈泽查不出原因,匆忙带她回了寝殿。她只言好好歇息就好了,便再无说其他的话,直接睡去。    ☆、姬辅皇城(2)   昨晚南山凌的称病不归,使得她不得不和笈泽参加他的家宴。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老皇主,满目威仪。只皇主一系,浩浩汤汤的就有百余口人。她最不喜吵闹,开始有些明白为何笈泽昨夜要带她离开这里的考量了。他有二十六个姐姐,除姬银河未到与未婚配外,其余姐姐均招婿入赘姬氏,携夫带子前来。原来今天是老皇主的诞辰,宴乐起,女儿和女婿纷纷献上贺礼,连外孙都不概免。他俨然氏族族长般,享受着众星拱月般的待遇。其中有一位身着灰色衣服的男子,不知是笈泽第几个姐姐的夫婿,几杯薄酒下肚,不但把祝酒词说得一塌糊涂,还打起了笈泽的趣儿。他看了一眼南山凌,又看了一眼笈泽道:“我说这么多年都没有见过泽弟,怎今天来了?原来带来位女娇娥,怎么是想让哥哥给你过过眼吗?”   “十五哥,你喝醉了。”笈泽愠道。那灰衣男子未听出笈泽的嗔怒,也不理十五公主的阻拦,仍向前走了几步,仔细看了看南山凌,转头对笈泽道:“素知弟弟挑剔,以为相上的是位绝色佳人,却没曾想只是位长相清秀的良家子。要知弟弟喜欢这一口儿,我府上有倒是有几位不错的舞姬。”   “放肆!十五哥过分了……”笈泽掷下的酒杯回音未消,南山凌便伏在他的耳边道:“你得让我把话说出去,不然我会憋成内伤的,放心,我保证不弄死他!”笈泽点头示意。南山凌含笑开口道:“总是弟弟长,弟弟短的,张口闭口地占便宜。仙者贵姓啊?”   男子听闻她问家事出身,摇晃着身子笑道:“吾乃黄帝后裔滕氏。”   南山凌不明白这个白痴当着正经的黄帝后裔姬氏,哪来的优越感,便道:“不周负子山的滕氏?”   男子听闻她知道,来了兴趣,高声道:“正是!领主滕旭真正是我的侄子。”   “原来如此!早知不周负子山是仙者的祖地,我也就不灭了。”   “你?你说什么?”男子怒道。   “看来仙者一直洋洋得意于自己的出身和现在的身份,闭目塞听,盲目自大。哪知风云变幻,世事无常。”   “你?你!那真儿呢?你把他怎么了?”   “流亡了。仙者放心,跳梁小丑,我根本就不屑于找他,倒是给你们滕氏留了个后。”   那男子正要施威,笈泽也欲动手,只见那男子衣角突然冒出火星,火势迅猛。他嚎叫着拍打身上,跳入空中湖。这一滑稽的行为,不免让与座者捧腹,但念老皇主在上,均不敢笑出声了。   其中不知道又是笈泽的哪位姐夫一脸严肃,跳出来道:“绯云流火?不知姑娘和晟和有何关系?”   笈泽按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回答。南山凌不知道老皇主下令姬辅皇城的人是不能打探仙界事物的,她以为此人是故意挑衅,毕竟她在仙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人明显生拉硬拽地想要扯出她与晟和的关系。假若南宫凤容所说不假,那父亲确实有违道义和两家情面,退婚在前。也不知老皇主到底知不知道她是谁,就出手相救。她若贸然说出她的身份,不知老皇主会不会在寿宴上被气得呕血三升呢。笈泽是想传达这个意思吗?不管是与否,还是低调些吧。南山凌回道:“是他自己言语不当,招了天火,和绯云流火有什么关系?”   “姑娘不必隐瞒,在下与晟和大战过二十回合,认真研习过绯云流火招式,错不了。”   “你既如此笃定,又何必明知故问,如今我说什么,你也不会信喽。”   男子“义正言辞”道:“不错,任姑娘再巧舌如簧,在下也不会信。只是想求姑娘告知晟和所在。如此背信弃义之人,余苦练多年,为得就是找他讨个公道。”   见其辱没父亲,南山凌本想反唇相讥,却被笈泽率先拦住,道:“晟和早已作古,前尘往事,三哥,莫要再提了。”笈泽口中的三哥正是其三姐姬云河的夫婿,然而他久慕姬银河久矣,哪怕他现在娶了云河,仍是对银河念念不忘。他落败于晟和,失了姬银河的芳心,本想就此放手,成人之美,却没曾想晟和竟始乱终弃。他苦修三百年,于今日方出关,为得就是参加完老皇主寿宴,就算被驱逐出姬辅皇城,也要在仙界与晟和拼上一拼。谁知斯人已逝。他放声大笑道:“晟和!你就算死了,我也将你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南山凌拍起案几上的酒樽,掷向男子腰腹,他沉浸于悲悔与不甘中,一时来不及躲闪,被击打在地,痛苦□□。姬云河赶忙跑上前,轻声唤道:“明郎,你可有事?”然后她看了一眼南山凌,对着笈泽道:“泽弟,你就容许她一个外人在姬辅皇城放肆吗?”   “是三哥不敬在前,关我们什么事?”然后他拉起南山凌的手,起身道:“先行告退,你们随意。”话语间未提到他那位正襟危坐,不着一语的父亲。   突然南山凌洁白的白衫开始渗出点点腥红,她痛叫一声,跌倒在地。笈泽恶狠狠地朝向   他的父亲道:“快住手!”   老皇主终于开口,其声如钟,在座诸位皆不敢再发出任何声响。“你再恣意胡为,这就是她的下场。你以为她少了临江果,回了下界,还能活吗?”   笈泽怒道:“住手!”话语间画影剑已经冲向老皇主,他挡了剑,怒道:“不肖子!”说着右手不知握了什么法器,南山凌痛得越发厉害了。老皇主站起,朝着笈泽道:“这么多年,我拿你没办法,不过是因你心无所寄。”而后对着众人说:“她是晟和的女儿,更是我姬辅皇城的皇妃,再有向她寻衅挑衅者,我就送你们去轮回。”   那日笈泽抱着她,来求他千年都不愿再见的父亲,他看着他一针针地将食骨针盯进她的身体里,她发誓这是他让她所受的最后一次伤痛,却没曾想这苦她要受一辈子,还害她被囚在姬辅皇城。突然门被打开,缓步走来一位青衣女子,满身药草香,她将临江果放在桌子上,摸了摸笈泽的头,道:“不要误会父亲,他不会卑鄙到用她来控制你。他只是老了,想你能多陪陪他罢了。”   “他做什么事,不是无所不用其极!”说着暗暗攥紧了拳头。   “你强行把她的灵魂锁在身体里,总要付出些代价。临江果只有空中湖才可以培植,况且下界的气候,以她现在的身体怕是再也适应不了了。阎王最爱收些孤魂,就算你保护的再好,也总会有遗漏的一天。她在姬辅皇城,没有人敢动她。只要每天服食临江果,便会与常人无异。这不就是你为她选择的道路吗?与其在这里误会父亲,不如想想怎么向她解释这件事情,让她开开心心地能留在皇城吧。”   “五姐……”   五姐姬星河笑道:“说到底,应该感谢她,让我弟弟再也不那么执拗了。”   “我执拗?是姐姐不了解她,等她身子好些,你就会发现到底是谁执拗了。”说着终于露出些笑意。笈泽那么多姐姐,最喜欢的就是大姐姬银河和五姐姬星河。他幼年丧母,幸得二位姐姐关照,也最听她俩的话。   满屋的烛光照着南山凌惨白的容颜,笈泽没有想到她醒来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是不是被你父亲算计了?”   “好好休息,我来处理。”   她挣扎着坐起,道:“如果你事先知道用此种方法救了我,你就再也离不开姬辅皇城了,你还会选择救我吗?”   “会!”他不假思索地答道。   “那就先走一步,看一步,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暗夜中的窗户上映出两个相互依偎的身影,此时的南山凌再也推不开眼前这个男人的怀抱了。南山凌眼中的老皇主是个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的主儿,因为在第二天一大早,她暂居的寝殿就有大批仙婢进进出出。她们手拿红色绸缎与喜字,声称是皇主要为笈泽殿下娶亲准备的。心有怨妒的笈泽正要发作,却被南山凌拦住,开心地对着仙婢们说:“有劳了。”然后对着他道:“我喜欢红色,让她们布置上吧。”然后抬眼环顾四周道:“也不知你姐姐是什么品位,装饰地如此粉嫩,我可待不下去。”南山凌并未听清这是为娶亲布置的,也没看见喜字,只觉还是红色的好看一些,便不假思索地答应了,随即离开了寝殿。留下了一脸蒙圈的笈泽,“她这是什么意思?”和一地不知如何是好的仙婢。   南山凌每走一步都有仙婢行礼,道声“皇妃”,她未反对,也未理会。她一路兜兜转转,来到了湖中的凉亭上,看见老皇主再与自己对弈,便纵身一跃,来到他面前,道:“得是有多无聊,要自己与自己下棋。”   “放肆,你可知这凉亭旁人是不能上来的。”虽言语责怪,语气却未见任何嗔怒。   她看着棋盘上摆着的空杯,伏案坐下道:“如此良辰美景,只自己欣赏未免太霸道了。”   “皇就是皇,若无点尊卑秩序,怎么统御万方。”   南山凌狡辩道:“我当皇时,也没有皇主这么霸道。”   “所以把南国统治的一片糟。”老皇主丝毫不客气的说道。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免得惹你不开心了,你动动右手,我又得昏迷好多天。”南山凌挑眉道。然后拨弄着棋子道:“反正你杯子都准备好了,我陪你下一局如何?”   老皇主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茶壶在空中为南山凌满了一杯茶。她一出手,不但灭了他好多黑子,也自损不少白子。皇主道:“出手够狠辣,要照你这种下法,不用几步,胜负已定。”   “棋盘对弈,不就是要较个高下吗?”   皇主笑道:“痛快!”而后缓缓道:“你父亲第一次来皇朝的时候,也是在这里跟我下棋,不过他一招未出,直接就毁了我的棋盘。他说别的试炼都可以,唯独下棋,他看不了任人操控的黑白子。可惜啊,我和他无缘,做不成翁婿。”   “那皇主对他可有怨恨?”   “男子汉大丈夫,是非分明,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他不想娶,我也总不至于硬把女儿塞给他。只是毕竟要顾及皇城的颜面,所以我派了108位武仙去杀他,均无功而返。你父亲独步天下,志在天下一统,像极了年轻时的我,等气消了,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只是时至今日,我仍然不明白,他为何偏要退婚?”   “难道跟我娘亲没关系吗?”她疑惑道。   皇主看了她一眼道:“他早就知道芊玥是他的妹妹。”   “什么?”南山凌震惊道。   “他幼年在我这里受训,是我唯一指导过的徒弟。他学得极快,底子又好,不日便出师了。我自己的儿子视我如仇敌,他却敬我如父。以至于我现在都在悔恨,不该指导他练成绯云流火的最后一式——碧落黄泉,与那枭阳同归于尽。”   “那皇主可知到底是谁杀了他!他脖颈的最后一剑到底是谁刺得?”   “他自己!”   “不可能!”南山凌眼圈泛红,提声道。   “你只从剑招上考量,却没想过情境。枭阳乃上古顽石所化,那日他伏在晟和背后,欲吞噬他的仙力。碧落黄泉,先杀己,才能伤人。”    ☆、怀孕风波   听完老皇主的一席话,南山凌怏怏地回到了寝殿,看着满屋喜气,突然意识到,原来布置红绸是这个一丝。但她对此事暂时提不起任何兴趣,满脑子想的都是父亲之死。想她自打出了玄清洞,真是过了一段糟糕透顶的日子。她那身兼父仇,与天下争,自己争的斗志慢慢消磨殆尽,现在弄得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她曾经想一统天下,为父亲正名,也为自己博得一块立锥之地。现在想想,什么名、利都是虚妄。她暗暗地趴在桌子上发呆,突然耀目的明黄色映入眼帘。姬清河再次跑到她的面前扬声道:“恭喜啊!恭喜!而后坐到她旁边,一只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道:“自此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南山凌挪了挪,见她还是如块膏药般黏在她身上,便不客气道:“离我远些。”   清河咋舌道:“你这孩子,说话真是不讲情面。”而后继续凑了凑道:“我是看出来了,他最听的你的话,如今你又要嫁给他,正好趁成婚前敲他一笔,你再帮我一个忙。”   南山凌不解道:“为何要帮你。我现在见你如此殷勤,觉得那日你跟我说得话都是假的。你想让我帮你留住他,不单只是想要修复他和你父亲之间的关系吧。”   清河扭捏道“哎呀,不要说得那么直白吗?他有块幻灵镜,能通古今之变。我想让你帮我求来。”   “不要!我还没想好要嫁给他呢。装点红绸不过是我本来就喜欢红色。”   “你这是说得什么话,你孩……”正在清河说话时,笈泽推门进来,道:“六姐,你又在干嘛?”清河看了一眼南山凌,摇了摇头,然后拉着笈泽走出门外,在一块绿荫下道:“我说泽弟啊,你这哪是找的妻子,分明找的是姑奶奶啊!你说她孩子都有了,怎能还这么任性呢?”   “你说什么?”笈泽急问。   “她有身孕了啊!五姐每次煎的药,都是为她特别调配的。父亲,也是因为……你这么惊悚的表情,难道你不知道?”   笈泽按住她的肩膀道:“此话当真?”然后摇晃道:“你快说是不是真的”而后见到清河点头,仓惶离去,行至一半时,一脸严肃道:“不许说出去!”   清河被他的反常行为所震惊。她一直以为他知道啊,难道说,“难道说孩子不是他的。”她越想越不敢想,捂着嘴,小声道:“不是吧?这也能忍?千万不能让父亲知道,否则容易发生血案,红绸变白缎。”她摇摇头,正欲离去时,眨巴了一下眼睛,追随笈泽而去。   笈泽急速而来,差点掀翻了殿门,正在为父亲之死伤怀的南山凌见他如此着急不禁一脸诧异。他将她托起来,又让她慢慢落座,支吾道:“你?你?”而后,想想,这事不能告诉她,对!一定不能告诉她。“你好好休息。”说着,赶忙走向殿外。   被南山凌拦住道:“等等!你想跟我说什么?”   “没什么!”笈泽摇头道。   “那好,我来说。红绸的事是我唐突了,惹你误会。我觉得成亲的事,为时过……”   清河抢先道:“一点都不早,你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说着再次硬拉着笈泽离去,并威胁道:“你要不跟我出去,你信不信,我都告诉她。”   行至殿外,笈泽甩开清河的手道:“你有完没有?”   清河往前凑了两步道:“你先告诉我,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当然是!”他斩钉截铁地答道。   “那你为什么不敢告诉她?”   “我没有,我正要说!”笈泽道。   清河笑着,“你刚才的态势是要告诉她吗?”而后她继续向前,坏笑道:“我不明白,你们孩子都有了,为什么你不敢告诉她?她又为何不愿嫁给你?”   笈泽不语。   她一拍大腿,指着笈泽的鼻子道:“哦!我知道了,只有一种解释,就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这一切。”   “你闭嘴!”笈泽怒道,并示意她小声点。   清河捂嘴,一脸不可置信道:“想你小时候有多可爱,而今怎变得如此龌龊。”   “六姐你别说了!”   看着笈泽手足无措的样子,清河心生一计,一锤手掌,开心道:“幻灵镜,到手了!”   笈泽不知如何开口向南山凌解释那段荒唐的事,而南山凌也在反复思考那就话,是不是有些太伤人了。他几次救她于危难,即便是他提出以身相许,怕是都不好回绝的。只不过她不明白她对他的情感与依靠到底是出于恩义还是出于喜欢。正当她踌躇满怀时,那个明黄色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她眼前。南山凌不明白,同样作为姬辅皇城的公主,为何姬银河如此端庄得体,而清河确实这般模样。她拿着斗大的酒壶来找南山凌喝酒。微醺的面庞,满嘴酒气地对着南山凌道:“来,陪我喝一杯!”   “不要!”   “啧!真是一点情面都不讲,你可知道,我……我……”说着嚎啕大哭起来。南山凌不知她为何如此伤心,赶忙安慰道:“你怎么了?”清河言道:“我的命真是好苦啊,你可知道我下个月也要嫁人了,再嫁……我真是好倒霉。”   “是新郎官倒霉吧!”   清河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你说什么?”   “没什么?所以呢?你若不喜欢,不嫁给他便是了。”   “说来轻巧!我哪有你这么有主意啊,父命不可违。”说着拿起酒杯,欲与南山凌碰杯。她见清河如此模样,不忍心拒绝,便抿了一小口,谁知,刚下肚,便昏迷不醒。清河见她奸计得逞,赶忙去叫笈泽。他听闻南山凌病重,连外衣都没披,便赶来探望。只见她满脸通红,浑身滚烫,他将她扶在床上休息,案几的酒杯跌落至地上,他前去查看,也不知是清河忘了消灭罪证,还是故意留给他看的。笈泽只觉这酒水不似一般酒水,待刚要品出过所以然来时,忽然发现背后的南山凌摇摇晃晃地下了床,一个踉跄跌进了他的怀里,眼睛似睁未睁地看着他,一言不语。“是不是六姐给你喝什么了。”   南山凌边摇头,边想继续饮酒,被笈泽拦住。她推开笈泽,摇晃道:“不要那么小气嘛?不嫁给你,连口酒都不给喝。”   “你喝醉了。”说着欲扶她上床。只听她继续说着:“我也不是不喜欢你,只不过太麻烦了。”   “麻烦?”   “我自己一个人独处惯了,和你在一起,还得帮你处理你身边的莺莺燕燕。有人伤我、有人泼我茶水、还有人宁愿成魔也要杀死我,太难缠了。”说着她感到五内俱焚,开始毫无忌惮地撕扯身上的衣服。笈泽终于明白姬清河可恶地骗她喝了释情水。他攥住她的双手,想要阻止她继续下去,没想到她却直接亲上了他的唇,而后吐舌微笑,见他没有反应,她则又垫脚亲了一口。她见笈泽攥住她的双手慢慢松动,所幸抽出手来,环抱住他的脖子,越吻越热烈,直到得到他的回应……   第二天睡醒的南山凌只觉全身酸痛,她扶了一下头,不知为何昨晚做了一晚上春梦。正当她感怀幸亏是梦时,忽然看到右面安然入睡的笈泽。她大惊,一跃而起,没曾想牵动了笈泽一直握着他的左手。他缓缓地睁开眼睛,南山凌不敢看他的眼睛,又见自己衣不蔽体,突然用被子蒙住笈泽的头道:“你先不要讲话,容我想想。”而后赶忙跳下床,穿上衣服,环顾了一下周围,看到案几上洒落的酒坛。她来回转了好几个圈,之后坐在床底下,悄悄掀开一点被子,使笈泽露出半个头来道:“你怎么在这?”她手一直敲打着床边,他看着她,傻傻发笑。他的笑,让南山凌更觉难为情与不安,怯怯道:“是我勾引的你?”   笈泽点头不语。她一拍脑门,有一种毁的肠子都青了的感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突然笈泽翻了一下身,右手抵住脑袋,侧卧而立。这一举动,吓得南山凌立马后退了好几步。他笑道:“你昨天可不是这么对我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昨天的事我忘了。”   “真的?”   “记得一点点!”她找到笈泽的衣服,闭着眼睛道:“赶紧穿上吧。”   他没有先拿衣服,而是将一直不敢睁眼的她抱到床上道:“地上太凉。”待至她再次睁开眼时,发现笈泽已经离开了。整整一天,她都不敢出门,坐立难安。   笈泽刚出门就看到了姬清河,也不知她是刚好来到,还是在这苦等了一整夜。他斜了她一眼,道:“姬清河,那到底想要做什么?”   她将他拉至一旁道:“不过是我帮了你,你也得帮你六姐一把。”   “我没用你帮!都出的什么主意!”   她嗔怒道:“过河拆桥是不?就你这磨磨唧唧,瞻前顾后地想半天,等她肚子大了,你都想不出办法。到时候她发现肚子里稀里糊涂地多个孩子,我看你如何收场。”   “你!”   清河笑道:“好了,虽然手段是卑劣了些,但都是权宜之计嘛!现如今她只当是非礼了你,不会深追究。不但提前了你们婚礼的日程,还解决了腹中胎儿的后顾之忧,一举两得。说到底论卑劣也应该说三姐,为了留住个男人,什么怪药都能做出来。你不知道,若非当年她蛊惑瑶珈,也不至于害得她既没成功嫁给你,还白白丢了清白。”   “够了!别再说了。”   “好!好!我这不是省得三姐再祸害人吗?”说着她伸出右手,“姐姐怎么说也是帮了你,把幻灵镜借我用用呗。”   “你要它做什么?”   “哎呀!你也不是不知道,父亲禁止我们打探下界事物。我只是闲得发闷,想要看看。”   “假话!”说着他扭头就走。   清河威胁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告诉她,她怀了你的孩子!”   “你敢?!”   清河将头一昂,“试试!”笈泽将幻灵镜丢给了她。清河开心地抚摸着它,后摇头道:“哎!情这一字,真是太可怕了。”   也许是她笑得太猖狂,为她引来了南山凌的怒视。她恶狠狠地看着清河道:“说!你为什么要如此坑害我?什么再嫁?都是骗人的吧?!”   清河把幻灵镜背在身后,一脸得意道:“反正事已至此,你再追究,不也是跟他春宵一度了吗?”   “你?!”南山凌本欲动手,却发现周身法力被束,一不小心从台阶上滚落下来,恰巧姬星河赶到,将她扶起,怒道:“清河,不要胡闹,你不知道她已经有身孕了吗?”不管清河再怎么摇头挥手,星河医者仁心,赶忙为南山凌号脉。她一脸懵懂地看着星河,问道:“你说谁怀孕了?”   清河一脸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心想完了,不但幻灵镜没有了,自己也会被笈泽剥皮抽筋吧。   南山凌追问道:“到底是谁有身孕了?”   “你啊,你已经怀了……”星河的话被清河的连连咳嗽声打断。南山凌没有继续理会她们,而是直接去找笈泽。清河伏地痛心道:“姐!你说你怎么变得如此多话了呢?她不知道她怀孕啊!”   “这不正好,告诉她一声,免得冒冒失失的。”   清河快被气晕过去,一脸得累觉不爱。   以为尘埃落定的笈泽刚回房门,南山凌便跟随而至。一别于清晨那娇羞可爱的模样,满脸严肃,伸出手道:“你可会查喜脉?”   笈泽一怔,故作镇定道:“喜脉?”   “嗯,你姐姐说我怀孕了?你快帮我查查。”   他双手握拳,却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道:“无中生有!”   “你说过你姐姐是名医,没有她治不了的伤。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她面有愠色的准问道。   “凌儿,名医也会出错。”   “既如此,你又为何封了我的法力?跟这个有关系吗?”南山凌望着笈泽一脸难言之隐的样子,更加确信了姬星河所言非虚。“我是之前也轻薄过你吗?”   “没有!”   “那是不是就可以解释成是你轻薄我?哪一次?”   “凌儿,你听我解释。”他看着她生气伤心的样子,对那段讳莫如深的往事羞于启齿。头脑混乱的他,没想到开口地第一句竟然是,“阳华山上,当时你重伤昏迷……”   她以为他是趁着她昏迷,做了行为不端之事,怒道:“枉我这么喜欢你,无耻!”说着扭头便走。    ☆、枫林宫凌歌再遇   负气离去的南山凌本想一气之下从云巅之上的姬辅皇城跳下去,回到她原来的地方。却不曾想一个踉跄晕倒在地。待至她醒来时,看见满腹心事的笈泽。他本想顶着头皮再向她解释一下,却惊奇地发现她好像记不得方才发生的事了。不仅如此,她的法力也被莫名其妙地收了。往后几日,她的记忆时断时续,身体也较之以前越来越羸弱。笈泽怕她恐慌,趁她熟睡时请来五姐姬星河为她诊治,可是有“神医”称号的星河也探究不出病因。笈泽有些乱了方寸,唯一让他欣慰的是她虽然记忆有失,可她对他的情感不但没有丝毫减少,反而愈加浓厚,之前被她隐藏在内心的情感像是忘记了束缚它们的理由,全部都喷涌而出。她喜欢牵着他的手、喜欢躲进他的怀里、喜欢在漫漫长夜里伏在他的臂弯。他成为她在姬辅皇城甚至是世间最依赖、最信任的存在。   一日,姬清河在纠结数日后,终于鼓足勇气站在笈泽面前,将幻灵镜拱手相还,言道:“完璧归赵!”   笈泽看了一眼似有似有千万隐情的她道:“我既给了你,便是你的东西了。她的事,终归是我的错,怪不得你!不过,你要它做什么?”   清河听闻他如此说,心中自然欢喜。她猜的不错,如今南山凌如此痴缠于他,他定然不会为了之前的事再生气,便上前道:“父亲不准我们探听下界的事,但上次我去给他送浆果,却发现他自己仍是心系天下。”   “此话怎讲?”   “父亲打开了幻灵镜,我趁机瞄了一眼,似是北境枫林宫异动,红光漫天,狂风大作!我只想看看镜中到底是何影像,竟让父亲都如此吃惊!”   “北境究竟有何事?”笈泽追问道。只见清河低下头,难为情地说:“我的法力不够,唤不醒幻灵镜。”   笈泽接过幻灵镜,拂袖一甩,眼前的镜像不仅让清河目瞪口呆,连他也震惊不已——魔君枭阳就要冲破神农鼎的封印了。   自从他带南山凌来到姬辅皇城,就再也没有留意过世间的事,他的一颗心都扑在她的安危上。没曾想竟出现这么大的祸乱。当日晟和凭一己之力用神农鼎封了枭阳,使世人都认为可保仙界千年平安,没曾想仅仅过了三百年,斯人已逝,而枭阳竟能在炼化万物的神农鼎中保持魂灵不灭,如今竟有破鼎而出之势。加之南山凌的性命危如累卵,祖巫先前那句“枫林起,流火灭”的谶语在他耳边经久不衰。时至今日,他还是想不明白她和北境的枫林宫、北境的枭阳到底有什么关系?但他明白一点,不管是与否,魔君枭阳的重生都是对她最大的威胁,对九州最大的威胁。他绝对不准许这种事情发生,当他正欲去枫林宫一探究竟时,发现南山凌正在门外。虽然她现在很乖巧,但他还是能感到她的不安。她缓缓上前道:“我知道你要去枫林宫,可不可以带上我。你放心,我现在周身法力被缚,报不了父仇,跟枭阳拼不了你死我活。只是我惦念姈歌,自我把她逐出南烨城,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她现在一定在枫林宫和柒染林君在一起,我就顺路看看她!”   “凌儿,你现在身体不适,不……”   “在我忘记她之前!”她知道她的记忆在流失,如同知道她这副损伤过度的身子命不久矣。姈歌是她的亲人,是她的牵挂,是她无论如何也要再见上一面的。   笈泽没有阻拦她,而是如同照顾婴儿般,将她可能遇见的危险都一一做了对策,他取了临江果、建了寒冰罩,并与她规定好只能在枫林宫待半日的时限,便带她去了枫林宫。   北境的戾气甚嚣尘上,想必枭阳即日便可破鼎而出。南山凌遍寻枫林宫都找不到姈歌,询问之下方知她与柒染林君在东北边境上支起了一间茅草屋,过上了男耕女织的凡人生活。这是她们自堂庭山南烨城之别后的首次相遇。姈歌舀水的水瓢被摔落在地上,她震惊地看着眼前一脸傻笑的南山凌,猛然扑向她,狠狠地将她抱住,哭道:“你无事,真是太好了。”朦胧间发现一青衣男子的身影,揉了揉眼睛道:“师伯?你也来了?”   笈泽嗯了一声,便不答话。姈歌的耕读生活让南山凌很是羡慕,她本想问姈歌最近过得好不好,但见柒染林君一身粗布麻衣从外面砍柴归来。想他竟为了姈歌自断一臂,又包揽家中重活,如此行为,还有什么好问的呢?笈泽在,南山凌总感觉他是在催她快点回去,便浑身不自在,于是打发他向柒染林君学习一下奉献精神。她拽着姈歌去了里屋,洋洋得意道:“姈歌,不管你怎么说我没良心,我都得告诉你一个事实,就是我把你师伯给睡了,还莫名其妙地怀孕了。”   姈歌讶异地从桌子上捡起掉落的下巴,两人从姈歌的一声声惊叹声中谈起了最近发生的好多事。   一向有些架子的笈泽是不会从身处魔道还是小辈的柒染林君那里求教的,只不过他并不讨厌他,只是不知为何这次看到柒染林君,总觉得他有些怪怪的。枭阳在神农鼎中的怒吼似是都能传进这偏安一隅的茅草屋,神农鼎每躁动一时,柒染林君似是都能感应道,并不自觉地抽搐一下。笈泽腾空跃起,将画影剑横插在神农鼎上方,睥睨着鼎内蠢蠢欲动的魔君。   枭阳道:“世言先神禺疆收了位高徒,我以为有多少道行,就一把破剑也想镇住我!”   “哼!阶下之囚也敢口出狂言。”   枭阳的笑声响彻山谷,“阶下之囚?囚我的晟和早已作古,而我,即将重生,我乃不死之灵石,生生世世存于世间,你能奈我如何?”   “杀之!”   枭阳笑得愈加放肆,“杀之?晟和杀不了我,你也杀不了我!理由都一样,只要她不死,我就有万道轮回!”   “她是谁?”   “枫林起,流火灭,你也该回归正位了!”枭阳的呓语停留在这一刻,无论笈泽再怎么询问都无济于事。   笈泽忧心南山凌,不便在此地久留,便匆匆回到茅草屋前,只见她笑靥如花地正与姈歌玩闹,他十分煞风景地说:“凌儿,时间到了!”   她很听话,虽然流连,还是一步三回头地离去了。姈歌不愿回到南境,纵然北境危险,她还是想跟她认定的柒染林君在一起。南山凌没有办法,只好临走前给姈歌留下一只五彩文鸟,告诉她,如果有麻烦,便让此鸟前来告诉她。   许是失落,她很久没有讲话,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后来索性撒娇让笈泽抱着她。他虽然又带她来了云巅之上,但是却没有回姬辅皇城,而是来到皇城外的一处偏殿。彩云流被,红霞万里。在这庭院深深里,笈泽为她营造的田园意境,让她喜不自胜。她方羡慕姈歌的田园生活,没想到他如此快的就实现了。他知道她不喜姬辅皇城的吵闹,向来独居惯了、幽静惯了。   还未等南山凌观赏完这一仙界盛景,便被笈泽紧紧地环抱住,伏在她的脖颈,一路侵袭,直至将她完全暴露在花丛里。笈泽的不安在温存中渐渐体现出来,她睁开眼睛,看着他满目的愁云,轻声道:“是要离开我了吗?”   “凌儿……”   “我知道,你错过过一次战败枭阳的机会,就不会错过第二次了。你不忍天下受苦,又不忍心抛下我,情义两难全,都写在你的脸上了。”   “我一定回来找你!”   “等你做到的时候,我再信你吧。父亲走得时候,也说过要回来。”她坐起,像是头顶处顶了一个太阳,如瀑的黑丝长发在笈泽面前晃来晃去。“虽然有些矫情,但我还是想问问你,你此次去战枭阳,除了卫道精神意外,和你那殒命的师妹有关系吗?”   “枭阳复生,天下之大乱,非只关乎一人之性命。若真关乎,也是因为那人是你!”   她伏在他的胸前,“你师妹喜不喜欢你,我不知道,我知道就算她喜欢你,也不会像我这般爱你!”他将手插进她的秀发里,另一只手紧紧将她抱住。听闻她继续说道:“听说他是远古神祇所化,因一念之差,误坠魔道,流年辗转,经世数万年,你如何能破?”   “我得去找寻我的师父。”   “这样也好,所需多长时间?”   “七日!”   “好!既如此,能不能把我的封印解开,我不是要胡闹,而是须有些东西傍身,方可安心。”   笈泽将她扶起,她的法术并不是他封的,像是她身体自身的机能出于自保的目的,故意封锁的。可是他不便同她讲,而是将这桩事落在自己身上,面对她言道:“我先前给你的七珠联佩,只要你遇危险时对着它,默数三个数,我一定回来找你。”   她嗯了一声,不管他多不舍,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离开。他一定要消去枭阳对她的威胁,不管那句谶语到底是不是子虚乌有,他都一定要灭了枭阳这个祸害。行至门前时,南山凌将他叫住:“笈泽!我想要的是一怒之下能为了我灭了五方城的爱情,而不是心系天下也好,消极避世也好,那位高高在上的神尊。你若不能按时回来,我便忘了你,永生永世不再记起。”   “我一定回来!”   “好!我等你!”而后抚摸了一下肚子,“我们等着你!你可要一起和我看着她出生啊。”   笈泽没有想到,他这一别,不但食言而肥,没有看到他们的孩子出生,连她,都是最后一面。    ☆、树欲静而风不止   南山凌并不是偏安的性子,少了笈泽相陪的她待得并不如意,尽管如此,她还是在信守诺言,相信不过七日而已,他一定会回来的。处在云巅之上的她每天都度日如年,数着时辰过日子。人一静,难免想得就多。自她一怒之下焚了九巫神火,被笈泽带来姬辅皇城后,就再也不知仙界之事。不知父母的坟茔可有安置?不知南宫可还安健?不知西国有没有内乱,西江越可有心力处置?不知南国有没有被申屠羽搞得乌烟瘴气?也不知枭阳几时冲破封印?她心里还是想与那枭阳一较高下的,只是现在法力被束,又怀有身孕,再也不能一激动便暴走了。   她的记忆力还是会一点点地消逝,只是无人在旁提点,不知到底有丢失多少罢了。所幸闲来无事,便取来纸笔,伴着和风,记录下一些心得,方提起笔,满心里想得竟全是笈泽,于是写到:“云濛初上,与君别后两日,甚思之。想来庭前虽有娇花照水,不若汝之顾盼回眸。月有盈亏花有开谢,想人生最苦离别。”   第三日:“一别如斯,落尽梨花月又西。想那人间自许白头,寒水池旁,几日与君逢?”   第四日:“难相见,易相别,又是玉楼花似雪。暗相思,无处说,惆怅夜来烟月,不见君来。”   第五日:“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得团圆是几时”   第六日:“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   第七日:“君问归期未有期,不记归来,空留我只影对月。”   南山凌在约定的第七日,一夜未睡,生怕不能第一眼看见他回来。可直至月落日升,他终是违约了。她将先前附有心事的信笺团成一团,浑浑噩噩地度过了第八日。等到第九日,将揉搓的纸张铺开重新写到:“别离久,可有相逢?”   而后时日,她临摹起了《九张机》   一张机,织梭光景去如飞。兰房夜永愁无寐。呕呕轧轧,织成春恨,留着待郎归。   两张机,月明人静漏声稀。千丝万缕相萦系。织成一段,回纹锦字,将去寄呈伊。   三张机,中心有朵耍花儿,娇红嫩绿春明媚。君需早折,一枝浓艳,莫待过芳菲。   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可怜未老先白头,春波碧草,晓寒深处,相对浴红衣。   五张机,芳心密与巧心期。合欢树上枝连理,双头花下,两同心处,一对化生儿。   六张机,雕花铺锦未离披。兰房别有留春计,炉添小篆,日长一线,相对绣工迟。   七张机,春蚕吐尽一生丝。莫教容易裁罗绮,无端剪破,仙鸾彩凤,分作两般衣。   八张机,纤纤玉手住无时。蜀江濯尽春波媚。香遗囊麝,花房绣被,归去意迟迟。   九张机,一心长在百花枝。百花共作红推被,都将□□,藏头裹面,不怕睡多时   ……   第四十二日,提笔写道:“洵有情兮而无望。”   可还未等她写到第四十三日,便来了位不速之客——姬云河。先前南山凌为了逞一时之快“侮辱”了她的情郎。她看得出她如今仍是怀恨在心,也从她进门便开始阴阳怪气地口气出推断出她绝非善类。“没想到泽弟把你关在这种地方,真是难免同情了。”   “既然你知道这是我的地方,还请出去。”南山凌亦没好气地答道。   姬云河邪笑道:“脾气还真是不好!难怪怀了他的孩子,他还是不娶你。即便父皇下令封你为皇妃,他还是不肯娶你,如今更没有娶你的必要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说什么?叔祖父海神禺疆近来传来喜报,说他的小徒弟玉念卿终于醒了,想以天神之尊做媒,成全了这一桩错失千年的姻缘。”   “笈泽呢?让他来见我?”南山凌不自觉地将手紧紧攥住了衣角。   “他如今可没工夫来见你,也不想来见你。所以我来只是好心提点你,从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我不会相信你说的话的!恕不远送!”说着拂袖背立。   姬云河见奸计没有得逞,狠心决定用强,却见到案几上的信笺。南山凌见她拿了她的东西,正欲夺回来,却不曾想被姬云河一掌挡回,倒地不起。见她如此虚弱,姬云河更加有恃无恐,“连法力也被封了吗?想当年你父亲力挫皇城,何等英勇。可没有你活得这么窝囊。”   南山凌攥着七珠联佩,那个她无数次想要唤醒的玉佩,可每次话到嘴边时,她都制止了。她担心笈泽正在练功,更担心他有没有和枭阳对战。她不想他分神,可是这次她决定狠心试一试。却在刚刚默念完“一”的时候,被姬云河摆在她面前的幻灵镜震惊。幻灵镜里,阳华山上,笈泽与“南山凌”缠绵的场景被一幕幕播放。南山凌不可置信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看着她没有一点记忆的一切。难道是她忘了吗?可是她这种想法很快被否定。粉衣摇曳的玉念卿要上她的身,被笈泽拦住;南宫凤容训诫笈泽的话也被她听到。“她竟借我的身子和他行云雨之事。”   “不是你的身子,是我的!”姬云河开始咆哮。南山凌定睛望去,发现姬云河的身子正在剥离出一个灵魂。该灵魂竟和她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你是玉念卿?”   “哼!终于见面了,你这个窃贼。盗用了我三百年的身体,用得可好?”   南山凌嘴硬道:“我的就是我的!不过是飘着的孤魂,借了三公主的身,就不怕皇城的人处置你吗?”   “不要摆架子了。就是师兄让我来的,毕竟相识一场,他不忍心动手,所以命我来!夺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我的身子,还有属于我的孩子。”   “你休想!”南山凌愤然站起,却发现自己没有丝毫法力傍身,七珠联佩也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难道真是他的主意吗?不可能!她相信他不会这样做的。不知玉念卿经历了怎样的三百年,出手招招狠辣。南山凌退无可退,无奈之下,跳下九层高台,坠落世间。   哪知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还未给她喘息的机会,她就落在申屠羽的手里,周身被锁上玄铁链,困于烈焰山上,日日受九巫神火灼伤。她本是玄冰之躯,耐寒不喜热,又连遭创伤,眼看就要吃不消了。申屠羽一脸媚笑,道:“没想到我们不可一世的南皇也有今天!”   她勉强睁眼看了他一眼,汗水辣到眼睛里,“不过就想篡位而已,犯得着做的这么绝吗?皇位一事,我本就不在乎,你想要的话,送你好了。”他用左手狠命捏住她的下巴,“就是这种不屑一顾的语气。当年你父亲血洗五方城,灭我一族时,也是用的这种口气。‘不过是一个幼童而已,留他一命!’”说着他开始放声大笑,“斩草不知除根,这就是他的报应,也是你的报应。你我本无仇怨,只因你是他的女儿,必须得死。姜氏皇族也必须得死!”   “现在悬崖勒马还不晚。”   申屠羽放开南山凌的下巴,“说到底我还得感谢你,灭了作威作福的东皇重阙,杀了瑶莲鬼母,还把西国搅得一团乱。不过就是个孽种,也能搅起这么大的风浪。如今南后已死在林萃宫,西皇桑谷不知所踪,西江越自顾不暇。我如今便取了你的人头,去向枭阳邀功!”   “你堂堂一个神仙,居然向一个魔族俯首称臣。”   “哼!称臣又如何。谁是王,谁就是正道。念你也算照拂过我,我会下手痛快一点。若等枭阳破鼎而出,你落在他手里,他必会因为瑶莲鬼母之仇让你不得好死!”   “如此说来,我还要谢你不成!”   “你当然谢我,不但谢我让你善终,更要谢我,我让你的妹妹去陪你。她宁愿被逐出南烨城都要替你隐瞒你不堪的出身,你说?这次她会不会冒险来救你!”   “申屠羽!”南山凌听闻他要诛杀姈歌,气得瞳孔放大。然而申屠羽并未理会,而是得意洋洋地走了出去。   南山凌急得没有办法,又冲不开封印。只好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七珠联佩上。一遍一遍地默念:“一、二、三……”直至有人悄悄地来救她。旻慈愧疚地为南山凌擦着脸上的汗水,“是我哥哥一时糊涂,我这就救您出去。”旁边以修成俊朗少年的离珠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损伤的。”   他们砍断束着南山凌的铁链,将她带离烈焰山,哪知没走多远,就被申屠羽和他的心腹团团围住。旻慈挡在南山凌的面前道:“哥,回头吧!你这是僭越。”   “僭越!谁家天下不是轮流做,你让开!”   离珠言道:“和他费什么话?看招。”离珠本来就对申屠羽怨气满满。旻慈是申屠羽的义妹,从小跟着他相依为命。她一向喜欢他,申屠羽也知道。但他权谋天下,一心想着高攀姈歌,将旻慈拒之门外。将她的心伤了一次又一次,谁知有天醉酒,竟毁了旻慈的清白。离珠不得已,带着旻慈以看病为由,离开了南烨城,实则则是等她足月,生下这个不受世人祝福的孩子。如今眼见申屠羽如此倒行逆施,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说着二人便打了起来,旻慈带着南山凌一路奔逃。她受过伤,又怀着孩子,体力透支,再也逃不了多远。申屠羽害怕错失杀死南山凌的机会,便不再计较能不能用她诱杀姈歌,直接一个飞剑向她袭来。哪知旻慈护主心切,竟只身为她挡了一剑。那剑刺向她的腹中,她大口喷出血来,倒地不起,临终前,还再劝申屠羽,让她回头。方至旻慈死了,申屠羽才知道他对她的情感,他如丧偶的野兽般将满腔怒火都发泄在了南山凌的身上,直至离珠战死,南山凌重新回到他的掌控中,方才冷静一些。“是你自己偏爱找麻烦,我就让你亲眼看看心爱的人死在你眼前是什么感受?!”    ☆、姈歌之死   本与柒染林君享受男耕女织生活的姈歌却遭受了继父亲蒙煜死后的第二次生离死别——如意郎君魂飞魄散。   与南山凌别后的这四十日,姈歌眼见北境的煞气越来越重,而柒染林君整个人像被抽魂般越来越虚弱。为了不让姈歌担心,他决定铤而走险,他们兄弟一共九十九人,势力本就此消彼长,如今他奄奄一息,定是有人崛起,分了他的灵气,如此,他只好回枫林宫,与此人争个短长。   他趁姈歌熟睡,悄悄地关上房门,重新回到他发誓再也不会回来的枫林宫。可谁曾想,做好战斗准备的他在看到枫林宫内室的场景后顿时惊呆了。原本九十八个竖挂在岩柱上的“兄弟”皆被吸食成累累白骨,他顿时后背发凉,本能得想要逃出去,却发现一阵邪风刮过,殿门紧闭。蓦然回头,一颗巨大的人头浮悬在他的头顶上空,黑须捶地,眼若铜铃般硕大,方一开口,便将他吹跑数里,他挣扎着站起,“你,你是谁?”   那黑色头颅笑道:“我是谁?”他的万千青丝将柒染林君团团围住,拉至他的面前道:“我是谁?不过就是我身体的九十九分之一,也敢问我,我是谁?”   “你说,什么?”   黑色头颅继续阴森地笑着,“所幸你是最后一个了,就让你死个明白。吾乃魔君枭阳,当年一时大意被晟和困于这神农鼎,为了有朝一日能报仇重生,我将身体割成九十九份,洒落于北方之地,交于瑶莲打理,你便是其中之一。”   柒染林君不敢相信他活了这些年原来只是魔君的□□,他从小就被灌输强者天下,努力拼搏只为赢得瑶莲的侧目,后来他只为活着,不择手段的活着,直到他遇到了姈歌,那悠然南山的生活,他以前想都不敢想过,如今却实现了。他拼命地想从枭阳那里挣脱,不管枭阳说得是与不是,他都不能死,他要回到姈歌的身边。可是事与愿违,他的灵力被枭阳吞噬的越来越多。突然一把寒玉剑划过,将枭阳的胡须砍掉一半。他如同正在进食的野兽般,享受着美味,却没曾想被姈歌打断。她凭借皓月珠穿过宫壁,找到柒染林君,拽着他的手便向外跑去。枭阳不慌不忙地追去,万千青丝划过片片枫林。   柒染林君的精力越来越弱,终于在一颗枫树下摔倒,他推搡着姈歌道:“你快走,不要管我。”   “你闭嘴!”她呵斥道,“我怎么可能丢下你独活,你告诉我这个独头怪物是谁?”   “枭阳!”   “什么?”姈歌大吃一惊。眼见退无可退,黑色头颅正欲袭来,突然被一道圣光挡回去。姈歌哆嗦地持剑指着枭阳道:“你这个魔头,神农鼎的辐射力是有范围的,你周身还在神农鼎中,是冲不出着片枫林的。”   枭阳将头升高,如同看待猎物般睥睨着他们,“怎么?你也是姜石年的后人?晟和是你什么人?”   姈歌挺直胸膛,义正言辞地答道:“我伯父!”   他闻之大笑:“不知小到多少辈了,也敢逞英雄,我就用你的血祭祭这尊破鼎。”枭阳虽然周身还附在神农鼎中,但悬出的头颅和那发丝便是他的利器。他的头发如万千利剑般向姈歌袭来,气势如虹,震碎了姈歌的仙障。她本能的闭上眼睛,却发现周围的一切好似静止,只听见滴滴哒哒的声音。当她睁开眼睛时,发现柒染林君挡在她的身前,全身被发丝贯穿,鲜血铺了一地。他来不及留给姈歌一句话,只是勉强挤出一丝微笑,便被枭阳吸食而尽。枭阳终于使身体得以完整,只不过他尚需炼化几日,他的身体仍被困于神农鼎,只是将方才硕大的头颅变成剥离出来的灵魂,飘飘然地看着伤心欲绝的姈歌。她发疯般的冲上前,却发现他的身体刺不穿、砍不破。枭阳大笑,此时的他对姈歌已无半点杀机,他像俯视众生般看着她,“皓月珠是个好物件,能穿越时空,你若是想跑,还来得及。不过你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要天下苍生为我这逝去的三百年陪葬!”   姈歌眼见着枭阳离去而无能为力,瘫软的像是地上的一滩泥水。她本想殉夫于九泉,却被前来的五彩文鸟告知,南山凌被囚于烈焰山受难。凌儿?这是她在世间的最后一丝留恋了。她撑起身体,挣扎着站起,来不及深思,便利用皓月珠回到了烈焰山。   南山凌被申屠羽绑到一根柱子上,受烈日灼晒,四周空旷无人,正中间摆放着一个大大的祭台,中心燃着九巫神火。申屠羽看着虚弱无比的南山凌,缓缓道:“托南后的福,经林萃宫一事,使我知道九巫神火便是你的克星。你好生潇洒,自己的真身说毁就毁了,孕育了三百年,想助你成神的万千生灵,你说散就散了。我想知道,你如今可否后悔?”   南山凌不语。   “本来可以成神,睥睨万方,如今偏偏落到阶下之囚的地步。也怪你!南宫凤容见迷梦已碎,自刎了。晟和为保你性命,分了一半的灵魂化作定魂珠,放在你身体里,也被你冲破了。而今林萃宫沉,你父母的尸身飘荡在海底深处,无人收尸。为人子女做到你这个份上,简直是绝了。”说着他端起一碗酒,敬天,而后转向南山凌,“我今日便替天行道,除了这个不肖子。你若是肯抛弃你那高高在上的姿态求我,我或许留你一具全尸。”   她缓缓抬头,眼神中充满不屑,“你问我可有后悔,当然有!我最后悔的事,就是被人束了周身法力,致使什么样的杂碎都敢偏难我!”   一副小人得志样貌的申屠羽自然忍不了南山凌骨子里的那份蔑视,他扬起长长的鞭子正欲打向南山凌,被正巧赶来的姈歌所阻。   姈歌用寒玉剑割断了南山凌身上的锁链,扶她在一旁休息。南山凌没有想到原本为保护姈歌安全才留下的五彩文鸟,没想到竟然是自己危险,反带她来到了这危险的境地。姈歌的身上带着大片血迹,目光有些涣散。南山凌握住她的手道:“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还未等姈歌讲话,申屠羽刺耳的奸笑声回荡在天空,“你终于来了,我现在就送你们姐妹下地狱。”说着向姈歌冲去。他的算盘不过是绝了姜氏皇族的后,自己堂而皇之地当上皇,也将那些他曾经仰视的人狠狠踩在脚底下。   一切都是那么静谧,静谧的只能听到打斗声。这是南山凌活得最为屈辱的一天,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妹妹为自己拼死拼活而无能为力。申屠羽藏匿的多年法力倾囊而出。姈歌这个半吊子根本不是对手。他一掌一掌地劈向姈歌的胸口,那种爱而不得、由爱生恨般的愤怒化成记记重拳直直地砸向姈歌。南山凌挣扎欲起,还未站起,便被剑气所伤,七珠联佩离开了她的身体,她本能地伸手去捡。许是心虚,申屠羽看着她背向而立,立马引了九巫神火袭向她。柒染林君为姈歌挡死的行为被姈歌所复制。她的胸口被九巫神火烧穿,口中吐出大口鲜血,直直地跪倒在南山凌的面前。南山凌没有再去捡玉佩,而是扶着姈歌,一脸的惊恐与不可置信。血腥味扑鼻而来,南山凌的手覆盖着阵阵潮热。她想为姈歌止血,却发现手上浸的血越来越多,哑声叫道:“不要,不要!”   比起南山凌的惊慌,姈歌则表现得很从容,她努力抬手,抱着南山凌:“凌儿,不要难过。我知道这种体验很不好,我方体验过,便让你来受了。柒染林君为了救我,自己选择死了。我本来很恨他的,比起活着的承受痛苦,不如长眠于九泉。他都没有问我,便替我做选择了。对不住,我也没有问你,也替你做选择了。还有,北境的枭阳就快冲封印了,你去告诉师叔,让他来想办法。凌儿,不要哭,能去陪他了,真好!”姈歌方吐出“好”字,便垂下了眼睑,九巫神火焚身食骨,姈歌被变成片片灰烬,随风消散。   不管南山凌再怎么抓也抓不住分毫。她的阵阵哀嚎换不来姈歌的性命,她最在意的妹妹,最在意的亲人,竟是这般被人害死了。她愤恨地看着他,一怒之下冲破封印,食骨针被一针针反射在申屠羽的身上,盯的他疼痛不已。而对于南山凌来说,冲破食骨针的她,感觉到下身所流出的阵阵潮红。她的孩子也不在了。她终于变成了一个人,被剩下的人。她拽向申屠羽回了堂庭山的南烨城,下令将他驱逐出南国,每天一道追杀令,至死方休。她要让他一辈子都如老鼠过街般,活在人人喊打的世间。对!姈歌说的没错,死人是感觉不到痛苦的,只有活着才能有锥心食骨般的痛。    ☆、一缕芳魂逝南陵   北境的红云越烧越广,神界却一无所动。历经数次大战的仙界在求救无门的情况下,纷纷化干戈为玉帛,团结御魔。西江越因身份之尊被拜以领头人,现如今桑谷不知所踪,他顺位继承西皇,一言九鼎。一日,他听闻南山凌在帐外拜见,赶忙前来相见,道:“我就知道你还活着!你可……” 却见她白衣素裹,眼中空洞无神,大哀之相。   南山凌缓缓走过来,伸出一块令牌,道:“以后南国就归你掌管了,你就是仙界的皇。”   他没有接过令牌,言道:“你要去哪里?”   “姬辅皇城!”   “你终是选了他!”西江越怅然若失道。   南山凌不语,借令牌递到他的手里,转身离去。   “既如此,你为何满目哀伤。”他追问道。   她回首,挤出一丝笑道:“西江越,来世我托生付好皮囊再来找你。”   西江越本欲追去,却被仙僚拦住,言道:“枫林宫数十万魔军集结,枭阳重生之日迫在眉睫,请早作打算。”   南山凌走在层层树林之中,一如她初次下山时的场景,只不过鸟语花香的勃勃生机再也掩盖不了她内心的悲凉。仿佛就在昨日,她还是满心欢喜、对着世间充满期待的女孩,而今日,她失了妹妹,失了孩子,失了对所爱之人的信任。听说西江越位即西皇,已与化作人形的母亲相认,看到他能得享天伦之乐,也算是内心的一丝宽慰吧。   她一路沿北而行,去北境之地寻找枭阳,仿佛这是她最后的动机了——探究生父晟和之死。原以为枭阳会在神农鼎里受百般炼化,却每曾想他已经魂灵与身体分开,身体留在神农鼎里试炼,而灵魂则恣意在枫林宫里穿梭。当他见到南山凌时,竟留出欣喜之情,“你终于来了。”   已然心如死灰的南山凌,淡淡地说道:“怎么?初见面,怎说得像旧相识?”   枭阳放生大笑,震耳的声音弄得南山凌很不舒服:“你我相依相生数千年,怎会是初见面?”   “我看你是在神农鼎里,炼化的神志不清了,我可不记得我父亲有给我添什么兄弟?”   “就晟和那点道行,我可从没放在眼里。”   南山凌的眼里动了杀机,“我来只为一件事,三百年前,我父亲到底怎么死的?你说出来,或许我会让你死得好看一点。”   枭阳掐住她的脖子,“就你现在这副冰躯,拿什么跟我拼?被那群老神仙弄得,真是一点聪明劲都没有了。”他拽着南山凌来到一面硕大的幻灵镜前:“我告诉你,晟和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又是谁?”   幻灵镜慢慢铺陈开来:浮玉山上十八根柱天之石赫然挺立其中,正托一座银光闪闪的宫殿,浮云密布,一深褐色的男子正在沿着一根石柱攀爬,不知已爬了多远,更不知距离宫殿还有多远。南山凌认得出,这深褐色衣服的男子便是晟和。他一路攀爬,躲过了大鹏鸟的攻击,终于来到殿前。殿内空空如也,没有丝毫陈设。肃杀之气铺面而来,使他不得不握紧了手中的锟铻剑。突然锟铻剑被一阵邪飞掠走,正前方突然出现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不着粉黛却清丽非常。她一面抚摸着锟铻剑,一面说道:“你是第七个。”   “什么?”   “第七个爬上九霄殿的人。”而后她缓缓道,眼睛看不出丝毫波澜,“你也是来杀我的吗?”   晟和赶忙作揖行礼道:“姑娘误会,我此行只为保仙界之安宁。刺穿枭阳的心脏!”   “枭阳的心脏?他们是这样称呼我的吗?”   “姑娘……”晟和一时支吾。   她将锟铻剑掷向他,层层纱幔被凝结成一张软床。她卧于床上,方正眼看向晟和,言道:“动手吧,我也许久没练了,没准你也能得空赢了。”   晟和见她如此哀婉动人,却又如此淡泊明性,不免顿生恻隐之心,赶忙收起锟铻剑。她见状,轻笑道:“看来你和他们都一样,不忍心杀我。莫不是也要软磨硬泡地让我嫁给你。”   “姑娘误会,在下已有媒聘。”   “媒聘是什么意思?”   “在下已有命定之妻。”   她听闻大喜,往前进了两步,晟和赶忙后退,生怕被她听见心脏跳动的声音,“我生来最讨厌痴缠之人。你既不是来求亲,又不是来杀我,那来浮玉山是为何故?”   晟和赶忙理了理思绪道:“枭阳作乱六界,生灵涂炭,仙者告诉我,来浮玉山,灭晟和心脏者,可以定六界乾坤。故请问姑娘,枭阳的心脏存于何处?”   “世上的传言算不得真,没有所谓的心脏。我和他本双生,一存俱存,一损俱损。所谓心脏之谈,不过是取了我的命,他也不能活罢了。”   昔日妖皇帝俊之妻羲和痛失九个爱子(金乌),终日以泪洗面,后择日月之光辉用九巫神火孕育了一块女娲石,用法力日夜滋补,后其死后数千年,灵石出世。许是浸了羲和的怨念,那灵石坚固非常,无论是刀枪剑戟还是古怪法器,一律奈它不得。其与日月同辉,灭之,则天地间皆归于混沌,留之,则贻害六界。道祖鸿钧和西方大日如来联合施法,将灵石一分为二,男身为长阳,女身为少阴,将长阳封在极北之地,将少阴锁在南境高台之上,以削其力,二者永生不得见。锁少阴的九霄殿,日日唱诵佛法;困长阳的枫林宫,夜夜道法加身。其后百年,长阳更名为枭阳,破枫林宫,继续为祸,被南方天帝炎帝困于神农鼎,日日炼化,五方始以南方为尊,其后又千年,枭阳再次破鼎为出,炎帝后人姜晟和,临危领命,前来浮玉山九霄殿。九霄殿的少阴数千年守殿无出,致使世间只知枭阳而不知少阴,其相依相生的真相沉入海底,只留下个南方浮玉山锁着枭阳心脏的传说。   晟和本就觉得偷偷刺人心脏之行不齿,却又见传说有误,九霄殿中锁着的是位“容华若桃李”的女子,更是下不了手。正待这时,大悲咒起,方才端庄秀丽的她被折磨得满地打滚。他不禁心生怜悯,破了佛印,带她离开了九霄殿。一切是那样容易,容易得犹如天助,却未曾想一切都没脱离出天算。天庭早已对时时为乱的枭阳不厌其烦,既然灭他会动用毁天灭地之力,不如转换思维让少阴和枭阳自相残杀,不费一兵一卒,而让二者同归于尽。   晟和将少阴带至仙界,不忍其日日受枭阳牵连,求巫贤国祖巫之转世之法,想让她重新投生。一切都准备妥当,正待良时,却不曾想枭阳大举南下,晟和匆忙应战。少阴赶来帮忙,却不曾想被鸿钧设下的南北之界阻拦北上,情急之下,恰巧玉念卿经过,少阴上了她的身,赶来枫林宫。此时晟和和枭阳正焦灼对战。她生来天生神力,自是能与枭阳斗个难解难分。正待二者两败俱伤之时,神农鼎异动,喷出万丈霞火,欲吞了枭阳和少阴。晟和这才明白,原来他带少阴离开九霄殿,都是天庭的预谋,为得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不忍少阴与枭阳一同魂灵俱灭,用自己的血封了神农鼎,将少阴手中的剑直插在自己的喉咙上,用真身陪枭阳一同殉葬,以挽救少阴。不论少阴怎么呼喊,晟和与枭阳一同炼化在神农鼎中,天地重归平静。   被少阴上身的玉念卿因受不了高强度的打斗,身故,而少阴的灵魂却在祖巫的召唤下重新回到芊玥的肚子里。芊玥一直爱慕晟和,当她知道晟和乃是她同母异父的亲哥哥时,几次自杀未果。后其得知晟和欲让少阴投胎,便毛遂自荐,不理世人怨语,只想为心爱之人排忧解难。后晟和死后,精神萎靡,每每抚摸着日渐壮大的肚子,便以为真的和晟和做过夫妻,而肚中之子便是他们的孩子。谁曾想,一切的迷梦被其父桑谷打得破碎。其腹中之子生来便被掐死,幽魂游荡,又阴错阳差地来到笈泽为他师妹还魂的冰躯中。可怜少阴,灵魂几经辗转,前尘尽忘;可怜晟和分了一半的魂灵前来寻她,却见她误打误撞地成为自己的女儿。晟和将他一半的魂灵凝成定魂中,置于她的体内,“既然我上一世没能护得住你,这一世,无论你以何种身份出现,都是恩赐!”   幻灵镜灭,南山凌站于前,久久未语,后抽噎道:“我是少阴?”   枭阳言道:“神界和仙界欺我族人太甚,昔日妖皇帝俊统治期内何其英明神武,那时只有妖族和巫族,妖巫大盛,哪有现如今这么的界限和纲常。明明是他们窃了我们的权,却天天装什么卫道士,斥我们为邪魔、异端。他们囚你数千年,让你体会九霄殿刺骨的孤寂,又压着晟和,不让他轮回转世,你可知为何?”   南山凌不语。   “为得就是你我阋墙,争个你死我活。我破鼎需要九九八十一天,神界却未派一兵一卒前来降服。五方天帝没准现在正在喝茶聊天,为得就是坐收渔翁之利。而昊天小儿,不过就是昔日鸿钧座下的道童子,有什么理由当我的皇,当我们的皇!!!”   “你既如此通天,那再帮我弄清楚一件事。”南山凌终于开口道。   “何事?”   “笈泽何在?”   “成大事者,当断情绝爱!”   “何在?”   枭阳信口胡说道:“被他师父禺疆锁在深海之底。”虽然枭阳是胡说,但却不见得全是错。那日笈泽前去寻他的师父,以求灭了枭阳的办法。却不曾想,灭枭阳之法,早已是神界秘而不宣的秘密,就是将南山凌引至枫林宫,让她和枭阳同归于尽。笈泽闻之大怒,却被他师父锁在了离恨天,离恨天中一日,世间一年。笈泽百爪挠心,却不能冲破离恨天的封印。待他终于耗尽一半修行,强硬冲出离恨天,满身是血来到枫林宫时,却见南山凌冷冷地站在高台之上,俯瞰着他,像是言道:“不论你以什么理由解释晚到了,终是晚了。愿我生生世世都不要再见到你。”   她一反常态地淡然,转身对向枭阳说:“我厌恶这具身躯久矣,杀了我,静谧一百年,带我重生之日,便与你一道将这天捅个窟窿!”   枭阳像是等她说这句话等了好久,听到时不禁喜不自胜,仿佛明天就能见到胜利的曙光。就算他周身被束在神农鼎里,但杀此时心如死灰的南山凌还是绰绰有余的。他的万千青丝将她的身体刺穿,突然身体碎成万千片,不理笈泽的哀嚎,随风而逝。   想来她这一世,似乎刚开始,旋即便结束了,空如一场华梦、一场噩梦。“待我重生之日,便血洗天庭,将那些欺我、辱我之徒通通杀个干净!”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